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夙言想幹什麼?很簡單!此時此刻,他只想把餘辛夷一塊塊的咬開,連着骨頭帶着筋,一起吞吃入腹!他用力的捏着她的下巴,總是微笑的脣齒此刻用力的咬住她的脣,咬出一片腥甜的血腥,似乎在她的血液裡,在她的生命裡都蓋上他景夙言的印跡!
痛!餘辛夷秀眉鎖得死緊,這個瘋子到底想幹什麼?想吸乾她的血不成!餘辛夷怒急,第一反應便是捏出銀針,對着他的心口用力刺下去!
這根銀針雖然不帶毒,但是刺在他心口絕對會要他好受!然而景夙言像是沒有任何感覺似的,反而更加用力的咬着她的脣瓣,像是兇猛的狼終於脫掉他狐狸的外衣,露出本性。情穿越書更新首發,你只來151看書網直到她的脣被徹底咬腫,景夙言這才慷慨的暫時放過她。
與她額頭相抵,景夙言目光像狼一般盯準她,幾乎以狠絕的語氣,一字一句道:“我應該上輩子就認識你,然後用一根繩索把你捆住,就纏在我的腰帶上,我走到哪你便跟到哪,不讓你有任何逃跑的機會。然後捆着你跟我一起走進輪迴,再捆你下一輩子!下下輩子!讓你生生世世的逃不出我的身邊!”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狠,幾個月前在淑貴妃花會上,她就曾以那樣決絕的姿態,親手用金簪在自己手臂上劃下重重的傷痕!他不相信,憑她擺脫不掉溫斷崖,但是她沒有選擇逃,而是正面迎擊,甚至不惜以身做餌,傷敵一千自傷八百!他憤,憤在她仍舊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他怒,怒在過了這麼久,她依然不能真正的把心放開,不肯對他有一絲一毫的依賴。
與其說他在生她的氣,不如說在沮喪!
他的話那樣狠,卻又那樣繾綣,在聽到這句話的剎那,餘辛夷猛地僵住!彷彿有一條長長的紅線從黑暗中伸過來,束住她的脖子,勒住她的腳踝,讓她無法呼吸。一直以來,她以爲景夙言對她只是一時興趣罷了。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這世上最莫測的就是人心,她前世最痛的兩刀,不是來自於溫氏,更不是來自於餘惜月。第一刀,是被她曾挖出一顆真心奉上的景北樓親手捅下!另一刀則是賜給自己生命,卻最後將狠心捨棄的父親捅的!她是個自私的人,經過前世刻骨的背叛,這一世她發誓再不信任何感情的存在。
只是——
她從沒想過,景夙言對她的羈絆,何時已經變得如此之深。他緊緊咬着的貝齒,他眼底翻滾的疼惜與掙扎,他俊美的臉龐上不能自抑的心痛,無不表示着他是認真的!不容懷疑的認真!他的確想把她捆起來綁在身邊,問題是他做得到麼?或許他做得到,卻忍不下這個心,正因爲此,他的目光纔會那麼狠,他的語氣會那麼絕!
餘辛夷的眼睛突然酸的發疼,胸口像是被堵住似的難受!
那一剎那,她彷彿跌進了一片用漫天星子鋪砌的銀河,一顆顆星子如同沙子般將她淹沒,讓她摸不着邊際,而那片星海之中卻好似有一滴碧透的水珠自天際落下,混入璀璨星沙之中,滲透進她的心臟,讓她失控悸動。
餘辛夷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已經揪住他的衣襟,將他整個人往下一帶,狠狠咬上他的脣,把他推到在假山上。
脣上發痛的時候,景夙言都還是傻的。一雙墨玉般的眼睛一動不動,好似被一個九天玄雷從砸在天靈蓋上,腦中完全是暈眩的!然而眼前卻有粉色旖旎的桃花飄落!
餘辛夷只覺得自己胸口有一團膨脹的東西,正要爆炸,難受,相當難受!難受得讓她生出一股暴戾之氣,張開貝齒用力咬在男子的脣上,像之前他對她做的那樣,撬開他的舌尖,一口便將他的舌頭咬破!像是報復一般,報復他這樣咄咄逼人的窮追猛打!
