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松從汪兆銘急切的態度、失落的眼神中看出來他心中的彷徨掙扎,過了知天命年齡從小受到過嚴格國學訓練奪得過廣州府試第一名秀才,留學過日本、法國,爲了革命冒險行刺,身居高位幾十年的國民黨副總裁怎麼會不知道出走意味着什麼?
歷史上他就掙扎了兩個來月,在廣州、武漢相繼淪陷後深感抵抗無望,蔣先生變本加厲加強獨裁統治才咬牙踏上政治生命的不歸之路,何況目前勢均力敵的樂觀態勢。
抗戰的艱辛苦難考驗着整個國家和民族的韌性,也同樣考驗着政治家們的堅毅、頑強、能力,大浪淘沙般篩選着中國的領導人,汪精衛很不幸地成爲了歷史的罪人,主要原因就是在暫時的困難、黑夜面前悲觀絕望,看不到中國的優勢,喪失政治家的勇氣、擔當和良知。
無論是少年時生活環境的負面影響、還是懦弱自卑性格的作祟、不管是貪戀最高領導權的私慾、還是政治上不成熟輕信日本人的花言巧語,總之是害怕了,無法剋制的內心的恐懼再加上諸多外部因素的刺激讓他做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舉動。
所以陳海松要先把他嚇一下,再幫他看到光明的抗日前景,從而驅散心中的恐懼。
“事實確實是這樣,中國軍隊不可謂不英勇,可戰法落後、裝備低劣,戰場上總是會付出數倍於敵的傷亡。的確很被動。所以國府開始進行新式整軍和工業建設。試圖彌補這個差距,按照我的估計三年以後國軍就能和日軍進行正面抗衡,傷亡降到一比二以內。”
一旁的陳公博插話問道:“那你覺得這樣打下去還有意義嗎?明明知道無法取勝還驅使着無數缺乏訓練的百姓去當炮灰,打得國家債臺高築、百姓流離失所,有必要嗎?”
“日本人是侵略者,他要搶佔我們的家園、屠殺我們的百姓、掠奪我們的資源,不打怎麼辦,任由他長驅直入控制整個中國?軍隊就是保衛國家的,打過打不過都得打。
你們不知道淪陷區的悽慘,我上半年一直在東北。那裡的老百姓簡直就是生不如死,在鬼子刺刀皮鞭之下拋棄家園驅趕着集村並戶,吃的是橡子麪、住的是地窩子,男人被抓去開礦、伐木、修路、獻血。女人被捉去當慰安婦,學的日文、說的日語,那就是亡國奴呀!
河北、山東、山西、河南、安徽、江蘇、浙江敵佔區也好不到哪去,鬼子口口聲聲說要建設王道樂土、中日親善和睦相處,可我只看到整村的民衆被屠殺,大片的農田荒蕪,糧食、金銀、古董、用得上的機器設備全部運回日本,數十萬勞工被抓去東北採礦、修要塞。
好在我們付出巨大的犧牲把鬼子擋住了,不然江西、湖南、湖北、廣東、廣西也會遭受鬼子的蹂躪,不知還有多少家庭會殘破、多少村莊被夷平、多少資源被掠奪。”
陳公博不甘心地繼續追問:“你剛纔也說了。國軍與日本軍隊存在很大差距,如果日本傾盡全力進攻,現在的防線能支撐住嗎?這樣不停地攻守要持續到何時?”
“差距確實存在,不過以我的觀察正在縮小中,因爲國軍自建立以來就是一隻沒有經歷過外戰的看家部隊,落後的戰術、落後的裝備、落後的訓練、落後的指揮導致了前期的失利。經過一年半的交鋒,中國軍隊逐步適應了日本軍隊的戰術,找到了剋制他的辦法。
從九江作戰以來,日本軍隊再也沒有取得過什麼重大勝利,不僅在八路軍控制的華北、華中戰場上損兵折將。就是在信陽、洛陽國軍陣地前也是攻擊受挫鎩羽而歸。原因就是國軍開始建立大縱深的彈性防禦陣地,注重側翼包抄、後方襲擾。炮兵、航空兵也得到了加強。
經過戰火磨練的中國軍隊雖然還很落後,可是他們已經不再害怕、不再被動挨打,戰鬥的精神和勇氣被激勵出來,保存自己殺傷敵人的戰鬥原則被普遍接受。穿插迂迴、調動敵人的戰術被廣泛使用,步炮的協同、地空的配合逐步熟練。指揮員越來越有自信。
不瞞你們說,八路軍一場陝晉戰役出動了20萬人消滅了七八萬鬼子,十天不到幹掉了一個半師團五個混成旅團三個配屬旅團,中將少將連抓帶殺幹掉將近二十個,繳獲了飛機五六十架、坦克一百多輛、重炮36門、75炮上百門,汽車500多輛,機槍600多挺、步槍兩萬只,沒花一分錢讓我軍新編了兩個師,我軍的傷亡不到五萬,陣亡不到兩萬。
說明什麼?說明咱們中國軍隊進步了,只要戰略得當,戰術指揮、火力運用合理,我們完全可以以較小的傷亡戰勝鬼子重兵集團,隨着裝備的改善戰果還會擴大。”
看着興致勃勃、眉飛色舞的陳海松在那大談抗戰必勝,汪精衛、陳公博、周佛海大感鬱悶,低調慣了猛的來了一個唱高調的真還不太適應。
汪精衛做出讚賞的表情用力點了點頭說:“貴軍能打是有名的,否則蔣委員長也不會十年辛苦未竟全功,可據我所知國軍比你們差遠了,他們可是主要的抗日力量呀!”
