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北平南苑機場,戒備森嚴,大批日本軍官站在跑道旁,翹首等待,三五成羣地議論着眼下的戰局。他們是新編組的華北方面軍所屬部隊的主官,來這裡迎接首任司令長官,前陸軍相、原帝國陸軍教育總監寺內壽一大將。
飛機終於停在衆人面前時,將領們已經按所屬序列列隊歡迎。頭大脖子細,五短身材,頗有貴族氣質的寺內壽一大將走下旋梯,立刻迎來熱烈的掌聲,在方面軍參謀長岡部直三郎少將的引薦下與前來迎接的將領們一一相見、敬禮問候。
司令部直轄第5師團阪垣徵四郎中將、第109師團山岡重厚中將、中國駐屯混成旅團山下奉文少將、第11混成旅團鈴木重康中將、臨時航空兵團團長德川好敏中將,駐華武官,天津特務機關長喜多誠一少將,北平特務機關長鬆井太久郎大佐。
第一軍司令官香月清司中將,參謀長橋本羣少將,第6師團谷壽夫中將、第14師團土肥原賢二中將、第20師團川岸文三郎中將。
第二軍司令官西尾壽造中將,參謀長鈴木率道少將,第10師團磯谷廉介中將,第16師團中島今朝吾中將、第108師團下元熊彌中將。
察哈爾派遣兵團司令官東條英機中將,獨立混成第1旅團旅團長酒井鎬次少將,混戰第2旅團旅團長本多政材少將,混成第15旅團旅團長筱原誠一郎少將。
一行人上了汽車,浩浩蕩蕩開進了北平城。
車隊停在東城一個衚衕前,周圍大批荷槍實彈的憲兵遠遠地進行警戒。日軍軍官紛紛下車,與車隊中間下車的寺內壽一匯合。
夏末秋初,濃綠的國槐掩映下陽光斑駁地落在一座座舊日王府的朱門高臺、紅瓦灰牆上,散發出古老胡同特有的滄桑。站在充滿歷史氣息的龐大院落前,寺內壽一眼前是宏偉氣派的大門,威嚴猙獰的兩尊巨大石獅子,饒有興趣地邁着勝利者的步伐走過去打量着、撫摸着。
岡部直三郎連忙上前介紹說:“這裡就是北平城最有名的鐵獅子衚衕,以前曾是清國的陸軍部、海軍部,辛亥革命後袁世凱在這就任大總統,也是在這登基稱帝,後來的北洋政府也在這裡辦公。孫中山先生就是在這裡去世的。後來這裡成了宋哲元的29路軍軍部、冀察軍政委員會的辦公地點。
現在它很榮幸地成爲咱們大日本帝國華北方面軍司令部。”
“古老落後的帝國,軟弱自私的國民、怯懦怕死的軍隊不配享受這裡的高貴祥和。看這宏大的樣子,一定是有些歷史的,你的說說。”
岡部尷尬地笑着無言以對,板垣徵四郎上前介紹說:“這鐵獅子衚衕建於六七百年前的元朝,成名於明朝,輝煌於清朝,衰敗在民國。”
“都說板垣君對支那的地理、政治、經濟、軍事情況瞭如指掌,與土肥原賢二、磯谷廉介一起,稱爲皇軍中的三大支那通,說來聽聽。”
“嗨伊!卑職從小跟隨祖父學習漢文化,軍校畢業後曾奉命遊歷大半個中國,24年來北平任駐華公使館武官,兩年裡對北平大街小巷瞭如指掌。”
這鐵獅子衚衕來源於衚衕口的一對鐵獅子,是元朝某貴族家門前的飾物,只是不知毀於何時,後人立了這兩個石獅子代替。
它出名是在明朝,天啓把這裡賜給了司禮監大太監王體乾做宅院。崇禎皇帝剷除魏忠賢后,將此宅賜給了老丈人田弘遇。這位國丈大人恃寵而驕、跋扈奢華,府中大肆建造園亭,聲伎之美甲於都下。天天飲宴不絕,衚衕裡車水馬龍,熱鬧紛繁。
他從江南買來名妓陳圓圓想巴結皇上,崇禎不納送回,便收爲義女人前炫耀,不曾想被前來飲宴的山海關總兵吳三桂看上,以千金聘納爲妾。後來李自成攻進北平,大將劉宗敏不僅佔據了這座皇親府,還從吳府搶來陳圓圓。導致吳三桂上演了‘衝冠一怒爲紅顏’的鬧劇。”