該死的混蛋!她明明決定——
霎那間,餘辛夷腦中一道白光閃過,仿若有一場冰雨一般自九天墜下澆在她的頭上、心上,瞬間將她繁雜的心緒澆滅。她猛地醒過神,將景夙言推開!她並不是敢做不敢當之人,然而這一刻她卻本能的選擇如此。
突然被推開,景夙言猝不及防的眨了眨眼睛,之前還兇猛無比的狼,被人馴服後收回了爪子,搖着尾巴此刻又變回那隻絕色而天真無辜的狐狸。見她一臉冷漠,似乎剛纔那些根本沒發生過的樣子,他就忍不住垮下臉來一臉鬱卒,彷彿他是被調戲的小媳婦,那個調戲他的惡棍不願意負責般委屈鬱悶。
見她沒有反應,他立刻控訴道:“你親了我!”
如此義正言辭的控訴,幾乎讓餘辛夷額頭青了青,一邊在心底惱怒,她剛纔到底是怎麼了?傻了不成?還是被他的瘋病傳染,暫時失去理智?
她不答,他繼續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眼裡蘊滿笑意,彷彿得了天下最大的歡喜,又像是得到傾世之寶般,只差寫一張佈告貼在城門外,讓全城皆知:“辛夷,你親了我!”他嘴巴說着控訴的話,眼睛卻出賣了他,那眼裡哪有一點傷心,滿眼的都是笑意。
餘辛夷冷冷掃了他一眼,微眯着眼睛咬着牙威脅道:“閉嘴!”他再敢說一個字,她不能保證會不會銀針殺死他!
她舔了舔脣,感覺到脣上火辣辣的刺痛,低咒一聲該死,再不看景夙言一眼,轉身離開這片御花園。
她沒有看到,在她背後的男子眼中盈滿的光芒,那光芒似乎太過璀璨,彷彿看一眼,就能讓人墮入其中,再看一眼墜的更深一些,直到最後墜入那深不見底的光芒中,再也爬不上來。那一刻,他的目光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只恨不得把她放在手心裡來疼,來寵,把一切最好的都通通送到她面前……
從御花園出來沿原路返回,已經誤了陪同老夫人覲見皇后娘娘的時間,見到餘辛夷手臂上遮掩的一縷血跡,餘辛夷搖搖頭,低聲訴了三個字:“淑貴妃。”
老夫人臉色一變,已經猜到些皮毛,當下道:“你先去換身衣裳,待會兒宴會,你小心爲是。”自從餘子俊死,溫凌萱等候秋後處斬,老夫人已經恨毒了定國公府,理所當然的以爲,淑貴妃把氣撒在餘辛夷身上,刁難了她。老夫人對定國公府的厭惡,更深了一層!
餘辛夷點點頭,想起待會兒那場即將開啓的隆重宴會,眸中閃過一道冷芒:淑貴妃既然把她的性命賣給溫家,那麼,就不要怪她不客氣了!
一個時辰後。
殿內地上鋪着厚厚的嵌金絲的地毯,樑上掛滿了精巧的彩繪宮燈,結着絢爛的綢子,大殿四周有八對高高的銅柱子,柱旁皆擺設一人高的雕花盤絲銀燭臺,上面早早點起了蠟燭,燭中摻着香料,整個大殿中瀰漫着一種溫暖和煦的醉人氣息。大殿的正中心設着皇帝的龍椅,皇帝的身邊坐着皇后,下首是慧妃、柔妃、宸妃等地位較高的妃子,再下首,則坐着頗爲受寵的幾位嬪。大殿下方,左邊是男賓席,依次是皇子、宗室,隨後便是按照官員的品級排列,右側則是女眷,按着男賓同樣的排列方式。餘辛夷身無品級,所以位置相當靠後,但這並不妨礙她觀察殿內的一切。
而她對上的,最銳利的一道目光,可不正是溫老夫人?!此刻溫老夫人臉色差得很,堪稱一片鐵青,望向餘辛夷的目光,像恨不得撕碎她一樣!餘辛夷淺淺一笑。
隨即,又落在男賓席上,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位傳聞中的溫家大老爺溫衡,以及溫衡身旁那個本該現下躺在牀/上深受痛苦的溫斷崖!呵,中了那樣的毒竟然還出席了,還真是骨頭硬啊。那麼,她就期待期待,溫斷崖的骨頭到底能硬多久了!
