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辛夷脣邊溢出一絲嘲諷,彷彿巴掌般硬生生抽在他臉上:“怎麼,四殿下準備食言而肥麼?”人命?她餘府數十個家丁、嬤嬤丫鬟的性命,他眼睛眨都不眨便派人殺死,死相那般慘烈簡直如同煉獄,現在他竟然跟她談什麼良心、不忍?真是可笑之極!
景北樓的臉瞬間發青,死死咬住:“既然你執意要——來人,把這四顆人頭給我送上!”
只聽到門外伴隨着四道慘烈的尖叫,四道血花濺在窗戶上,血色沖天,很快便有侍衛手中奉着四個黑漆盤子進來,而那盤子裡甚至還不斷流淌着鮮紅的血液下來,滴了一路。景北樓面色發沉,袖子下的拳頭隱隱握起,面上的笑容卻生生降低了幾度,冷哼一聲道:“現下,你滿意了沒?”
餘辛夷看都不看那幾個黑漆盤子一眼,忽然笑起來,恍若一縷月光照在湖面上,美得讓人心驚,她淺淺啓脣道:“若我想要你四殿下這顆向上人頭,你給是不給?”
話音剛落,景北樓整個臉色徹底發黑,像是被人狠狠甩在臉上一樣!顏面盡失!什麼?要他的向上人頭,她莫非瘋了不成!她怎麼可以,她怎麼敢提出這樣的要求!景北樓面色一變,之前僞裝的柔情徹底消失,一雙眼睛黑得發沉,怒不可遏,本想大罵,但一看餘辛夷的微笑,立刻強壓住怒火咬牙道:“餘辛夷,你、別、太、過、分!”他眼底帶着一種暴怒的神情,就像盛在深井裡的,沸騰的岩漿。他臉上的肌肉在不自覺地扯動,皮膚也不由自主地繃緊了,餘辛夷知道,那恐怕是他鼓動起來的殺意。
竟然想要他的人頭,哈哈!簡直自尋死路!
餘辛夷那張絕美的臉上,看不到一絲名曰“慌張”的東西,竟然還低下頭淺嘆了一聲道:“四殿下自己說無論我要什麼,都可以滿足我,沒想到如此快便食言而肥了呢。”她邊說邊輕輕搖頭,話語中充滿了嘲諷。
景北樓臉上的肌肉微微抖了抖,顯然是被氣的,背在身後的拳頭瞬間握緊,手背上蝤蠐的青筋,完完全全的顯示着他內心的殺氣!餘辛夷在耍他!包括之前讓他誅殺那四名嬤嬤,都是在耍他!
心頭一團黑色的烈火不停燃燒,幾乎恨不得當場抽出劍,砍斷她這美麗纖細的脖子!只是不能,他的目的絕不只是殺了她這麼簡單,她越是這樣反抗,便越是激起他心裡的徵/服/欲!他要,一定要親手摺掉她的手臂,打斷她的骨頭,親眼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臣服的那一天!他的餘光略微掃在牆壁上一幅名家拓印的百草圖上,眼中閃過一絲神秘的光芒。
餘辛夷,你現在叫囂得越厲害,來日便讓你的膝蓋跪得越低!一直低到塵土裡!
餘辛夷的目光隨着他的視線,不動聲色的轉了轉,很快便又收回,彷彿什麼都沒看到一般!
景北樓緩步走到餘辛夷面前,一點點地靠近,幾乎靠近到餘辛夷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聲音十分地溫柔,幾乎帶着誘哄道:“別急,我給你兩天時間,給我好好考慮清楚,生,或者死,榮華或者覆滅,你這樣美而聰慧的女人,應當絕不會讓我失望!”
當景北樓一走出房間,房門落鎖的剎那,餘辛夷抓起桌上的水壺,以最快的速度衝到牆壁上那副畫前,一壺水用力的潑在那幅畫上,原本描畫完美的百草圖瞬間化成一灘爛墨,而更奇妙的是,原本極爲普通的一幅畫上,竟然冒出一股白煙來!
