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靜謐，涼風如絲。
黃飛四處奔波了一天，終於把辭行一事完結。
當他回到拖着沉重的身體回到蝶泉小區時，他已經有些疲憊不堪，彷彿今天所做的事情比平時都要勞累幾分的感覺。
若不是擔心燕的狀況，他現在真想找個地方好好躺下來睡上一覺。
這次道別，不管是家人還是朋友，他們對於他在這個時候突然做出決定都感到驚訝，特別是胡家一家人更是詫異。逢年過節本是一家團聚的日子，而且一家人才剛剛相識不久，相處的時間也不是很長，還沒有來得及吃上一頓年夜飯又要分別，他們怎能捨得？
黃飛好說歹說，費了好大勁才說服家人，那個時候他心裡真的深感歉意。可是爲了燕，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得選擇離去。一家人最終還是理解黃飛的心意，大家都不在爲難，只是一再叮囑他一定要萬事小心。
本來一個電話都可以解決的事，他卻親自前往當面與他們一一辭行，因爲他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會怎麼樣，所以，非常有必要和他們見上一面。
如此一來，浪費的時間自然不少。
他回到蝶泉小區的住所時，時間已經接近晚上九點多鐘。
來到門前，他沒有叫屋裡的人開門，而是自己拿出鑰匙打開大門而入。
當他進屋關門，走向大廳之時，立即聽到屋裡傳來百里萬鴻那洪亮的哈哈大笑聲，似乎他在講什麼很開心的事情。
黃飛疑惑，不禁停下腳步靜靜豎耳聽了一下。
“哎呀！想到那個時候陸虎那傢伙臉上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百里萬鴻那爽朗的大笑聲不絕於耳，他滔滔不絕地說道：“你們兩個不知道，當年我跟黃飛在越南執行任務，那一次真是太爽快了！當時的情景我一直歷歷在目，我還記得當晚就我們兩個人衝進敵人的陣營裡，見人就殺，猶入無人之境。在外面逮住他們的頭目陸虎時，那傢伙都嚇傻了。”
“好傢伙，那時當真是一步殺一人，四處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那個時候我感覺根本不是在殺人，而是在比賽，看誰殺得更多更快……直到最後我們兩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殺了多少，大家都殺紅了眼，真是太痛快了……哈哈哈……”
等他笑夠了以後，他又解釋道：“你們兩個小姑娘一定認爲我們都成了殺人魔。那你們可就錯了，我們殺的那些人可不是什麼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他們可都是越南無惡不作、心狠手辣的幫派組織，專門種植大麻、販賣毒品軍火等等的犯罪團伙，一點都不可小覷……”
“你們當年還真還是英勇。”廳裡傳來燕的微笑聲。
“哈哈哈……那是當然。”百里萬鴻洋洋得意的笑聲立即響起。“你們可別小看我，現在本大爺更勝往昔，未逢敵手，連你們的男人黃飛那小子都得忌我三分，我可厲害着呢……”
聽到此處，黃飛不禁扯起嘴角苦笑起來。
他算是明白了，百里萬鴻這個傢伙爲了親近兩個女人，他竟然口無遮攔的炫耀起當年的英勇事蹟來，甚至還不惜誇大其詞，渲染色彩。
難道他不知道在女人面前應該要保持莊重矜持嗎？你一再強調殺人是多麼多麼有快感有成就，人家不被你嚇跑都被你嚇壞了。
哪個女人會喜歡一個殺人惡魔在滔滔不絕的說這種事情？
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做你的朋友還真是危險，真怕哪天睡覺的時候不小心就被你扭斷脖子了。
黃飛無奈的搖了搖頭，若是再不阻止百里萬鴻的高談論調，說不定以後連自己的形象都會被他完全抹黑，到時候怎麼在兩個女人保持着好男人的形象？
當然，其實他在兩個女人眼裡的形象也好不到哪裡去。
沒有再逗留，他趕緊走進客廳，一邊前行，一邊高喊道：“喂……你這個傢伙給我適可而止，別把我和你混爲一談。”
坐在沙發上的三人看到黃飛回來後，本來還準備繼續講故事的百里萬鴻也都停了下來，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回頭向他望去。
這時，黃飛纔看清楚三人的情況。
百里萬鴻坐獨自坐在沙發的一邊，燕和冷雪一起坐在他的對面。而相鄰沙發的桌面上正放着三杯冒着熱氣，香味濃郁的熱茶，看似他們正在聊天，或者是說，是在聽百里萬鴻講那過去的故事……
“喲！你小子終於捨得回來了。”看到黃飛歸來，百里萬鴻並沒有起身，直接就坐在沙發上對着黃飛調侃起來。
燕沒有說話，只是對着黃飛微笑着點了點頭。