溫斷崖的目光也抓住了餘辛夷,只是與餘辛夷的雲淡風輕相反,那是一種刻到骨子裡的恨!恨得他當即捂住心口咳嗽出來。
身旁溫衡積威甚深的掃了他一眼,沉聲道:“爲父說的話忘了麼?沉住氣!”他之前就不贊同那樣明顯的除掉餘辛夷,偏偏這個兒子一時沉不住動手,最後反倒被蛇咬了一口!
溫衡微微眯起眼,目光如刺探的刀子般劃在餘辛夷身上,彷彿一條毒蛇般逡巡着自己的敵人。在溫凌萱出事前溫氏曾多次書信請他幫忙除掉她,只是在他眼中餘辛夷再詭計多端也不過是個小丫頭,溫氏將她描述得如同討債惡鬼般實在太過誇大,他並未放在心裡。這樣無依無靠又不得寵的丫頭能掀起什麼風浪?左不過將來略施薄恩,將她收買作溫家的一條狗罷了。但是!當他忽然得知愛女被關進大牢時,他才知道自己實在太過輕視了!一時不慎,竟被鷹啄瞎了眼!而剛回來,自己的親兒子又被這小賤人下毒重傷!這兩件事,每一件都讓他下足了狠心,定要除掉這顆違逆的絆腳石!
不過,處置一個小丫頭的方法很多,但絕對不值得再搭上溫家任何代價,尤其是現下這個緊要場合!
溫斷崖恥辱的低下頭,飲了一杯酒壓住胸口不住氾濫的血腥氣,咬牙道了一個:“是”字,然而他的眼底,翻滾着濃濃黑霧之中,滿滿的都是滔天恨意!
餘辛夷舉起酒杯,朝着溫斷崖示意,巧笑倩兮。只要能將敵人氣死的方法,她都萬分樂意!
而男賓席的另一邊,坐於三皇子下首的景北樓,卻不由自主將目光落在餘辛夷身上,雖然她給他的僅僅是一個側面——遠遠看去,她的半張面孔在微光下閃出淡淡的光彩,勝雪的肌膚上依舊不那麼厚重的妝容,淺淺地抹了一層胭脂在雪白的肌膚上,就像早晨初升的雲霞,嬌嫩美豔,讓人懷疑它一吹就會破,一頭烏黑青絲之中只簪了一朵白玉海棠,顯得素淨而清新。白玉海棠和烏黑的雲鬢配在一起,就像是迷離春夜中那讓人遙想的月亮。身上穿着一件輕羅紗罩着水綠色的百褶裙,勾勒出了一幅美好的曲線。
最璀璨的不是這些,而是她此刻舉起酒杯臉上的笑容,美麗,狡猾甚至算得上是狠毒的,但是偏偏叫他移不開眼!
然而——
他腦中立刻想起這段時間,他所遭受到的來自於三皇子與五皇子的雙重打擊對抗,他原本佈置隱蔽完美的十八顆暗子七零八落,差點被連根拔起,而景天齊這段時間更是頻頻在皇帝面前進他的讒言!讓他剛剛穩固下來的地位,受到重創!最可惡的是,御史臺竟連上八道摺子談何他與胡慶案有關!幾乎讓他焦頭爛額!
而這一切,絕對有這名少女的功勞!
在他景北樓的準則中,所有不能爲他所用的,無論多麼美,多麼迷他的心智,都是一個下場——殺!
大廳中一派歌舞昇平,美麗的宮女們端着美味佳餚送到貴客面前,西域進貢的葡萄美酒散發着誘人的香氣,然而在暗香繚繞中卻似乎漂浮着一絲殺機。
“淑貴妃娘娘到——”正在此時,殿外太監長和一聲,淑貴妃帶着雍容高傲的笑容,在宮女小心翼翼的攙扶下踏入殿內。只見她身穿金黃色鳳袍,領上三層各十二顆明珠,共三十六顆將她的容顏映襯得無比璀璨華貴,頭戴九翠九鳳釵,只比皇后低半個等級,然而這些還不是最耀眼的,最耀眼的則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這是淑貴妃自稱孕以來,第一次出席重大宴會,然而只需她扶着腹部站出來一步,就已經讓在座不少人心、思、百、轉!
淑貴妃一來,竟然光明正大的將本屬於皇后的光芒全部佔了去,然而皇上非但沒有怪罪,反而頗爲欣喜,親自招手喚她過去,命太監搬了把椅子,就靠近他的龍椅坐下,比皇后都還要近龍椅半步:“愛妃,你身子不適,朕允你可乘鳳攆入殿,怎麼仍是逞能?”