餘辛夷立馬退後,用帕子溼了水,捂住口鼻,直到那氣味完全消失,纔敢重新呼吸。若不是前世跟在景北樓身邊,她恐怕至死都不會知道,這幅畫裡暗藏的玄機。這幅畫看似普通,不過是不值錢的名家拓印罷了,畫裡散發着淡淡的,清幽的墨香。但是那墨香最深處卻藏着一味幾乎無法察覺的異香。而這絕不是普通的異象,它的名字叫“血色曼陀羅”,自數十種最珍稀的草藥中提煉而出,提煉出一兩便要花費數十年的時間,是有景北樓身邊一名唐門的叛徒獻出的藥方,它的可怕並不在於它能讓人致命,而在於它能在無形之間讓人逐漸失去神智!當你突然發覺的時候已經毒根深種,最後只能像傀儡一般任人擺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曾經景北樓用這味藥來控制他的傀儡,甚至陷害他的敵手,可她沒想到,景北樓竟然會如此費盡心力將這藥用在她的身上!呵呵,這足以說明,景北樓對她的忌憚到底有多麼深!還真是,榮幸之至啊!
讓她想想,此時此刻的餘府裡,恐怕也正好戲連連呢吧!穆雅蘭挺着大肚子回府,定要要繼續演一出精彩絕倫的戲碼,她無法親眼見證,還真是可惜了!
看着重新被鎖緊密不透風的房門,餘辛夷閉上眼睛腦中急速轉着。她之所以要景北樓誅殺那幾名嬤嬤,一是要除掉貼身監視她的人,二,則是要試探景北樓的底線。景北樓大費周折,處心積慮的將她綁來,又經過密道,不過是想出其不意,隱瞞這裡的地點,他恐怕到現在都沒想到,她早就猜出這是哪裡!
前世,爲了幫助景北樓對付那些敵人,這座皇子府裡每一個角落都經過她的手,每一寸地方都牢記在她的腦中。此時此刻,恐怕景夙言早已派出所有暗衛尋找她的蹤跡,但是誰都不會想到,景北樓竟然敢把她光明正大的藏在自己的皇子府中!
在牆壁書架後的某個地方輕輕敲擊了三下,看着無聲中打開的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餘辛夷脣邊勾起一道淺淺的弧度。她會教景北樓清楚的知曉,什麼叫引狼入室!因爲她就是那頭狼,那頭兇惡的,回來報仇的狼!
當夜一把大火燒起來的時候,景北樓正在書房中與謀士商量政事,沒想到忽然管家慌慌張張的衝進來稟告,密室忽然起火!
景北樓幾乎是失態的立刻站起,鐵青着臉衝到密室,一看整個密室裡佈滿火光,大火將一切焚燒得乾淨!他一巴掌扇在管家臉上,憤怒的大吼道:“怎麼會起火!你們這羣廢物!我養你們何用,還不趕快滅火!”這場大火是怎麼起的?餘辛夷,餘辛夷還在裡面!
管家生生受了一巴掌,立刻爬也似的安排人滅火。景北樓雙目死死盯住這完全燒盡的密室,一雙瞳孔裡滿是火光,這瞬間心裡滿是震驚外,更有複雜,似乎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忽然他眉心一跳,心底涌起一陣不祥的預感,似乎隱隱預感到有什麼已經發生!他幾乎是立刻衝到另一個密道入口,打開密道,鑽過縱橫複雜的密道,來到最隱蔽的一間,以最快的速度打開一隻錦盒,雙目圓瞪的望進錦盒裡。然而纔打開望了第一眼的剎那,他的手背猛地崩起,渾身僵住,額頭的青筋幾乎繃到顫抖,緊緊咬合的牙齒了散發着可怖的殺氣!
他猛地合起錦盒,一把用力砸在地上,隨後跟來的屬下全都惶恐的低下頭,因爲所有人都看到,打開盒子的剎那,裡面空空如也,連一根髮絲的影子都看不到!
而原本藏在裡面的兵符——不見了!
景北樓一掌用力將那錦盒拍碎,雙目完全赤紅,一口溫熱的東西幾乎從胸口爆發而出,再下一刻,一口滾燙的鮮血攻心而出,猛地自他口中噴了出來!
景北樓用力捂住嘴巴,將未吐淨的血腥嚥下去,赤紅着雙眼,朝着曲向聞怒吼道:“去追!追到後,格殺勿論!”