看寺內壽一和衆人聽得入迷,滿臉的神往,繼續介紹說:“滿清立國後,在這條衚衕裡造起一座恭親王府,賜給康熙的五弟常寧。田皇親舊宅賜給了康熙的九子允禟,建爲貝子府。貝子府後來便改建爲乾隆帝弘曆的弟弟弘晝的和親王府。
和親王只比乾隆小三個月,兩人自幼一同養育、一同讀書、朝夕相處、寢食與共。弘晝位高爵顯,錦衣玉食,但學問才幹一無用處,長期鬱鬱寡歡,後來竟時時演習自己的喪禮,高坐院中,裝成活死人模樣,面前陳設各種冥器,命王府護衛僕從輪班供飯哭祭,他則以吃祭品聽哭聲自娛。到六十歲那年,他才被真的哭死。”
衆將肆無忌憚地發出哈哈哈的笑聲,流露出對中國人的嘲諷和鄙視。
“不久,衚衕裡又添了一座和敬公主府。這公主是乾隆原配皇后所生,自然嬌貴無比,駙馬爺又是蒙古科爾沁親王色布騰巴爾珠爾,朝廷的名將。這樣,三座巍峨的王府並肩而立,衚衕內冠蓋如雲,說不盡的威嚴、華貴、富麗、輝煌。
到了光緒年間,王府相繼降爲公府,恭親王府成了承公府,和親王府改成廉公府,公主府稱作那公府,略顯衰敗。
到了近代,鐵獅子衚衕又興旺起來,廉公府改爲清政府的海軍部與陸軍部;辛亥革命成功,袁世凱在這裡宣誓就任大總統;後來這裡又成爲段祺瑞執政府所在地;1924年底,孫中山先生應邀帶病北上,謀商召開國民會議等重大國事,就在這條衚衕的承公府直住到他1925年3月逝世。
這時的鐵獅子衚衕,幾與倫敦的唐寧街、華盛頓的白宮相提並論,是千萬人矚目的國家中樞、政治中心,不乏旗幟飛動、鼓樂喧天的宏大場面,着實風光了十幾年。”
寺內壽一邁步走進院落,四下打量着周圍的景物,揚聲說道:“北平是支那人的文化瑰寶,帝國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奮鬥,其中也有諸君的奉獻,讓我們成了這裡的新主人。我們能在這裡住多久,創造怎樣的輝煌讓後人緬懷,全都要拜託諸位。切莫學支那人耽於酒色、追逐享樂、胸無大志,熱衷內鬥的惡習。一鼓作氣,降服支那,爲天皇陛下開疆僻壤。”
衆人立即收回心神,雙腿併攏,挺胸低頭齊聲答道:“嗨伊!”
來到寬大的作戰室,寺內壽一掃視了一圈表情肅穆、士氣高昂的部下。沉聲說道:“諸位,我受天皇陛下重託,來到華北,與諸君並肩作戰,既榮幸也很忐忑。榮幸地是有了爲大和民族拓展生存空間的機會,有了施展平生報復的舞臺;忐忑地是華北地域廣大、地形複雜、敵人兵力雄厚,我軍實力有限,深恐辜負了天皇的信任。”
“好在,我們不是孤立的,我們得到了偉大的關東軍的支持,得到了大本營的承諾,得到了上海派遣軍的策應。更讓我高興的是諸君的戰鬥熱情,讓我看到了全面勝利的可能。”
“在此次事變中華北駐屯軍意志堅定,處置得當,維護了帝國的利益和尊嚴,天皇陛下以及內閣、軍部給予以下人員授勳晉級。”
說着,從秘書手中接過幾個精緻的木盒,看了看部下們充滿熱切期待地表情,拿起一個最美觀印有菊花標誌的木盒說:“受天皇委託,向在察哈爾、南口作戰中表現卓越的關東軍參謀長東條英機中將頒發二級‘金鵄勳章’,這是開戰以來頒發的第一枚,既是對東條參謀長個人的表彰,也是對參戰官兵的巨大鼓勵。”
東條英機滿心喜悅故作惶恐地走上前來,立正鞠躬雙手接過木盒說:“東條絕不辜負天皇陛下的信任,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受天皇陛下委託,向在南苑戰鬥中重創支那精銳,斃敵副軍長、師長各一名的朝鮮駐屯軍20師團40旅團長山下奉文少將頒發旭日二級勳章,晉級中將。”