“也不盡然,有些部隊是差勁,像李延年的第2軍、桂永清的27軍、毛炳文37軍、魯大昌的新2軍很糟糕,可信陽的胡宗南第1軍、張淦第7軍、馮安邦42軍、第七戰區的張自忠59軍、王耀武的74軍、守永濟的李家鈺47軍、洛陽衛立煌的14集團軍、孫桐萱的12軍打得就很頑強,可見國軍部隊並不是天生不會打仗。關鍵是帶兵的將領要敢打。”
周佛海用尖利的湖南話反問道:“敢打當然好。可你沒發現國軍精銳部隊基本被打殘,彈藥物資儲備基本見底,這時候敵人再來一次進攻,國軍還有反擊的力量嗎?”
“戰爭是由一個個戰鬥組成的,每一次戰鬥如果都能予敵以重創,敵人就沒有力量再行攻擊了,我們前邊打得好,把鬼子打疼了才換來了目前戰線的穩定、暫時的和平。
傷亡是在所難免的,好在咱們中國人口衆多,補充很快。不像小鬼子才和四川一樣多。至於精銳部隊,我覺得副主席有些偏頗了,德械師、中央軍並不一定就是精銳。我看好多雜牌軍就比有些中央軍強,是不是精銳不能僅僅看裝備。主要看訓練、看指揮、看意志品質。
洛陽戰役孫桐萱的12軍守洛陽西邊獨自面對109師團31旅團,冒着飛機大炮的轟炸寸土不讓,激戰兩天,迫使109師團放棄攻擊洛陽的任務向南與108師團會合,而同時趕來的李鐵軍76軍卻畏葸不前,不肯支援同是中央軍的陳鐵14軍、劉戡93軍,致使兩部幾乎全軍覆沒,要不是李興中96軍、武士敏98軍緊急增援,洛陽差點就陷落了。
所以我認爲中央軍裡有草包、雜牌軍中多豪傑,中央必須放下正規、雜牌的界限。用戰績和作戰積極性來確定部隊等級,優先補充勇敢作戰的單位,從而激勵部隊奮勇拼搏。”
“再勇敢沒有彈藥怎麼打?還真像八旗兵掄着刀向英法聯軍衝鋒那樣去送死嗎?”
“夫人說的對,沒有彈藥就不應該出戰。咱們自曾國藩開始六七十年來建設了江南、北洋、漢陽製造局,修建了奉天、太原、德州、金陵、鞏縣兵工廠,有一些軍工基礎,完全恢復生產起碼可以解決一半以上的需要,再加上蘇俄、英美的支援,保證作戰所需應該是夠的。”
“恢復生產哪有那麼容易的,電呢?鋼鐵呢?火藥呢?技術工人呢?”
“夫人。這些東西都可以建造的,只要想幹有一年時間就可以全部解決,關鍵是要有人組織、實實在在地去幹,大家都知道中國工業落後,都在抱怨國力弱小。我覺得抱怨、悲觀沒有用。指望外國幫助也不可靠,唯有發奮圖強儘快彌補纔是根本辦法。”
“我們不是悲觀。實在是差距太大,欠賬太多,這樣打下去國家的損失太大、民衆的苦難太深重,就沒有個好辦法既能讓日本人放棄進攻又能讓國家利益不受損害?”
“有,就是堅決消滅它,九江、太原、關中、信陽、洛陽消滅了他二十多萬,這下他老實了,兵也退了,再也不喊半年消滅中國了。由此可見日本軍隊也不是不可戰勝的。”
周佛海再次發話:“一時的勝利怎麼能保證長久的勝利?沒有雄厚的工業基礎、訓練有素的兵員、足夠的飛機大炮失敗是必然的,看看重慶周圍飢寒交迫的民衆、看看醫院裡成千上萬的傷兵、看看空空如也的庫房,再打下去就要提着大刀長矛上陣了,國家就要崩潰啦!”
陳海松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面色沉重地看了幾人一圈,觀念的差別太大了,想抗日的想盡辦法去消滅鬼子,想投降的會找出一百個理由爲自己辯解,根本不想抗日、根本不想爲抗日做事,好言相勸肯定是沒有用的,只有直截了當敲山震虎了。
“幾位都是國家的領導人,都看到了國家面臨的艱難困苦,就該積極投身到建設事業中去,早點把民衆安置好、把農業、商業恢復起來、把工廠建起來、把後備兵力訓練好,我們的抗戰就多了一番勝算、就增強了一份勇氣和底氣,就能遠離崩潰走向勝利。
我知道你們希望和平,和平不是乞求來的,也不是侵略者賜予的,小鬼子要真的是建設東亞共榮圈、幫助東亞各國擺脫英美殖民主義的壓迫和掠奪,爲什麼要霸佔中國的臺灣、朝鮮、爲什麼要建立滿洲國、爲什麼要華北自治?爲什麼會出現南京、太原那樣的大屠殺?
別跟我說是因爲我們反抗了,強盜打進了我們的家園不該反抗嗎?難道我們還得客客氣氣地請他進來,看着他殺我們的親人、淫我們的姐妹、搶我們的財產、燒我們的莊院卻無動於衷、跟着歌功頌德嗎?那我們還是人嗎?還有點中國人的骨氣沒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