那枚兵符可調動五萬兵馬,乃景北樓備下的最後的倚仗,是他花費了整整八年才神不知鬼不覺弄到的保命符!就是爲了防止若他將來大計失敗,靠着這萬萬兵馬還有東山再起的一天!這天下就連他的親生母親都不知曉,他不懂,餘辛夷是如何知曉的!她不是應該像個籠中獸一般被困在他的掌心,只能任由他擺佈宰割麼?爲什麼會這樣!這個女人就好像一個幽靈們在他身邊,但凡他有一星半點的鬆懈,似乎都會被她抓到機會,死咬一口!狠狠咬下一塊肉來!
曲向聞得令,在景北樓遷怒之前立即帶大隊人馬從皇子府奔出,朝着不同四個方向地毯式搜尋而去。
景北樓抹掉脣角的血絲,如發怒的惡魔般,怒聲道:“把餘辛夷的婢女帶過來,我要立刻殺了她!”餘辛夷對那個叫寒紫的婢女很是看中,只要他殺了寒紫,再割下她的頭顱掛出去曝曬,按照餘辛夷的性子一定會送上門!到時候,他一定會將她碎屍萬段!
很快,派去看守寒紫的護衛便急匆匆奔了過來,渾身冷汗的稟報道:“那個婢女……也……”
景北樓的聲音極爲恐怖,十足怒到極點,讓人毛骨悚然:“也什麼?”侍衛撲通一聲膝蓋用力砸在地上,渾身顫抖道:“屬下看管不利,讓那婢女……逃了……”
景北樓怒極反笑,原來她早就準備好了!虧他還以爲一切盡在掌握,原來不過是餘辛夷精心排演的一場障眼法!跑了跑了!全都跑了!景北樓笑起來,在黑夜中顯得尤其猙獰,他抓起一把劍便用力的砍斷了這名侍衛的頭顱!
一陣血花濺在他的袍角上,景北樓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一把抓住一名侍衛,將他從馬鞍上扯下,然後拉起繮繩便帶着侍衛策馬衝了出去。
餘辛夷!之前我對你太過溫柔了!你既然想玩我就陪你玩下去!你等着,最好祈禱別讓我抓到你,否則到時候我定然親手一片片將你千刀萬剮!
黑夜中,餘辛夷帶着寒紫騎着一匹馬以最快的速度逃出。景北樓最是謹慎之人,短暫時間內會被那把她故意放的火牽絆住,她們能僥倖逃出來,拼的就是出其不意,趁着大火動/亂時逃跑,然而絕不會太久他定然會發覺,恐怕很快便會派人追擊,而寒紫身上還帶着傷!
景北樓的皇子府並未建在皇宮周圍,相反爲了隱藏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建在城郊之所,深夜中看不到一個人影,只有黑暗中的馬蹄聲,如同擂鼓般聲聲催命。寒紫捂着傷口伏在餘辛夷身後,忽然隱隱聽到身後的聲音,焦急道:“小姐,已經追過來了!”
餘辛夷眸光一閃,抿起脣一言不發,只是更用力的揮出鞭子,催使馬匹更快的飛奔。因爲她知曉,景北樓若發現兵符失竊,必然怒不可遏,若是被抓住,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然而即便努力的揮動馬鞭,身後“咄咄”的馬蹄聲還是越來越近,寒紫焦急道:“小姐,您把我放下吧!”她們二人共乘一匹馬,速度會大打折扣,恐怕很快便會被追上!她絕不願意自己變成累贅!
餘辛夷卻冷聲呵斥道:“閉嘴!”她一個字都沒聽寒紫的,手中銀針飛出,用力刺進馬匹的穴脈裡,促使馬匹受激之後,再次狂奔!
就在此時,她們身後忽然飛來幾支鐵箭,帶着倒刺的箭頭飛旋着射來,寒紫的心猛的一提,拼盡所有力氣,硬生生抓住兩支飛來的箭,然而卻有其他三支箭重重的刺進馬匹的皮肉裡!馬兒發出一陣痛苦的嘶鳴,雙腿猛地跌下,帶着馬背上的餘辛夷與寒紫,重重的跌在地上!