看着向來與自己不和的東條英機獲得軍中至尊的榮譽正在一邊鬱悶的山下猛的聽到自己也被授予很高的旭日勳章多少有些平衡,晉銜中將可是太讓人激動了。他晃動着肥碩的身軀,壓低身形讓自己一米七四的身高不要讓自己岳父的好朋友寺內大將產生自卑。
他雙手接過木盒,低聲說:“多謝司令官提攜,山下定然追隨左右,全力相報。”
“山下君不必客氣,在前線你身先士卒,親臨前線,站在射擊士兵身後幫他們校準。困境時將自己的部隊撤離呈膠着狀態的前線,國內對你勇敢愛民的品格極爲推崇,這是你應得的獎賞。”
寺內壽一又拿起一個木盒繼續說:“受大本營委託,授予中國駐屯軍步兵旅團第一聯隊聯隊長牟田口廉也大佐金鷹三級勳章,晉升爲少將。表彰你在支那事變中的忠勇無畏。”
在盧溝橋事變中下令打響第一槍的牟田口廉也感到萬分慶幸,當晚旅團長河邊正三少將因事滯留天津,現場自己成爲最高指揮官時做出了明智的、強硬的決斷,下達了向中國守軍開火的命令。不想此舉正中渴望發動全面戰爭的軍部的下懷,獲得如此殊榮。他接過象徵武士榮譽的木盒,哽咽着表示絕不辜負軍部的厚愛,爲大東亞聖戰衝鋒在前。
“受陸軍部委託,授予北平特務機關長鬆井太久郎大佐四等瑞寶勳章,晉升爲少將。表彰你在支那事變中認真細緻的情報工作。”
已經50歲長期從事特務情報工作的鬆井滿以爲就在大佐任上退出現役了,沒想到華北竟成了自己命運的轉折點,自己辛辛苦苦組建大大小小的漢奸政權,爲帝國謀取表面合法的利益終於得到了應有的回報。他涕淚橫流地走到寺內面前接過木盒,表態道:“鬆井願爲華北的長治久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面前的小木盒分發到應得者的手裡,寺內看出其他將領的失落,激勵道:“諸位,天皇和大本營正在注視着我們,我們爲帝國所做的每一份貢獻都會得到認可和勉勵。華北有無數的功勳等着我們去建立。我期待着下次爲在座諸君佩戴更高等級的勳章。”
“支那事變是從華北開始的,就要在華北實現帝國長久以來征服支那的宏偉計劃。依託滿洲,佔領華北,搶佔中原,逼降支那。華北方面軍責任重大,無上光榮。希望所屬各部服從指揮、奮勇拼殺、團結互助,保證帝國戰略的逐次實現。”
“嗨伊!”
“香月君,你是之前的華北駐屯軍司令,請介紹一下華北戰況。”“嗨伊!”
“事變之初,我軍只有華北駐屯軍一個旅團和若干特種部隊,事變發生後從關東軍、朝鮮、本土緊急調來了八個師團一個旅團,察哈爾派遣軍出動四個旅團,加上航空兵、炮兵,共計20萬人。
我軍奉大本營作戰計劃,作戰目標爲盤踞在保定扼守平漢線的支那劉峙第二集團軍、盤踞在滄州一線扼守津浦線的宋哲元第一集團軍和平西的衛立煌第十四集團軍,總兵力近30萬人,側翼還有閻錫山晉綏軍六七兩個集團軍20多萬,山東有韓復榘第三集團軍10餘萬人,河南北部還有商震21集團軍10餘萬人。我軍當面之敵達70萬以上。
駐屯軍估計支那軍定然會依仗強大兵力向我進攻,奪回平津。故而一方面派出有力部隊肅清南口之敵,保障平漢線安全,另一方面在平津周圍構築了大量工事,等待支那軍攻擊,利用火力優勢大量消耗其兵力後包圍殲滅之。但對方並無進攻跡象,我軍正考慮發起主動進攻,在快速進攻中擊潰對方。”
寺內壽一板着臉嚴厲的說:“軍部對華北的進展很焦慮,上海派遣軍打得很艱苦,蔣介石把他所有的精銳嫡系部隊都派了上去,一副決戰的樣子。那裡急需華北的支援,華北開戰一個月了卻還在平津周圍徘徊,實在有損皇軍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