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皇帝在御書房接見了唐善,他只說了一句話,“兄終弟即,天經地義。很好!很好!”卻是一直在書案上埋頭批閱奏章,而對趴在地上的唐善看也沒看一眼。
略顯發福的太監用眼色示意唐善謝恩退出,隨之跟出,笑道:“恭喜唐侍衛,聖上開恩,唐侍衛而今已經是從五品儀衛副錦衣衛巡查將軍了。”
“從五品儀衛副?巡查將軍?”唐善聽着有些迷糊。
略顯發福的太監顯然看多了這種連升三級,手足無措的官員,再又重申道:“上諭已經到了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唐侍衛現今是一名錦衣衛巡查將軍!”
皇上的聖旨自然要多給力有多給力,唐善剛剛進入鎮撫司衙門,一大羣並不相識的錦衣衛官校便圍了上來。
場面上的客氣話說了一大堆,唐善終於美滋滋的打量起新換的腰牌來。一樣的牌牌,只是上面的兩行字已經由“錦衣衛正八品校尉”變成了“錦衣衛從五品儀衛副”。
有一個人走過,也在美滋滋的看着自己的腰牌。
他的牌牌上卻是“錦衣衛正四品御前帶刀侍衛”。
“陳大人?”唐善腳下一動,已然攔在陳炯身前。
陳炯一愣,擡頭看來,“唐大人?”他的臉上捧起笑臉,“這才幾日啊!唐大人連升三級,已然是宮內行走的錦衣衛巡查將軍了!”
“若不是陳大人提攜,唐善哪有今日的官位!”溜鬚拍馬的事情不用學,撿好聽的說也就是了。當然,唐善的臉上必不可少的浮現恭維的笑容,“陳大人?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陳炯欣然應允,“好!多日不見,自家兄弟是該聚聚!”
聚福樓!
唐善原想敘敘舊,順便同陳炯分享一下升官的喜悅。沒想到短短數日,拜託陳炯打探的消息竟然有了結果。
露露是峨眉山鐵相神尼座下的俗家弟子,兩年前藝成下山,進入翠玉賭坊。
在翠玉賭坊之中,露露的身價是每月一萬兩白銀。
能賺到一萬兩銀子的月薪,整個翠玉賭坊也只有三個人。
可惜,露露的父親碧玉老人偏偏是個爛賭鬼。
碧玉老人不僅賭光了“碧玉齋”的家當,而且還將露露賺來的銀子通通送回了翠玉賭坊,又欠下一屁股賭債。
爲了替父親償還賭債,露露終於“下場”,先後兩次陪一個名叫“晨光”的殺手上了牀,並從這位殺手的身上賺到了三十多萬兩銀子。
“三十多萬兩?”唐善吃了一驚,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道:“這個女人的身價夠高的,陪人睡睡就弄到三十多萬!”心中卻道:“我靠!陸槐?你小子不是被鬼迷了心竅吧?三十幾萬隨隨便便給了一個婊子!”
“還不僅僅是幾十萬兩銀子的問題!”陳炯似乎有意賣弄,神神秘秘的道:“還記得影子門吞併鳳友山莊那一戰嗎?出手殺掉許夫人的就是這位晨光!”
“這個我倒是早就知道,而且我還知道晨光就是陸槐!”唐善心中暗暗得意,臉上卻泛起驚色,叫道:“是嗎?”
“可他們都被翠玉賭坊的東家算計了!”陳炯繼續道:“影子門的門主月瑤小姐假借嶺南大鱷丁賀的夫人爲夫婿復仇之名出價一百萬兩白銀,可翠玉賭坊的東家卻只給了露露三十萬兩!”
唐善怔怔的點着頭,心道:“陸槐?!還不是被我算到了,所謂的上牀以及一百萬兩銀子都是碧玉賭坊的東家耍的鬼伎倆罷了!”他以爲這些消息已經足夠向陸槐交待的了,不想陳炯又是神秘兮兮的笑了笑,道:“唐老弟!哥哥不查還好,一查真就查出了點可疑的事情!”“噢?”唐善疑問一聲,道:“陳大哥該不會查到碧玉賭坊的私密之事了吧?”
陳炯搖搖頭,道:“哥哥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探查不出碧玉賭坊的私密。可哥哥查遍了我們錦衣衛所掌握的江湖人物的相關記錄,但卻沒有碧玉老人的任何消息,這可是一件怪事!還有,那個叫‘晨光’的殺手最近接了一筆十萬兩黃金的生意。可那筆生意本身只是十顆一兩重的東珠,其價值不過千兩黃金罷了!”
“有假?”唐善疑問一聲,道:“不會有人蠢到用十萬兩黃金去買十顆東珠!”
“卻也不然!”陳炯再又神秘一笑,道:“據我所知,這十顆東珠是影子門的東瀛人送給東瀛織田信長屬下大將豐臣秀吉的禮物。”
唐善已經聽出他的話外之音,微笑着問:“陳大哥對這十顆東珠也感興趣?”
