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的身體慢慢變好, 娘便開始跟我商量我的婚事。
說是“商量”,其實並沒有我發表意見的餘地。
婚事是小的時候定的,況且而今潘家家境, 也沒有任何可以跟對方說“不”的籌碼。
娘說那人很好, 年輕有爲, 重諾有信, 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她說從來沒有想過, 有一天也能看着我出嫁,還嫁給了這樣的好人家,好男人。
說着說着, 便高興地哭了。
我想說“不”,但又顧慮太多。
沒有辦法解釋爲什麼不願嫁, 況且就如今的形勢而言, 我的嫁或不嫁, 不過全憑對方的一句話罷了。
拒絕的話不能跟娘說,但要想個萬全之策卻着實有些爲難。
後來之所以打消了拒婚的念頭, 全因大哥的一番話。
那日,大哥聽說家裡已經向方家報告了我康復的消息,並希望他們儘快迎娶我的消息後,來到了我的房間。
他有些不捨,但更多沉重。
“我知道這樣也許爲難小妹了, ”他對我說, “但潘家能倖存至今, 多少與方家的婚事有些聯繫。未來如何, 尚未可知。你嫁過去, 若能讓方若辰對你生情,也許能在關鍵時刻, 就潘家上下於存亡之時。”
我於是,斷了拒絕婚事的念頭。
如果一個人的婚姻,能換回潘家上下這麼多條人命,我覺得值得。
想得清楚,便沒有什麼不甘或是埋怨了。
我相信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價。我既然藉着潘婧的身體重生,自然應當爲她擔下應當承當的責任。
上了花轎,拜過堂,被人送入洞房。
我靜靜地坐着,等待那個即將成爲我丈夫的男人。
大哥希望我能得到方若辰的心。
可我不需要那個東西,要想保住潘家,只要得到他的信任,就足夠了。
我並不清楚怎樣才能打動一個人的心,但,我知道怎麼做,可以贏得尊重和信賴。
他進來了,沖鼻的酒氣近在鼻端。
我想他會不會醉得看不清楚我,於是將頭轉了轉,正對着他。
掀蓋頭的時候,他有瞬間的遲疑。
也許,對未來並不十分肯定的人,並不只有我一個。
蓋頭掀開,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他長相很不錯,看着也面善,應該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他看我的眼神,微帶癡迷。
我知道潘婧生得不差,但我也知道,他見過的美人,應該都不差於潘婧。
他遞給我一杯酒,我一口飲盡了。
我知道自己的酒量,只是想讓自己不那麼緊張。
喝過酒,他沒有任何廢話地,將我帶上了牀。
我並不清楚,爲什麼兩個從未見過面的人,也能這樣□□交纏。
我只清楚地感覺到了身體裡撕裂般的痛楚。
他並不溫柔,而且似乎並不打算顧及我的感受。
我咬着牙,忍着。
早晨我特意早早醒來。
古代的服裝和髮式比較複雜,我並不想在人前失了禮儀,所以需要一些時間打點自己。
我還不太熟練,所以總挑款式最簡單的衣裳,梳最簡單的髮式。
看着天色差不多,我便開口喚那個躺在牀上的陌生男人起牀。
服侍自己的丈夫起牀是一個古代女子應盡的義務。
所以我幫他穿衣服,幫他梳頭。
只是男子的髮式看起來簡單,梳起來卻似乎又是另一回事。
他看出了我的緊張,輕拍了拍我的手,笑着安慰我,“沒事,我自己來。”
他很喜歡我的手,喜歡把它們捧在手上,細細地看,輕輕地吻,然後,擡頭看我。
不知爲什麼,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專注,跟我說話的語調,越來越溫柔,他甚至能敏銳地感覺到我刻意隱藏的不悅和緊張。
因爲我沉默的拒絕,他不常在我房裡過夜,但幾乎每天,他都要到我房裡坐坐。
甚至不說話,只是握着我的手,看我。
我不知該怎麼形容這種情況,總之,他很享受,我很……緊張。
那天他帶我去放風箏。
我從沒放過風箏。
我出生在一個南方的偏僻小山村,在進城之前都沒見過所謂的風箏。
看着風箏從手中掙脫,飛向不知名的遠方。我禁不住想,我是否,也該掙脫束在身上的線,爭取自己的自由?
我問他,那隻風箏自由了嗎?
他篤定地回我,“當然不。”
牽過我的手,他在我耳邊輕語。
他說,風箏沒有了線,就沒辦法再次起飛了。然後,他把自己,比作風箏,希望我,能做那個牽線的人。
我知道這話裡包含了太多的信任,但我疑惑,我就這樣輕易地,贏得了他的信任嗎?
他說,他相信我,是因爲他喜歡我。
喜歡我?我太過驚訝,失口問他,“爲……什麼?”
他笑着一一例舉我的優點。
我想他的喜歡,該是欣賞的意思。
我也喜歡他,真的。
因爲他的寬容,大度,還有對我的尊重。
因爲他是一個會把照顧妻子當做義務的丈夫,因爲他曾在我最孤獨的時候告訴我,我不是一個人。
他卻笑我不解風情,說我,是塊木頭。
那一刻心中有股氣流在胸腔裡流竄,不是怒氣,說不清什麼味道,只是壓不住,於是又失語了,說他“偏愛木頭。”
他哈哈地笑,俯身吻我。
很溫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