梧桐小屋!
雪蓮時常這樣稱呼自己的“家”。
小屋裡來了兩個客人——吉索和吉薩兄弟。
雪蓮的身上還是那件白色的束腰男裝,用一條藍絲帶把長髮攏在腦後。看起來像是身在大漠裡的那些掌燈女修。她的手裡捧着清茶,也爲吉索、吉薩各自沏了一杯,偏偏沒有陸槐的份兒。
陸槐佔了大半張桌子,筷子裡夾着片牛肉,左手裡握着根雞腿,可卻趴在桌子上,大口大口的喝着湯碗裡的魚湯。
雪蓮向吉索、吉薩兄弟請茶,卻是不理陸槐,徑自呷了口茶,淡淡一笑,問道:“你們是爲了那件神階法器來的吧?”
神階法器,聽起來就讓人感到激動。可雪蓮聲音卻很平淡,像是在說陸槐手裡的雞腿,不帶有任何感情。
吉索像是有些意外,問道:“神器出世,天下修士聞風而動。姑娘怎麼一點興趣也沒有?”
雪蓮搖搖頭,說道:“既然是神階法器,它的主人必定是一位曠古絕今的修界高手。別說是雪蓮,恐怕就連掌教大人也未必是人家的對手——鏡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雪蓮又何必庸人自擾呢?”
吉薩忽然插嘴說道:“這件神器根本就沒有主人,姑娘難道不知道?”
雪蓮眨了眨眼睛,看起來的確不知情,隨即一笑,平靜的說道:“不管它有沒有主人,反正跟我沒有關係。”
“哦!”吉薩垂下頭,去看手裡的茶杯,但卻不肯喝茶。
吉索說道:“姑娘可以超脫事外,這一份心境實在難得!可是他呢?”瞥了眼陸槐,見他依舊在吃喝,沒有任何反應。
雪蓮也看向陸槐,回道:“他已經有了聖刀,何必再去惦記人家的神器?!”
“可是……我家宗主想請姑娘幫幫忙。”吉薩面露難色,“我家宗主說,不管能不能拿到神器,她都不會虧待姑娘。”
雪蓮想也沒想便回道:“對不起,請轉告你家宗主,我對這件事沒有興趣。”
吉索喝了口茶,呆呆的看來,過了好久,再次請求道:“請姑娘再考慮考慮?”
“不必了!”雪蓮斷然拒絕,起身說道:“如果二位沒有別的事,雪蓮就要送客了。”
吉薩尷尬的站起身,暗地裡拉了拉吉索。吉索起身施禮,訕訕的說道:“打擾了!”隨即辭去。
茶還很燙,客人卻已經來了又去。
雪蓮把茶杯捧在手心裡,嗤笑一聲,對陸槐說道:“知道他們爲什麼來嗎?”
陸槐還在海吃,聞聲停了片刻,再又咀嚼起來。直到把嘴裡的吃食嚼爛嚥下,這纔看來,隨口說了聲,“神器!”緊接着又把目光轉回,繼續海吃起來。
雪蓮輕輕的吹了吹漂在茶水錶面的浮茶,說道:“他們是來試探我們,看看我們對神器有沒有興趣。也是來監視我們,看看我們會不會有所行動。”推開窗,看着窗外突然降臨的雪花,呷了口茶,搖着頭笑道:“不愧是雪宗弟子,竟然給我們帶來了這樣一場好雪。”
雪花剛剛飄落,霎時又停了下來。吉索、吉薩當空顯現,帶着一臉驚慌之色,匆忙離去。
漠北草原,暴雪依舊。
早在北辰來到之前,雪花已經飄落。
北辰開始時也覺得有些奇怪,分別派遣弟子沿着降雪的區域查探,並沒有發現異常。但若糾其原因,卻也不知端倪。
此次,北辰一共帶來了三百多名魔宗弟子,僅是總壇的護法弟子就有兩百多人。這些人都是奎五精心挑選出來的,無不英勇善戰,以一當十。
按照奎五的預想,即便釋、法、魔三宗掌教同時現身,三百弟子也可以與之一戰。
可誰也沒有想到,三百弟子將要迎戰的並不是名噪一方的大修士,也不是三宗的某位掌教,而是數以萬記的普通修士。
北辰先令衆弟子圍守在“冰點”線外,自己則趁着暴雪的掩護前去打探。不消片刻,他已經在暴雪內轉了一圈。沿途碰到的修士足有一百多位,可卻沒有一位高手。全都被他一掌斃命。
神階法器以它無法抗拒的誘惑力,令萬千修士爲之瘋狂。
平平常常的散人、外支各宗的弟子、甚至僅僅悟道三五年的小修士,都能不惜萬死,跑來大漠,加入到這場血腥的爭搶殺戰之中。
但有兩股勢力卻是不同,剛剛進入暴雪中便就地待命,迅速佈置好防守陣型,扮演起旁觀者的角色。可他們的勢力偏偏又是萬千修士中最爲強大的。
一股勢力由嶽乘風、嶽追風和濟安三兄弟組成,各自帶領了一路修士,成犄角之勢,彼此護衛,引而不發。
另一股勢力便是那隊白衣道姑。她們在暴雪下佔據了百丈方圓的一片雪地,分派弟子在外巡查,內部則組成一座八卦法陣,但凡有人闖入,必將引動陣法,殞命其中。
那些毫無組織的散亂修士,儼然已經變成了這兩股勢力的急先鋒,衝殺在前,消耗着魔宗弟子的實力。
可這些僅僅是第一波來到的勢力,誰也不能保證岳家兄弟和白衣道姑不會變成別人的急先鋒。
能夠感受到寒冰凍氣的區域,大概佔據了方圓三四里。北辰帶來的三百多位弟子分作九隊,各自列陣,迎擊着十幾倍、甚至數十倍的敵人。但即便是這樣,依舊不知有多少修士,趁着暴雪的掩護,衝進了寒冰凍氣之中。
