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攜了王氏和蔣詩韻上炕,王氏拘束地不行,再三推辭了。
錢氏先前那個樣子,她怎麼還好坐她家的炕呢?
倒是蔣詩韻見王氏侷促不安的樣子,笑着給她解圍,“姑母,我娘麪皮兒薄,乍一見您這樣的貴人,她心裡不免緊張,您還是別勉強她了?”
蔣氏聽見這話就攥着她的手笑開了,“瞧瞧,還是我這大侄女會說話!什麼貴人不貴人的,你姑母能是外人嗎?”
又讓蔣詩韻上炕坐着,“既然你娘不坐,那你來坐!”
蔣詩韻落落大方地上了炕,坐在蔣氏身邊。錢氏連忙拉着王氏坐在了炕邊兒的錦杌子上。
蔣氏的眸光幾不可見地閃了閃,這侄女好似不懂什麼矜持啊?
若是蔣詩靜和蔣詩語兩個,自己這般讓着,怕是怎麼着都不會升炕上坐的!
到底還是鄉下丫頭,不懂規矩禮儀!
蔣氏這些心思也只是一霎時的,只是這一瞬的變化卻沒能躲過就坐在她身邊的蔣詩韻的眼睛。
她若有所思地翹了翹脣,就聽蔣氏喜得眉開眼笑的說道,“哎呀,我這大侄女長這麼大我還沒見過呢,沒想到跟我這麼親!”
蔣詩韻脣角的笑痕越發深了,這個姑母當着蔣詩靜和蔣詩語說這樣的話到底什麼意思?
厚此薄彼嗎?
她初來乍到,怎麼着也比不過在京裡常來常往的蔣詩靜和蔣詩語吧?
立在炕邊的蔣詩靜和蔣詩語面色就齊齊地變了,臉上的笑容僵硬起來。
這鄉下丫頭憑什麼得姑母的喜愛?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罷了。
她們兩個倒是時常到安國侯府去見蔣氏,也沒見蔣氏如此熱絡。
本來還指望着蔣氏能給她們說一門好親事的,無奈蔣氏好似看不上她們姐妹二人。
若不是錢氏孃家弟媳正在給蔣詩靜保長興侯府的媒,蔣詩靜姐妹還不知道到哪兒找姻緣呢。
兩姐妹不由死死地盯着蔣詩韻那張如花的笑臉。
蔣氏渾若未覺,只管拉着蔣詩韻的手笑,“沒想到大侄女這麼大了,這麼標緻了?”
說完,好似不知道另兩個侄女想什麼似的,擡頭又笑看蔣詩靜和蔣詩語,“韻兒比你們兩個長得還好呢,就是,就是黑了些。”
這話讓蔣詩靜和蔣詩語聽得極不舒服,恨不得上前把蔣詩韻的臉給抓花。
鄉下來的賤丫頭,也配和她們比?
只是當着蔣氏的面兒,這姐妹兩個只能暗中磨牙,不得不陪出笑臉來。
蔣詩韻也不由得失笑,這個姑媽還真是率直,她這麼大的姑娘家,最是在乎容貌的時候,說她黑她能歡喜嗎?
不知道蔣氏這般在乎她的容貌爲的是什麼?
看蔣氏的那副眼神,她彷彿看到了昨兒下晌她爹看她的眼神了。這兩人都是一副看到了待價而沽的寶貝一般,眼神看得她渾身發麻。
錢氏見狀忙接過話茬笑道:“再怎麼說,二叔那樣的長相,大侄女還能差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眼角微斜,上嘴脣上擡,眉毛下垂,眼睛眯了眯。
雖然笑着,可蔣詩韻還是讀懂了她的意思。
錢氏心裡對她厭惡到了極點,可當着姑母的面兒,不得不做着表面功夫。
蔣詩韻暗暗驚歎,這錢氏的演戲功夫着實了得啊。
像是討好蔣氏一般,錢氏又扭頭看着王氏,“等過幾日天兒涼爽了,我就帶着她們姐妹幾個到外頭走走,也好讓京中那些夫人們見識見識我們蔣家的女兒!”
“正該如此!”蔣氏笑着點頭,“侄女們都大了,也該說親了。”
也的確如此,蔣詩靜已經十六,這個年紀早就定親了,只是錢氏總想着把女兒嫁給那些王侯貴族之家,挑了兩年還沒個合適的。
王氏聽了蔣氏的話,面上一喜,剛想答話,蔣氏忽然一拍巴掌,笑道,“也別過幾日了,後兒就是我們府上老太太的七十大壽,你索性一塊兒都帶過去吧?”
這話是朝着錢氏說的,正一臉笑容的王氏就僵住了。
怎麼?難道不讓她去嗎?
錢氏連忙笑容滿面地答應着,回頭又吩咐身邊的王媽,“趕緊到庫裡挑幾樣首飾,再把錦繡坊的娘子叫來給三位姑娘量身子。”
王媽媽樂顛顛地應着出去了,蔣詩靜和蔣詩語兩個臉上都露出了歡快的笑容。
而王氏,呆呆地坐在那兒,嘴脣囁嚅了幾下,欲言又止想要說什麼。
這時,蔣氏卻一把拉過蔣詩韻的手,就從自己手腕上褪下一隻澄澈清透的碧玉鐲子給她套上,嘴裡嘖嘖稱讚,“瞧瞧,這手腕子白的跟藕節似的,配上這鐲子真好看!”
又定定地望着她的臉一陣子,囑咐蔣詩韻,“這兩日別到外頭瞎跑,在屋裡好好地捂一捂。瞧這臉蛋兒,都是曬黑了的。”
蔣詩韻只好點頭應承,蔣氏這才鬆開她的腕子。
瞬間,她就覺得有兩道不善的目光投射到她的腕子上,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誰的。
她不動聲色地把袖子擼下來,蓋住了腕子上那枚看上去成色不錯的碧玉鐲子。
看來安國侯府二夫人身上的東西,引得某些人眼熱了。
王氏本來心裡有些委屈大姑姐沒邀請她去,可這會子看到大姑姐對女兒這麼好,滿腹的不快也就煙消雲散了。
送走了蔣氏,錢氏轉過身來臉色就冷了下來,理也不理王氏娘倆,徑自帶着兩個女兒出了屋子。
王氏還想着問問她後日到安國侯府給老夫人拜壽該送些什麼禮的,見錢氏一副眼高於頂的樣子,也不好張嘴,只能帶了蔣詩韻自回小院子。
蔣詩韻一路都在尋思,看這樣子,蔣氏這是讓她過去給安國侯府相看了。
只是她這姑母會這麼好心,放着蔣詩靜姐妹不理,獨獨挑上了她這個從鄉下才來的?
就算蔣詩靜正在和長興侯府的嫡次子議親,但是這親事一天沒定下來,也作不得準。
蔣氏這個做姑目標的也沒道理繞過蔣詩靜姐妹去啊?
聽他爹那話音,似乎她和安國侯府的長房長孫的親事都定了,如今去給人家相看一下,是不是就該着手預備嫁人了?
今兒當着錢氏母女三個,姑母毫不猶豫地把腕子上的鐲子褪下來單單給了她,怕是不止是喜歡她這麼簡單吧?
蔣詩韻眉頭微微蹙起,拿不準蔣氏爲何對她這般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