“不!區區十顆東珠還沒被哥哥看在眼裡。”陳炯正色道:“是皇上認爲不應該讓這些流竄在我天朝的倭寇把他們聚斂的不義之財帶回東瀛,所以錦衣衛纔對這件事情感興趣。”
唐善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點頭,道:“陳大哥的意思是……我們要幫助晨光做成這筆買賣?”
“不管幫誰,總之不能讓馬場原次郎把十顆東珠送回東瀛!”陳炯的目光中閃過一線狡黠之色,“只要我們兄弟做成此事,在皇上面前就是大功一件。”
“好!只要陳大哥看得起我,可以算我一個!”唐善已經看出陳炯的想法,轉述打探到的消息是假,拉他入夥一起對付影子門的東瀛人才是真。
果然,陳炯見他表明了態度立時喜笑顏開,道:“請轉告你的那位朋友,我已經派人探查碧玉老人,不出半月,我們對他的底細就會掌握的清清楚楚。”
“只是……”唐善面有難色,道:“我剛剛升任錦衣衛將軍,負責巡查宮內門崗守衛,若是離崗外出……?”他當然知道陳炯會去做權實的工作,而之所以裝出一副爲難的模樣卻是想拉權實一同加入。他對權實還是有些好感的,像這樣升官發財的好事自然想照顧一下。
“權大人那裡我會去解釋。”陳炯根本沒有拉着權實一起入夥的想法,“你不必在乎他的感受,等這件事情做成,你的官職品級一定會在他之上。”
“又要升官了?”唐善心頭暗笑,“陳炯真算是個貴人,剛剛引薦自己入宮,自己就弄了個從五品。現在有了升官發財的機會也不忘照顧他一下。”
又聽陳炯道:“馬場原次郎會帶領十位東瀛武士一同押送十顆東珠,我會在福建仙遊、廣東潮州、惠州、海豐四地佈下最後一道防線。如果我們和翠玉賭坊的殺手都不能攔下馬場原次郎,這件天功就送給沿海的備倭軍,總而言之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些倭寇把東珠帶去東瀛。”
“當然!”唐善覺得自己應該再又重新認定一下陳炯這個人,或許他是個貪戀無恥,自私自利的小人,可他在緊要關頭也可以不計小利,卻也難得。
剛剛對陳炯產生些許好感,陳炯再又卑鄙的提出要求,“不管那十萬兩黃金的報酬是真還是假,我們總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個殺手吧?你是不是應該找他談談,看看我們可以分到多少黃金?”
唐善心中一驚,像陳炯這樣鬼精鬼靈的傢伙,自己請他打探露露的情況,他已然對自己和陸槐產生了懷疑。
“呵呵……”唐善輕聲發笑,隱藏心中驚詫。
陳炯打着哈哈道:“哥哥可沒說唐老弟同那殺手有什麼關係,老弟千萬不要多疑。”
“有關係也不要緊!”唐善假笑着道:“既然他在幫助朝廷對付倭寇,我同他有所牽扯應該也能說得清。”
“那好!”陳炯徑直開出條件,“請他出一萬兩黃金,你看怎麼樣?”
“一萬兩黃金?胃口倒是不小!”唐善暗歎一聲,問道:“我可以找他談談,但是……小弟還是要問上一句,這一萬兩黃金是由我們倆平分嗎?”
陳炯搖搖頭,一臉爲難的模樣,道:“起碼要拿出幾千兩請幾位錦衣衛高手幫忙,剩下的還要打點幾位大人……你我能剩下一千兩黃金就算不錯了!”
唐善追問了一句,“還要打點幾位大人?”
“當然!”陳炯似乎有些肉疼,“立功是一回事,皇上認同又是另一回事,保住自己所立下的功勞又能被皇上認同再是一回事!”
唐善心下會意,要想保證自己的功勞不被其他什麼大人物搶了去,就得花錢餵飽這些人。但他也知道陳炯的話裡多少有些水分,所以便討起價錢來,“一千兩!上次陳大哥在鳳友山莊撈到的好處已經不少,可小弟便連一分銀子也沒有分到。這次小弟要分一千兩黃金,怎麼樣?”
“好!就一千兩!”陳炯果然還有賺頭,否則絕不會想也不想便答應了下來。
唐善有些後悔,看來他還是沒有算計過陳炯,價碼開的少了些。但話已出口,卻是不能再改。
“兩天!”陳炯已經起身離座,“兩天後我會做好準備,到時我會聯繫你。”
唐善道:“好!到時我就去翠玉賭坊找晨光談談我們之間的生意!”
陳炯也沒告別,急匆匆離去,似乎生怕唐善先行離開留下他付賬。
唐善搖頭苦笑,“堂堂正四品御前帶刀侍衛竟然如此吝嗇!”
一壺“明前”,四碟乾果,竟然要三兩銀子!
唐善一邊感嘆“明前貴如金”,一邊摸出可憐的月俸付賬。
“是要弄些銀子傍身,否則連壺好茶都喝不起!”他捏了捏癟癟的裝銀子的小布口袋,無奈的離開了聚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