鳳攆入殿?!這四個字將在場所有人耳朵都炸響了。
餘辛夷明眸微眯,舉杯在脣邊輕抿了一口。這恩典只在前朝史上出現過,傳前朝末期有位萬瑞皇后頗得盛寵,當朝皇上爲顯示寵愛,爲她建白玉宮,爲她造翡翠池,因她有微弱心疾,皇帝憐惜她,親自命人造了架金鳳攆,准許她鳳攆入殿!但在本朝,任何皇后、妃子都不曾有人享受過如此恩寵!皇上這一舉動足以讓衆人知曉,他對淑貴妃的寵愛程度,更讓人知曉,淑貴妃腹中那顆龍子有多受重視。這位精明的皇帝陛下,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少朝臣已經心底暗暗打起算盤,難道陛下想立淑貴妃腹中龍子爲太子不成!否則,怎會降下這天大的恩典?一時間殿內人心浮動!
淑貴妃卻揚着下巴,步步走到皇上面前婉轉笑道:“陛下是折煞臣妾呢,臣妾哪當得起啊……”她目光一轉,便落到旁側的皇后身上,淺淺屈了屈膝,嗔笑道,“皇后娘娘,臣妾本想早些來的,無奈身子重不便行走,所以來遲了些,皇后娘娘當不會與臣妾計較吧。”
她雖做了要屈膝的樣子,實則膝蓋彎都沒彎一下,當即其他四妃並最近受寵的幾位嬪貴暗暗冷哼了聲,盡是嘲諷。
皇后娘娘淡淡的吐出兩個字,鳳眸閃都沒閃一下:“不會。”目光隨即又落到中央翩翩起舞的宮廷舞姬身上。
淑貴妃原本想來示威,卻沒想皇后只回了兩個字,當下將淑貴妃原本耀武揚威的臉打歪過去。餘辛夷越過層層高臺望過去,看着淑貴妃明明不高興卻還要佯笑的表情,嘲諷一笑:皇后娘娘看似低調,甚至不苟言笑,但是隻憑這氣勢,便能將張牙舞爪的淑貴妃死死壓在下面。想給皇后娘娘下馬威,淑貴妃着實蠢了些!
餘辛夷目光一閃,在周圍掃了一圈。這本是下意識的動作,但她卻很快反應過來,她剛纔在幹什麼?她竟然在找景夙言?她真是腦子被驢踢了不成!餘辛夷不悅的皺了皺眉,清空心思,繼續看戲。
旁邊兒慧妃掩脣輕笑了下,道:“皇后娘娘可是最大度的呢。淑貴妃姐姐,你頭上的九翠九鳳釵倒是極好看,尤其是最上頭那顆大東珠,與皇后娘娘頭上那顆倒差不多大,難不成竟是一對兒的?”慧妃是五皇子景浩天的生母,近來景浩天屢遭皇上厭棄,卻沒想這從不生蛋的淑貴妃竟肚子裡懷了龍種,頗受龍寵,這怎沒讓她不嫉恨!
柔妃眼睛一轉,也笑起來,看似豔羨的模樣:“慧妃不說,我倒還沒發現,這麼仔細一瞧,竟真是一般大小,漂亮極了。”
餘辛夷不動聲色的靜聽着高臺之上各位皇妃們的暗流涌動微微一笑。慧妃、柔妃看似笑鬧,但分明是在煽風點火!宮內皇后妃嬪們服制是規矩極大的,比如只有皇后能與皇上一樣着明黃色,其餘妃子們則只能着金黃色。而頭飾上,皇后可戴九龍九鳳冠,其他妃嬪則不能見龍只能佩鳳,其餘都比照此規矩,就連妃嬪所用的珍珠都要比皇后小一個等級,以示皇后地位的尊崇。然而慧妃、柔妃卻說淑貴妃的東珠與皇后娘娘一般大小,這簡直是在暗示淑貴妃有不軌之心,想搶皇后之位,更是挑撥皇后對付淑貴妃!
這後宮之中人人都是高手呢!不過,她只要負責看戲就行。
幾位妃嬪話裡話外的涌動交鋒,暗藏火藥,只有皇后冷冰冰的望着舞姬們飛舞的水袖,琴師們撥動的五十弦,鳳眸沉靜如水,臉上甚至都沒有絲毫變化的,只是徐徐擡起手拔了自己鬢裡的那根九龍九鳳釵,扔到宮女腳下,淺淺道了三個字:“扔了吧。”
三個字伴隨着掉落在地上的九龍九鳳釵,並釵頭上那顆碩大的東珠,簡直生生刺人的眼,讓其他妃嬪都閉緊了嘴巴,鴉雀無聲!