寒紫下意識的要去護餘辛夷,然而此刻自己都自身難保,狼狽的滾落在草地上!受傷的地方傷口再次迸裂,渾身沾滿了鮮血!餘辛夷立刻上前查看,卻發現寒紫背後被一根箭洞穿,後背上血肉模糊,已經疼暈了過去,而自始至終,她一聲都沒發出!
餘辛夷咬了咬牙,擡起頭,望着追來的馬匹,已經那匹黑馬上坐着的高大無情的男人!剎那間四目相對,眼中交換的全是冰冷!
景北樓自馬上躍下,冷冷的走到餘辛夷面前,以最冷酷而無情的口吻,死死的瞪着餘辛夷道:“餘辛夷,你已經沒有退路了!快把兵符給我交出來!我饒你不死!”
餘辛夷直起膝蓋,以絲毫不畏懼的目光迎上景北樓眼中的殺意,冷笑道:“四殿下在說什麼兵符,辛夷並不知曉啊。辛夷只記得,在我鎏國,兵符除了皇上欽點的馮左大將軍持有外,便只有遠在西北的老定國公有,其他任何人持有兵符,便可能是謀逆的大罪!所以爲了殿下您的安危着想,還是謹言慎行纔是!”
這番話看似完全爲了景北樓着想,然而聽在他耳中卻滿滿都是諷刺與警告,景北樓的目光越發幽深,如同一潭濃厚的黑水不停的翻滾着,散發着帶毒的毒液,他咬牙道:“餘辛夷,你別逼我大開殺戒!”
難道她交出兵符,景北樓就會放過她麼?真當她是單純愚蠢的三歲小孩麼?餘辛夷臉上的嘲諷越來越盛,道:“四殿下,現在好像應該是你求我幫你找回兵符纔是啊,你在高位上站久了,似乎望了求人是怎麼求的!”
求?她說什麼?要他求她?!哈,哈哈!這簡直是癡人說夢!他是誰?他是鎏國最尊貴的皇子之一,這鎏國將來的帝王,她竟然讓他求她,簡直——找死!景北樓的眸子裡黑火燃燒,一步步走過來,一張英俊的臉上扭曲得如同鬼魅:“我給你機會,既然你不要,那你今晚就別想活着走出去了!帶着你的婢女,一起死在這裡!”
就在此時,餘辛夷眸子一轉,眸底閃過一抹光華,忽然朝着景北樓身後的曲向聞道:“曲統領,動手吧。”
這句話,將原本僵硬的局勢瞬間打破,所有人瞬間都愣住了。什麼意思?餘辛夷這話是什麼意思?就連被點到名字的曲向聞,霎那間都呆愣住了。
體會到餘辛夷話語的意思,景北樓的目光幾乎是一瞬間轉過,銳利如刀一般望向跟隨在他身後的曲向聞!餘辛夷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曲向聞真的與她合謀!
察覺到景北樓目光裡的懷疑,曲向聞幾乎是失態道:“四殿下,您千萬別聽她的挑唆!”這個餘辛夷在使詐術!他清清楚楚的知曉她的目的,然而此刻的景北樓已經陷入懷疑之中,再多的話都聽不進去!
餘辛夷此時那張姣好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慌張,那清潤的嗓音以最誘/惑的姿態道:“呵呵,曲統領,若不是有你通風報信,我如何能得知密道所在,更如何能得知這枚兵符所藏之地。現下兵符已經到手,咱們的合作已經成功,不用再掩飾了,曲統領還不趕快動手?別忘了,他可是殺害你姨母的兇手!”
她沒說一個字,景北樓臉上的殺氣便更深一分,曲向聞幾乎是怒斥道:“餘辛夷!你在胡說些什麼!還不快閉嘴!”他算是明白了,餘辛夷這是要逼四殿下殺他!僅憑她幾句話,就要逼四殿下殺了他!
他臉色極爲難看的看着景北樓,幾乎迫切祈求的說道:“四殿下!您千萬別信她的挑撥離間,我對您是忠心耿——”然而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完,只見一道冷光忽然閃過,曲向聞只覺得脖子上一涼,他只來得及瞪大眼睛,頭顱已經離開了脖子,整個身子僵硬的倒在地上,斷了氣!
所有侍衛都震驚的倒抽一口氣,全被四殿下的行爲駭住了!景北樓眸中佈滿血絲,冷冰冰的收回沾着血的劍,用力的扔在地上,狠狠的瞪向餘辛夷,像恨不得一口一口撕碎她,再將她吞進腹中!