直到此時,北辰才發覺自己帶來的弟子太少,起碼要翻上十倍、二十倍。不,還是不夠……應該召集族下各宗,會同總壇弟子,全部帶到大漠中來。
天授也跑來幫忙,而且還帶來了四十九位掌燈女修,滿心歡喜的等待着北辰的誇讚。但他看到的卻是北辰冰冷駭然的臉,以及一撥又一波業已發了狂的“敵人”。這才明白,他的一番殷勤之舉,對於眼下的形勢來講,無異於杯水車薪。
“讓她們保護好自己,不要讓她們攔截敵人!”北辰的命令像是憤怒的斥罵,嚇得天授心中一凜,急忙跑去佈置。北辰隨之轉向,深入到寒冰凍氣的內部。
頂着暴雪飛渡百丈,北辰忽然停了下來,臉上泛起奇怪的表情,像是欲哭無淚。
原來,就在他的腳下,接連浮現出一具又一具修士的屍體。他們並沒有遭受攻擊,而是喪生在寒冰凍氣之下。
北辰之所以露出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正是因爲他發現,自己犯下了一個低級幼稚的錯誤。
神器藏在地下幾十丈、甚至上百丈的深處,其上覆蓋着極度陰寒的堅冰。即便是一代掌教大修士來到,對此也是無可奈何。可他卻命令三百弟子去攔截數以萬記的平庸修士!
哪怕是白癡也能夠想象得到,像奎五那樣的高手也無法靠近神器,深入三五百丈便無法抵禦寒冰凍氣的威能,就算把這些平庸的修士放進來,他們又能做些什麼?
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北辰原本不會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只怪安慶突然獻聲,發表了一番恫嚇之詞。還沒能北辰仔細思量,外族修士已經如同潮水般涌了進來。
尤其是安慶最後的那句話,“真要是被他們搶走了神器……你就是我們魔宗的罪人,看你還有何臉面去見魔宗的先輩們!”
這句話的分量很重,而且直接說到了北辰的心坎裡,所以纔會攪亂他的思緒,讓他鑽了牛角尖,沒有絲毫的猶豫,便下達了阻擊敵人的命令。
“住手……住手……住手……”北辰一路掠回,再又圍着寒冰凍氣的外層兜了一圈,對着殺戰中的弟子們依次下令,“列陣自保,放他們通過!”
奎五挑選出來的弟子真是不俗,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喪生在他們手上的修士便已經超過了三千。而且,如此血腥的殺戮中,三百多位弟子無一陣亡。
可北辰心中明白,這些弟子業已耗費了大量真元,等真正的敵人來到的時候,他們所能爆發出來的威能必將大打折扣。
毋庸置疑,這就是安慶放出那一番恫嚇之詞的用意所在,而且他已經達到了預期的目的。
“接下來,南真子是不是該出場了?”
北辰緩緩閉起雙眼,低聲斥道:“卑鄙!南真子還是當年的南真子,做事的手法一點也沒有變。什麼時候你纔能有種站出來,堂堂正正的跟老夫較量一場?!”
只聽有人顫聲說道:“借……借……借道……讓讓……”
這是一個滿臉鬍子茬,顯得髒兮兮的中年修士。剛剛從寒冰凍氣裡步出,整個人業已罩上了一層白霜。僵硬着雙腿挪到北辰身下,哆嗦着嘴脣請他讓路。
北辰根本沒有察覺出這人靠近,因爲這人的真元已經全部耗盡,全然沒有任何威能散出,便如一具凍僵的死屍。
“死屍”來得很不巧,偏偏趕上北辰很不爽。
北辰只是瞥了他一眼,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隨便揮了下手,也就成全了他。
成千上萬個外族修士開始復出,熱血與激情完全被寒冰凍氣擊得粉碎。便如大戰過後,慘敗一方的士兵。一個個唉聲嘆氣,耷拉着腦袋,拖拉着腳步,從寒冰凍氣之中撤了出來。
北辰不是嗜殺成性的魔頭,而且也懶得理他們,衆多弟子更需要恢復真元,兩相便也相安無事。
可就在這個時候,濟安、嶽乘風、嶽追風的三支隊伍卻展開了行動。
三支隊伍各有五六百人,四散出擊,衝向這些退敗下來的普通修士。
而在暴雪籠罩的區域外,月瑤率領着一百多位黑衣人策馬行出,駐立在高處,遙遙看來。
暴雪中有修士逃出,先是幾十人,緊接着便是成百上千,四散奔逃。
月瑤對身邊的黑衣漢子點了點頭。這人立即甩出一支響箭。
響箭帶着尖叫聲射入空中,草原四周頓時奔出數千騎。這些人中既有修士也有武者,向着逃出的修士們合圍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