到底是皇后!這扔釵的舉動一是做給淑貴妃看的,讓她老實些,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二則是警告其他妃嬪,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則便如那釵上珠,該扔的時候絕對保不住。
淑貴妃頭上頂着那根金燦燦的九翠九龍釵,羞恥至極,卻不得不咬緊牙關,將這口怒氣生生吞下!
妃嬪這裡表明笑語妍妍,實則波濤暗涌,其餘宴席上倒是觥籌交錯,無比熱鬧。正在此時,文帝忽然開口喚道:“餘辛夷何在?”
乍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餘辛夷立馬起身,畢恭畢敬的跪下行禮道:“叩見皇上,臣女在。”
九層白玉階上,文帝寬和而不失威嚴的笑道:“餘辛夷,治水、建壩的主意是你想出來的?”
這個問題一出,立刻有不少耳朵豎了起來,反應最大的是溫家人,尤其是溫老夫人,其次是溫斷崖,都眯着眼睛,像恨不得皇上一句話當即把餘辛夷斬了似的!
而緊接着,文帝又補了一句:“你的法子倒是比朕的六位內閣大臣,更爲聰慧絕頂啊。”
這下就連餘懷遠,心臟也猛地提在嗓子眼裡,冷很當下就從後背滾了下來!
這個問題看似隨口一問,但實際上暗藏無數璇璣!文帝認爲這樣周全的主意,必定不能自餘辛夷這樣一個居於內宅的女子所想出。所以他在懷疑!懷疑餘懷遠故意藏拙,卻將所想的主意交給女兒,難道是有所圖謀?!
文帝雖然想錯了,但卻是有原因的,有道是聖心難測,自古爲帝者愛才,卻又忌才!皇帝最忌諱的便是哪個官員心有不軌,他看似在問餘辛夷,實際上在敲打餘懷遠,敲打餘家!看餘家是否有異心,一個回答不好,餘家滿門危矣!
&160;&160;餘辛夷依舊是半垂着頭,聲音清朗沒有任何畏懼道:“回稟陛下,臣女不才,這些法子並不是臣女所想。”
餘辛夷的話,讓文帝眉尾稍稍挑了下,目光不知怎的就莫測起來:“你的意思是,難道那些法子是誰教你的不曾?”文帝目光淺淺在餘懷遠身上掃了一下,當即讓餘懷遠渾身僵透!期盼着餘辛夷千萬別說錯嘴,否則——
而下席上,景北樓眸子同時一凝,只不過不是擔憂,而是陰狠!這治水的策略是他的謀士們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想出,他原本想靠着這策略謀求大用,讓父皇對他另眼相待!只是沒想到卻被餘辛夷捷足先登,昭告天下!景北樓怒得回去大發雷霆,所以當下看到文帝起疑心,心中冷冷一笑。餘辛夷,且看你如何回答,一個回答不好!便香消玉殞於當庭吧!
老夫人雖年紀大了,卻一點不遲鈍,當下提了心朝餘懷遠望去。原本的大功勞,卻讓皇上起了疑心,這可怎生是好!
老夫人雖年紀大了,卻一點不遲鈍,當下提了心朝餘懷遠望去。原本的大功勞,卻讓皇上起了疑心,這可怎生是好!
卻見餘辛夷目光一閃,臉上看不出一絲驚慌,反而又恭敬的磕了個頭,朗聲道:“回稟陛下,這些主意其實是臣女在陛下您身上學來的。臣女曾湊巧閱讀過陛下您率二十四文史官員編撰的文武大典,其中就有一篇水利篇裡講述了堤壩之事,臣女甚爲欽佩便默默記下了,不巧這次沿海洪災,臣女突然想陛下的鉅著,所以便借來一用,臣女偷了陛下您的主意,臣女有罪,請陛下責罰。”
文武大典雖名義上是文帝率人編纂,實際上沒有一個字是文帝所撰寫,而餘辛夷提出的那些治洪策略更是與水利篇沒有任何關係,可以說,餘辛夷現下將功勞歸到文帝身上的確牽強,但是,有誰會提出來嗎?又有誰會有異議?