餘辛夷的目光卻自始至終的清朗,彷彿根本沒有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被景北樓一劍斬殺!滾燙的血液飛濺!
餘辛夷極其精準的抓住了他本性中的多疑,她知曉,憑景北樓絕對能看穿她的計謀,然而儘管他理智上明白,卻不代表着情感上同樣可以接受,當曲向聞的姨母之死被揭穿的剎那,懷疑與忌憚的種子已經種在了他的心裡!景北樓此人簡直與當今皇帝一脈相承,只要他懷疑了的東西,日後便再難以完全信任,而這樣的屬下等同於失去了價值,不如殺掉!
相反,明知道餘辛夷的計謀是要逼他殺掉自己的心腹,景北樓卻不得不鑽進這個陷阱之中,反過來接受她的擺佈,此時他簡直憤怒到骨子裡,怒到顫抖的手恨不得一掌掐斷她的脖子!他抓起劍用力揮向餘辛夷,暴怒道:“餘辛夷你別得意得太早!你害死我一名心腹,我今日便要你償命!”不能留了!哪怕可惜,這個女人也絕對不能留了!他絕不能接受,自己被一個女人控制擺佈!
然而就在他手中的劍揮下的剎那,突覺腰間一麻,渾身僵硬,接着脖子上一涼,一柄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原本站在景北樓身後的無名侍衛,忽然上前一步,緩緩擡起頭,露出一抹傾城笑顏……
景北樓未料鉅變橫生,當劍突然橫在脖子上的剎那,臉色陡然鉅變,一片鐵青!
而那侍衛緩緩擡起頭,那張連月光的風華都能壓下去的俊美臉龐完全露出來的剎那,餘辛夷微微一笑道:“你若再不出聲,連我都要被騙過去了。”
就在景北樓驚詫而震怒的目光中,那“侍衛”彎起脣徐徐道:“愚弟見過四皇兄,招待不週,只能請四皇兄見諒了。”
景北樓一口氣幾乎自胸膛破出!他一世英名,每一步走得都無比謹慎,招招都算計得處心積慮,他要麼不做,要做便不容許自己有半點失敗!可是沒想到,驕傲如他,竟然會有被人用劍橫在脖子上的一天!而這個持劍的人,竟然是自己最忌憚的景夙言!
頓時屈辱如同毒蛇般騰上來,景北樓死死的瞪着餘辛夷,一雙眼睛紅色的血絲根根鼓出,幾乎用噬人的目光恨聲道:“你一直在拖延時間!”他懂了,餘辛夷剛纔一連串的行爲,根本是在拖延時間,等待救援!只是他想不通,景夙言到底什麼混進來的!
對了!是那場大火!正是那場大火造成的混亂,而他處在怒火攻心之中被景夙言趁亂鑽了空隙!
餘辛夷惋惜的輕嘆道:“四殿下,承讓了,如果我是你,在抓到我的第一刻便該打斷我的雙腿,廢掉我的雙手,然後給我下這世上最難解的毒,比如‘毒穿腸’,只要混在茶水裡或者米飯裡一點點吃下去之後,便會腸穿肚爛,當然最妙的還不是這個,而是無論痛到血液橫流,還是腹腔潰爛,想死都死不掉!或者‘忘憂香’也是不錯的選擇,能讓人不知不覺中失去意識,最後腦中一片混沌,變成個徹徹底底的傻子,卻找不到任何原因,更牽扯不到你四殿下身上。然後再以我爲誘餌引誘景夙言上當,這樣便是一舉兩得,將我們一網打盡!四殿下,你說是不是?”
聽着她這樣森然的話語,周圍那些侍衛們幾乎渾身發抖。再可怕的血肉橫飛場景他們都見過,然而從未想過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子,竟然能如此不動聲色的教別人如何該如何處置自己,該如何給自己下毒,下怎樣可怕的毒!
然而聽在景北樓耳中,卻全然是自己的嘲諷,他面色鐵青朝着身後的侍衛勃然大怒,厲聲道:“你們都是死人麼?還不快過來!”
