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35 章

劉柳定的衣裳三天就做好了。

安適的眼光很好, 嫩綠色的長裙正與劉柳靈動的氣質相匹,穿金邊的柳葉,繡在上好錦州輕綢上, 讓整套衣裳更顯精緻和亮眼。款式是時下最時興的束腰闊裙襬, 突出劉柳不盈一握的腰身, 又能讓她大跨步前進而不被裙襬絆到。

連伍娘都忍不住連聲說, 這是她做過的最好的衣裳, 看着衣裳幾乎就能想象出穿上它的人會有多美。

衣裳一做好,潘婧便催促大家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那日後富貴衣坊雖然還似以前一樣開張, 但實際上已經不再接任何生意。

申時剛過,錢進來便準備關門。

只聽得一聲“掌櫃的”, 兩個宮裝女子出現在富貴衣坊的門口。

出聲的是站在前面的女子, 後面的女子只低垂着頭, 默不作言。

錢進來笑臉迎出,“兩位姑娘有何貴幹?”

走在前面的女子淺笑以回, “我們是劉姑娘的貼身侍女,今日來是特別來問問,劉姑娘的衣裳做得如何了?”

“可巧,”錢進來笑眯了眼,“劉姑娘的衣裳昨日剛做好, 兩位請稍等, 我這就給你們拿來。”

“這……”那宮女稍顯猶豫, “我們出來的急, 沒想到這麼快, 所以未帶銀兩……”

錢進來哈哈地笑,將劉柳的衣裳奉上, “兩位姑娘儘管拿去,銀兩的話,過些日子再送來即可。”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那宮女接過衣裳,微福了福身,回去了。

錢進來鬆口氣,叫來白荷,令她告知潘婧劉柳的衣裳已經被人取走的事。

白荷聽了話,即刻到閣樓向潘婧稟告。

“通知大家,半個時辰後,我們出城。”潘婧斟酌過後,吩咐道。

白荷領命去了,潘婧拿出收拾好的包裹,戴上面紗,最後環顧一遍這個呆了半年的閣樓。

閣樓擺設簡單,略顯空曠。東邊的窗臺上,掛着一個她自己做的風鈴。

每當有風扶過的時候,風鈴便會叮叮地響。

“叮……叮……”

曾經,他在這樣的鈴聲中朝她走來,承諾要照顧她一輩子。

一輩子……

曾經不相信的,可後來爲什麼,又相信了,爲什麼,又失望了?

白荷焦急的呼喚打斷了思緒,“夫人,不好了!”

“什麼事?”

“店裡有賊……不是……但是……”

“別慌。我去看看。”見白荷說不清楚,潘婧放下包裹,跟她說道。

“好,好!”白荷一個勁點頭,拉着潘婧便帶着她往外走。

“我沒偷東西!”剛踏入店面,竟看見劉柳正拿着一疊銀票,向伍娘解釋着,“這些銀票都是我的。那天你幫我量尺寸的時候我偷偷藏在裡間的。我今天來只是來拿走它們,我立刻就走。你們相信我!”

錢進來第一個看見潘婧出來,走過來朝她行了個禮,“老闆。”

那廂劉柳一見正主來了,立刻奔了過來,“你就是老闆?我可以解釋。這些錢真的是我的。我現在急着出城,你們相信我,放我出城好不好?”

潘婧靜靜地看了她一陣,突然開口,“走不了了。”

劉柳一聽她的聲音,霎時愣住,“你……”

潘婧轉向大家,“把店門打開,東西都放回去。大家各歸各位,平時做什麼就做什麼。白荷在外面幫忙。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許靠近閣樓。”

吩咐過後,她轉向劉柳,“跟我來。”

劉柳被潘婧牽着,一路上了閣樓。

“你是潘姐姐!潘姐姐,”一站定,劉柳便激動地抱住她,“你沒死!我就知道你一定沒死!”

潘婧將她從身上扶起,問,“爲什麼要離開皇宮?”

“我……”劉柳有些無措,“我不能再呆在那裡了,那個人……那個人……是惡魔……”

“可以了。”潘婧拉開一個衣櫃,將她藏進去,交待道,“真的想走的話,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潘姐姐……”

“做得到嗎?”潘婧截斷了她的話。

“我……”劉柳似乎猶豫了一下,而後狠狠點頭,“可以。”

“那就好。”潘婧關上衣櫃。

轉身,站好。

嘈雜的腳步聲很快傳入閣樓。

躁動的鈴聲響動之後,門被打開。

安適在全副武裝的御林軍的擁護下走了進來,一如既往的舉止雍容,意態悠然。

“鈴聲很好聽,”他望向潘婧,柔聲問,“你自己做的?”

潘婧未答。

但安適並不十分介意,舉步朝她走來,“朕有位故友的妻子,也喜歡在自己的房間裡掛上她親手做的風鈴。朕想也許你會認識她,”安適輕揚脣角,“金鈴,金老闆。”

潘婧摘下面紗,朝安適福身作禮,“潘婧參見皇上。”

安適轉了轉手中紙扇,托起潘婧的臉,細細玩賞,“你變漂亮了,潘婧……不過也許,是因爲朕太思念你,所以纔有這樣的感覺?”

潘婧垂了垂眸,“皇上擡愛,可惜潘婧愚鈍,無法消受。”

安適呵呵地笑,曖昧地倚近她,“女人呀,就該明白自己的價值。你是一塊上好的璞玉,若是在朕手中,必定能變成一塊絕世珍寶。只可惜了,你選的人,不是朕。”

“好了,”安適收回些許不拘,正眼看她,“敘過舊,該談談正事了。”

“柳兒在哪裡?”他問。

潘婧一臉平靜,“走了。”

“走了?去哪裡了?”

“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安適微眯鳳眼,森森地看着潘婧。

潘婧對上他的眸,幽靜的眸中一貫地無波無瀾。

“好。”最先讓步的,竟是安適,“你不知道柳兒在哪,總該知道,若辰去了哪裡?”

潘婧的平靜終於起了絲絲波瀾,“我……不知道。”

不想知道,是因爲知道不能知道。可不知道,便是真的不知道了。即便真的,很想知道……

“不知道。”安適輕聲重複着她的話,拍了拍手中摺扇,突然轉過頭來朝她,微笑。

“若朕說,朕與若辰多年兄弟,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朕更瞭解他,你可信?”

潘婧肯定點頭,“信。”

“若朕說,若辰對你用情至深,深過你所見,深過他所覺,你可信?”

潘婧沉吟一會,“……信。”

“若朕說,”安適看着她,臉上的笑意深入眼底,“如果你死了,若辰無論如何都會回來向我要回你的屍體,你,可信?”

潘婧猛然睜大了眼睛看他,對視許久,終於道,“……我信。”

“那麼,潘婧,你可以無憾地,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