除非,那個人想死!因爲誰敢質疑,就不是在質疑餘辛夷了,而是直接質疑文帝無能!就算滿朝文武,都沒有一個人有這個膽子!
一席話說出來,硬是將文帝的目光停駐在了餘辛夷身上!這是他第二次見這個餘辛夷,第一次她智勇的破了扶蘇的棋局,那次他不過以爲這少女心思巧妙些,會耍小聰明,所以雖然嘉獎了,卻並沒太過放在心上。可這一次,看似她只是把治水的功勞送還了皇室,實際上是在替餘懷遠表示,餘家忠於皇上,絕無二心!
最妙的不僅如此,還有餘辛夷的眼神!她竟敢毫不畏懼的擡起頭,與他對視,他登上帝位多年,積威甚深,就連朝臣們都極少敢與他對視,更何況還能如此平靜!文帝突然爽朗大笑起來:“餘愛卿,你的愛女的確是秀外慧中,聰慧得很吶!”
一聲大笑,讓餘懷遠僵硬的後背終於鬆懈下來,幾乎是感激涕零的上前叩謝:“陛下謬讚,小女魯鈍,不過是承蒙陛下點化罷了,微臣惶恐。”
一旁淑貴妃眼底冷光閃了閃,忽的笑起來,嗔道:“陛下,餘尚書愛女如此聰慧,爲陛下解憂,您可要好好賞賜一番纔是。”
皇帝拍拍淑貴妃的手笑道:“哦?愛妃覺得賞賜什麼爲妙?”顯然已經忘記了,前番餘辛夷被賜婚給五皇子爲側妃的那樁荒唐事。
淑貴妃眼珠子一轉,笑容滿面道:“臣妾覺着,陛下您賞賜什麼,對於一個女兒家而言,都不如一樁好姻緣來得妙!”
淑貴妃一說,其餘人目光都開始微妙起來。餘辛夷眉心微微蹙了下:淑貴妃莫非又想借她的婚事生事不可!
皇帝撫掌笑道:“聽愛妃這麼說,想來是已經有人選了?”
淑貴妃掃着餘辛夷,和煦笑着,眼底卻分明閃出一道幽暗的冷光:“臣妾覺着,虎威少將就是極不錯的人選,您去年還親贊虎威少將年少英朗,是不可多得之才,依臣妾看來,與餘大小姐真是極相配的。兩家本就是姻親,虎威少將還是餘大小姐的親表哥呢,這樣親上加親豈不是一樁美談?且臣妾聽說,餘尚書與定國公府略微有些矛盾,正好趁此機會兩家再結秦晉之好,那是再好不過的了。陛下您覺着呢?”
虎威少將——溫斷崖?!
餘辛夷臉色立馬微微一變!這哪裡是在賞賜保媒,明明是在把餘辛夷生生往火坑裡推!前一樁餘子俊之死,溫凌萱被判秋後處斬,她跟定國公府已經結下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就在皇宮之內,溫斷崖更是欲對她痛下殺手!如此深怨在前,若她嫁進定國公府,自此任憑溫家人欺辱折磨,簡直形同羊入虎口送死!
餘辛夷目光一斜,掃向旁側的溫斷崖,只見溫斷崖臉上露出一抹邪佞的笑容,彷彿已經期待着那一日的到來!
而餘懷遠臉色亦是大變,顯然沒想到淑貴妃竟然會把心思動到這點上!現在只能把期望放在陛下身上!否則——
皇帝卻略微思忖了一刻,朗朗而笑:“愛妃所言有理,這倒不失一樁好姻緣,餘愛卿你意下如何啊?”
皇帝一開口,餘懷遠長袖之下手指痙/攣一顫,立刻再次掀袍跪下,側目望了跪在身旁的大女兒一眼,道:“臣……全憑陛下做主。”皇帝雖然是詢問的口吻,若是拒絕,便是當着文武百官不給陛下顏面,所以,哪怕再不喜歡這場賜婚,哪怕他明知道溫家人心狠手辣,錙銖必較,若是餘辛夷落到溫家人手裡,必定沒幾日好活!他也得裝作感激涕零的模樣,叩謝皇恩!只是……恐怕要委屈這個女兒了!
當餘懷遠說出這句的時候,餘辛夷沒有多少驚訝,反而覺得若餘懷遠拒絕,那纔是不正常!她這個好父親,哪怕心底會些許憐憫,但永遠會以利益爲第一位!