可是身後那數十名侍衛,面面相覷,手持着刀劍好久後纔敢試探的上前,可是還沒踏出去兩步,忽然身後涌出一大批蒙面暗衛,只見一片刀光血影之後,那幾十名侍衛已經全部倒地!再沒有一條活口!
景北樓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所有的侍衛全部在自己眼前喪命,幾乎目眥盡裂!不是因爲這些侍衛的死,而是景夙言竟然敢當着他的面,殺掉他所有的侍衛,擺明了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景北樓陰沉着眼睛,對着景夙言冷聲道:“這世上女人何其之多,你想要哪一種我都可以送到你面前,八皇弟,你想清楚,僅僅爲了一個女人與我爲敵到底值不值得!” шшш☢тт kan☢℃ O
景夙言哪裡猜不出景北樓的反間意圖,一雙點漆般的墨眸劃過一絲諷刺的笑,望着自己劍下的景北樓道:“或許別的女人不值得,但是她,值得。”的確世上有無數的女人,但是隻有一個餘辛夷,若是爲了她,別說反目成仇,便是死,也是值得的!
景北樓的臉孔抽搐得如同扭曲的蛇,一個字一個字幾乎從齒縫中擠出來:“你們別得意得太早!”他自信還有上百名侍衛在附近搜索餘辛夷的蹤跡,只要發現一絲不對很快便能追過來,到時候即便景夙言與餘辛夷插上了翅膀,也難以逃出去!所以不到最後一刻,他絕不承認輸!
景北樓一雙眼睛瞪着他們,幾乎要看出血來!景夙言與餘辛夷相視了一眼,以劍架着他的脖子,微笑道:“皇兄,得罪了。”說着,朝暗衛們側了下頭示意,密林之中竟有一輛馬車徐徐駕出。
猜測到景夙言的意圖,景北樓大叫道:“你們還想幹什麼!”
景夙言微笑道:“這附近還有不少四皇兄你的人埋伏在周圍,若我不勞煩四皇兄‘護送’我們一回,怎麼能毫髮無損的離開呢?四皇兄,有勞你了!愚弟的劍術可不如四皇兄高超,若是‘不慎’傷了皇兄你……可要多多見諒纔是!”他一直微笑着,然而那話語中的森然之意,卻足以讓景北樓面色鐵青,幾乎恨到咬牙切齒。
白芷自馬車裡下來,走到景北樓面前冷笑道:“四皇子,請吧。”看向景北樓的目光裡充滿憤怒,而寒紫在一旁同樣充滿戒備,手都按在劍上。被兩名暗衛押進馬車裡,餘辛夷隨即跟上。
景北樓冷笑着,以毒蛇般‘嘶嘶’的聲音,在餘辛夷耳邊惡狠狠道:“我早該殺了你!”他悔!極其後悔,他就不該對這個女人手下留情!在抓住她的第一刻,他就該按照她所說的那樣,一條一條的打斷她的胳膊,雙腿!然後親自將她毒成啞巴,關在他打造的籠子裡,永遠沒有逃出來的機會!
其實,他並不是沒打算那麼做,甚至連餘辛夷提出的那些主意,他也曾計劃過!譬如放在她房間裡的那張浸了毒的畫卷,只要三天,只是他沒想到餘辛夷竟然那般警惕小心,而他其他準備實施的招數,更是連機會都沒等到,便已經中了她的計謀!
餘辛夷勾起脣角,笑容在月光之下顯得無比溫婉透明,也無比的冷漠:“那真是可惜了,建議四殿下下次再抓到我,務必要殺了我。”否則,那便是她殺了他!
當脖子被劍架着在上百名屬下面前穿過密林,景北樓的尊嚴簡直被踩在腳底下,他用力閉緊眼睛,陰森森道:“侍衛已經走了,該把我放下了吧!”
餘辛夷算算時辰,與景夙言交換了個眼神,景夙言取出一隻黑色的瓷瓶倒出一粒藥丸送到景北樓嘴巴,冷笑道:“這一路辛苦四皇兄了,招待不週,愚弟就用此做補償了!”說着,不等景北樓拒絕便將那藥丸灌進了景北樓的嘴巴里。若是可以,他相當願意給景北樓喂上一粒劇毒之藥,只可惜上百名侍衛追趕在後,若是景北樓安危出了問題,必定會將事情鬧大。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介意讓他這位四皇兄好好吃些苦頭!