而冷雪的臉上根本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淡淡瞥了黃飛一眼，好似漠不關心的樣子。
黃飛走到百里萬鴻邊上坐下來，對着燕和冷雪微笑着點頭打招呼，這纔回頭對着百里萬鴻說道：“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又在說我的壞話了？”
“我是那種人嗎？”百里萬鴻拍拍胸口，睜大眼睛說道：“要損人，我向來都是當面就說了，還需要躲在背後說別人壞話？”
“如此說來，我還錯怪你了。”黃飛笑着說道。“看來你不是個小人，反而是個君子？”
“本大爺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百里萬鴻高傲地揚起眉頭，說道：“我就是我，從來不受那些世俗眼光的約束。敬我者，愛之。犯我者，誅之。”
黃飛無聲的笑了笑。其實百里萬鴻很多地方跟自己很像，只是他行事張揚，自己比較低調謹慎。
燕在一邊打圓場，笑着說道：“其實是我們閒得無聊，所以纔會讓百里先生給我們講講，他當年和你之間的一些事蹟，想不到你們竟然還有許多不同尋常的故事。”
此時，燕已經默默的爲黃飛倒上一杯熱茶，並含笑推到了他的面前。
黃飛微笑道謝，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這才笑着說道：“看來你們不但沒有反感，反而好像很喜歡聽的樣子。”
其實黃飛已經猜到一些苗頭，或許這只是燕覺得三人相處沒有共同的話題，害怕場面沉默冷場而尷尬，這纔會向百里萬鴻提起讓他講起故事。
畢竟三人唯一交集的共同話題就是黃飛，只有這個會讓三人之間的距離拉近。既可以從中瞭解到百里萬鴻與黃飛以往的關係，又能排解尷尬的氣氛，這可以說是一舉兩得的機會。
黃飛就知道燕是個聰明的女人，她不會白白的去做一件事情。要做必定有其道理。
“對了，你現在纔回來，是不是說明你的事情都處理完畢了？”百里萬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之後，回頭對着黃飛問了起來。
“是的。”黃飛點頭說道。“所有的一切都處理妥當，明天我們就可以安心的出發了。”
“安心？”百里萬鴻可不這麼覺得，他回頭瞥了燕一眼，指着她提醒道：“你可別忘記，她現在可是危險之軀，隨時都可能喪命，若是不及時解決，你就沒有真正安心的時刻。”
說到此處，場面氣氛突然就變得嚴肅起來。
燕的臉色也同時變得凝重，眼神更加黯然。她輕輕咬着朱脣，低下眼簾默默望着桌面不語。
黃飛也感到事情棘手，可是他真的不想讓燕服用臨時藥劑，他不想拿燕的命來賭。
頓了頓，他看着百里萬鴻說道：“難道真的不能緩緩嗎？”
“不久之前，她又暈了一次。”百里萬鴻一字一頓非常嚴肅地說道。“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什麼！？”黃飛大吃一驚，差點從沙發跳起來。
他不禁回頭緊緊盯着還在低着眼簾發呆的燕，雖然看不到她全部的表情，但是他能看到她微微泛白的側臉，他知道她現在的心情肯定非常不好受。
不到十個小時，燕就暈了兩次，以這個速度來看，說不定以後發作的時間會越來越短，越來越頻繁，直到完全失去理智……
這個過程或許不會太久，甚至不知道會不會伴隨着什麼後遺症。
“燕兒……你……”黃飛緊緊握着拳頭，他真的不知道要安慰燕纔好。
“放心吧，我沒事。以後也不會有事的，你不必爲我擔心。”
燕突然擡起頭，一臉微笑的看着黃飛，彷彿這件事情對於她來說真的沒有什麼大不了似的。
“什麼意思？”黃飛覺得不對勁。突然眼眸張大，身軀震動了一下，他嘴脣緩緩抽動着，不敢置信的說道：“你……你已經服用了臨時解藥？”
“是的。”燕沒有隱瞞。
“爲什麼？”黃飛難過的大聲嘶吼起來。
聽到這個消息，他簡直不敢相信，彷彿胸口被插了一刀似的疼痛起來。
他們竟然沒有經過他的同意，甚至都不通知他一聲就私自服用藥劑，這到底算了什麼事嘛？
難道他們就沒有在乎過自己的感受嗎？
“對不起。黃飛。我不想拖你後退。”燕目光灼灼地直視黃飛雙眼，認真地說道：“當我知道有這麼一種可以暫時壓制我發作的藥劑時，我並沒有覺得驚慌，反而覺得安心。雖然它可能縮短我的壽命，但是它能給帶來穩定安全的時間。”
“我不怕死，我只怕給你帶來負擔，我不想讓你有任何的後顧之憂。以前我擔心我會變成一個失去理智的殺人魔，而我現在不用擔心了。哪怕最後沒有解藥，我也不會危害他人，更加不會傷害到你或者你的親人朋友。”
“在最後的日子能夠如此平靜清晰的陪在你身邊，我已經覺得足夠了。何況我們也不是沒有機會，你不用爲我擔心。哪怕最後失敗我也不再有任何遺憾，上天給我的已經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