那剎那,淑貴妃眼底閃過深深的嘲諷,溫家人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陰冷的表情,老夫人幾乎要忍不住站起來!餘懷遠這是一點不顧辛夷死活了,這可如何是好!
整個大殿內,一片寂靜。景北樓眸子微微眯起望着餘辛夷。他已經猜到定國公府跟淑貴妃打的什麼主意,更知道餘辛夷一旦嫁進定國公府,等待她的會是怎樣的命運!但是他並不準備阻止,因爲這個女子太過危險,若讓她嫁給景夙言,只會成爲他更大的阻力。但嫁進定國公府就不同了,溫家人會替他,折斷她的翅膀,將她永生永世禁錮,再不能成爲他的威脅。至於他必須承認,那樣的下場對餘辛夷來說實在可惜了些……嘖嘖,看美人香消玉殞,還真是惋惜啊。只是一想到餘辛夷看他的那種深深憎惡鄙夷的眼神,他心裡就涌起一陣滔天怒意!
看餘辛夷低着頭沉默不語,淑貴妃似笑非笑道:“餘大小姐怎麼還不謝恩?難不成心裡已有其他人選了?是在座王公大臣,還是咱們幾位皇子?你且說吧,陛下定爲你做主的。”
淑貴妃看似調笑,但實則話裡滿是機鋒,在暗示餘辛夷其心可誅,竟暗地裡與皇子們糾纏不清,舉止放/蕩!在鎏國,男女大防雖然不像前朝那麼重,但仍尊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若安通款曲則名聲禁廢!文帝最不喜的便是諸位皇子與其他女子多有糾纏,壞了皇家的顏面。然而更爲不喜的,則是那些不知檢點,妄圖攀龍附鳳的女子!
淑貴妃話音一落,文帝看餘辛夷的目光隨即微妙起來。餘辛夷擡起黑白分明的眸,看着淑貴妃雍容含笑的容顏,心底閃過一道幽幽冷光!
淑貴妃,欺人太甚!
景北樓在一側旁觀着,舉起酒杯冷冷一笑:再驕傲又如何?景夙言現在都不在大殿內,幫都幫不到你,你現下,是否後悔選錯了人!
景北樓欣賞着她低垂着的削尖的下巴,心中打定主意。若是她識時務點,他便救她一命。若是她不識時務,那麼他不介意再推下一塊石頭,讓她徹底零落成泥!
正在景北樓正打算開口之際,一道清脆驕傲的聲音在殿內響起:“皇帝伯伯,她是我預定下的,您可不能將她許給旁人!”
衆人一驚,忙把目光聚集過去,看到個精緻玉立的少年站起,可不正是永寧小世子薛採。皇帝都笑起來:“小薛採,你才十一歲就想着娶親了?”其他人也跟着笑起來,原本衆人還在想是誰如此膽大包天,現下看到個小少年都失笑了,若是旁人必定如此說,必定安上個大不敬的罪過,但是一個小少年,陛下絕對不會對個孩子動怒。
薛採揚起下巴道:“我雖然今年十一,但明年十二,後年十三,很快便有長大的一天。且我雖年齡不大,但是腦子卻比很多古稀之人更爲聰慧老成,所以心卻是大的,爲何不能娶妻?”這話說得狂傲,但若放在薛採身上,倒是沒人敢說個不字,因爲薛採的聰慧早就世人皆知。
餘辛夷看着半路上出來搶親的這位小世子,一陣失笑,隨即又是頭疼。這孩子,竟敢當庭說出“年齡不大,心卻很大”,膽子真是太大了,但是薛採爲她解了一圍,卻解不了第二圍,溫家人絕不會就此死心!她小心的擡頭看了眼龍顏,眉心微微蹙起。
溫家人相視一眼,眼裡皆閃過一絲冷凝。原本事情都要成了!突然殺出個薛採!不過沒關係,皇帝只會當薛採小孩戲言罷了,餘辛夷的命,他們一定要拿過來!
然而,原本一直沉默的皇后,突然啓脣雍容道:“陛下,臣妾見餘辛夷倒是個聰慧機敏的,有心收她爲義女,陛下您以爲如何?”
什麼?皇后一句話,讓原本志得意滿的溫家人,以及淑貴妃,就連景北樓都變了臉色!皇后怎麼會想起收餘辛夷爲義女!而餘懷遠與老夫人都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