景北樓的臉孔瞬間扭曲,像是恨透了景夙言,彎腰卻又什麼都吐不出來,乾嘔了半天捂住心口雙目赤紅的瞪着滿臉微笑的餘辛夷:“你們給我餵了什麼!”
餘辛夷溫柔一笑道:“沒什麼,不過是你想對我下的藥,我換一種送還給你罷了,還請四殿下你,好好享受!”說着她勾着脣,毫不躲避的對上景北樓痛恨的眼光,嘲諷一笑,擡起腳一腳將景北樓踹下了馬車,只聽到景北樓一聲怒吼似乎是跌下馬車的聲音,然而那還未完,景北樓在跌下馬車的剎那,寒紫手中繩索飛出,竟然將景北樓牢牢的套住,系在馬車後面硬生生的拖在地上!
身後不斷傳出景北樓大喊聲、怒吼聲,以及吃痛的暴怒聲,馬車中寒紫卻白芷一起痛快的笑着,直到拖了足足百十米遠,餘辛夷忽然接過一把精緻的小弓箭,朝後瞄準景北樓的後腦!
景北樓的臉上被樹葉颳得滿是血痕,忽然察覺到某個危險的來臨,景北樓目眥盡裂的瞪着餘辛夷,以及她手中的劍,尖叫道:“餘辛夷,你敢!”
餘辛夷脣邊溢出一抹盛放不下的冷嘲,眯起一隻眼睛狠狠的瞄準他的後腦,就在景北樓都覺得自己這次必死無疑的時候,那根鋒利的箭猛地射出!那一剎那,他渾身血液同時僵住,連呼吸都已經停滯,似乎死神已經朝着自己飛奔而來!
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景北樓只覺得耳邊一涼,似乎一道滾燙的血液從他的皮膚中濺出,濺在他自己的臉頰上,而那根箭繼續,將系在自己腰上的繩索射斷,將他重重的跌在地上。景北樓擡頭的剎那,只來得及看到餘辛夷臉上那一剎那無比冷漠的恨意以及殺意,彷彿他們早已註定是生生世世的仇敵!只要其中一人不死,這仇恨便永遠不死不休!
身後上百名侍衛見狀,急匆匆的衝過來,將自己的主子扶起來。餘辛夷放下弓箭,冷漠的回到馬車裡,馬車以最快的速度疾馳着,已經消失在密林深處……
而與此同時,餘尚書府裡。
穆雅蘭伏在棺木上,哭得梨花帶雨,極盡悲傷,雙肩不停抖動着,幾次三番幾乎哭得暈厥過去:“郡主啊……你死得好慘啊……”兩行眼淚刷刷的流下來,那樣悲慼的哭聲,讓周圍聞着都要爲之傷感。
老夫人顫顫巍巍的拄着柺杖急匆匆的奔來,在掀開白布看到下面血肉模糊的人兒時,頓時老淚縱橫:“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這是怎樣一副悽慘的場景啊,白布之下的人兒,整張臉龐全部被刀子劃爛,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半點原來的模樣,只有身上穿着的裙衫依稀可以辨出那件裙子是餘辛夷的無錯!老夫人在看清楚的時候,身子晃了晃,幾乎忍不住暈厥過去。就連柳氏、張氏她們見了,都不忍心的別過頭去,六姨娘在看到的剎那,頓時大慟,幾乎哭暈過去。
穆雅蘭撲通一聲跪在餘懷遠與老夫人面前,哭泣道:“老爺!老夫人!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郡主,受那歹人所害,老爺……全是妾身的錯,妾身難辭其咎,請容許妾身以死謝罪吧!”
老夫人怒到渾身顫抖,狠狠的瞪着穆雅蘭,那目光恨不得要把穆雅蘭吃了!她的孫女兒,最疼愛的嫡長孫女,竟然就這樣沒了!“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交代清楚!”
穆雅蘭擡起那雙淚眼,極力壓制着心底的心虛,萬分愧疚道:“郡主與我在上碧霞寺的路上本是極平順的,卻沒料,路上突然衝出一羣匪賊,見到人就殺,郡主爲了救我自己……老夫人,都是我的錯,請您責罰於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