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若瞳孔猛然緊縮,他微微偏頭,嘗試着冷靜下來。
時間緩慢了下來,伴隨着那句話落下,一個身着白底玄青道袍的人噙着笑意從暗處走出來,他袖口壓着精緻的花紋,如玉的手指此刻就捏着幾張黃符,優雅溫聲道:“將若,別來無恙啊……”
別來無恙,時隔一百三十年,當真是……別來無恙。
那人歪頭看了看將若身後哆哆嗦嗦地小妖,溫言笑道:“你們可以走了,沒關係。”
“謝,謝,謝謝啦……”
小妖俯身一拜,席捲塵埃而去。
“你怎麼了?”他頗爲不解地看着將若,而後緩步靠近那人,符紙化灰,他斂眉一笑,右手摸着臉皮子,“這張皮相沒有什麼變化啊……”
“顏于歸……”
“嗯,你可以這樣叫我。”
“傻書生……”
他輕嗤一聲,掩脣無奈道:“說了多少次,我不是傻書生。”
他將手放在將若面頰兩側,舒心一嘆,眸中凝着笑意,踮起腳尖將脣湊上,用舌尖溫柔描摹着他的脣瓣。
將若身子一顫,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突然又一把將人攬入懷中,而後誘哄他。
顏于歸眉頭微微蹙起,鼻尖一陣酸澀,卻沒推開他,畢竟,自己挑起的火就得自己負責。將若的吻有些不分輕重,他手指從顏于歸的衣襟處滑入,冰涼的手指卻挑起點點酥麻,而後熟練地扯開了他的束腰青帶。
兩人身子緊貼,顏于歸仰着頭迎合將若,風葉躁動,他突然一愣,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一把推開了身上的人,一邊後退,一邊繫好青帶,慌慌張張道:“不行,不行,現在不行。”
將若眉頭一皺,而後大步邁出,一把將他按在了樹上,居高臨下道:“我說,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顏于歸嘴角一抽,而後眯眼道:“可是今日真的不行,一會兒會有人來找我的。”
“誰?”
“呃……”顏于歸食指一擡,溫言道:“我的小師弟們。”
“?”將若凝眉,而後一把握住他的手指,另一隻手攬着他的腰,一個輕躍就坐在了樹枝上。
將若背靠着樹幹,而顏于歸則坐在他身上,微微扶額道:“我都已經輪迴了,自然不可能再和以往的人有所關係。”
“仔細說說。”將若已經握着他的手,把玩了一會兒,又將他手指塞入口中,銀牙細咬。
顏于歸渾身一個激靈,瞪了他一眼,才道:“我如今拜在縹緲山門下,是一名道士,道號徒望。”
將若挑眉,以額抵額,蹭了蹭,其實本人還是有些迷茫糊塗地,彷彿大夢初醒,“嗯,那拜入仙門之前呢?”
“沒爹沒孃,一窮二白。”
將若一怔,沉默了片刻,乾乾道:“好命數。”
“我也覺得。”顏于歸沒心沒肺地笑了笑,撓頭道:“不過你知道最好的命數是什麼嗎?將若,你不好奇我爲什麼還記得你嗎?”
將若挑眉,顏于歸道:“我沒喝孟婆湯,過奈何橋的那個時候,不知道爲什麼,孟婆居然沒在,然後一羣鬼就在那裡等着,我溜了。”
將若低笑,道:“爲什麼溜了,而不等着?”
顏于歸回了他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不滿地看向了別處。將若傾身,手掌在他面前打開,兩枚指環相扣,熠熠生輝。
將若手捧着他的臉,笑道:“這次,不會再摘了。”
顏于歸鼓着嘴,嘟囔道:“幹嘛,摘得時候不是挺乾脆的嘛?怎麼今天又想給我帶了,你說你打臉不……”
話雖如此,可顏于歸還是磨磨唧唧地帶上了那魂戒。將若又滿意地蹭了蹭他,笑道:“那我們先回魅城吧。”
“不行。”聞言,顏于歸立刻沉臉拒絕。
“爲什麼?”
“你還好意思問?”顏于歸咬牙,憤憤不平道:“這不都怪你,沒事和人打架,害得兩界結界鬆散,多少妖魔鬼怪跑出來禍世擾民,我們身爲縹緲山門下弟子,可不就得匡扶正義,降妖除魔!”
將若怔了怔,隨後將他的臉掰正,問道:“你還要修仙道?”
顏于歸眨眼,而後雙手摟着他,笑道:“我覺得沒問題啊?”
“是沒什麼問題……”將若話音未落,顏于歸突然一手捂住了他的嘴,輕語道:“你先離開,有人來了。”
將若挑眉,極爲不爽地將他的手拿下,冷聲道:“你搞清楚了,該走的人是誰!”
顏于歸面色一變,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很快就要過來了,而他還在這裡和將若爭執不停。
“那你化狐,化狐也可以。”
“你少給我得寸進尺。”
“這是什麼個得寸進尺,將若,你腦子有毒吧!”
“小道士,你罵誰呢?”
“罵一隻臭狐狸……”
兩人殺氣騰騰,罵的熱火朝天,因此都沒注意到周身環境,顏于歸好不容易說服了將若,突然聽到一聲厲喝。
“妖孽!”
他面部抽搐了下,而後仰頭望去,順手將遮眼的狐尾扔在了一邊,慢吞吞道:“常山,是我。”
WWW ▲ttkan ▲¢O “大師兄!”執劍的男子一愣,後退一步,驚悚道:“你頭頂那一坨東西是什麼!”
顏于歸擡手將扒着他腦袋的狐狸摘了下來,一邊安撫着他,一邊笑道:“碰巧遇見了一隻受困的狐狸。”
常山毛骨悚然,看着他懷中的狐狸眯了眯眼,嘴角抽搐道:“師兄,你這是閒着沒事幹了,甘遂和文術還沒有找到呢,瞎救什麼狐狸……”
“他們兩個還沒見?”顏于歸眉頭蹙起,手下動作一滯,懷中的狐狸趁機搭在了他的肩頭,顏于歸道:“甘遂和文術不是回了消息嗎?”
“人沒出現。”常山揉了揉腦袋,擡步走近便要打算蹂!躪一番顏于歸肩頭的狐狸,而顏于歸下意識地一個側身,常山訕訕一笑道:“徒望師兄,玩物喪志啊,你要是帶這隻野畜回去,掌門師尊還不得殺了你……”
顏于歸抿脣一笑,欲言又止,便拍了拍他的腦袋,高深莫測道:“小屁孩兒,浮躁怠惰,殺伐一詞,真所謂……”
“停停停,打住,打住!”常山寶劍一橫,後退一步,一陣惡寒,“在縹緲山整日被師父們洗腦我都忍了,一下山你還要嘮叨個不停,祖宗誒!放過我們好不好,我知道師兄你很強了,你是縱橫四海,天下無敵,拳打混鯤,腳踩玉帝,但是我們這羣小弟真的難以容忍,下次下山修行你能不能別跟來了?”
顏于歸扶着下顎,心想自己平時也沒有多嚴厲啊,只不過是秉承着掌門師尊及各位師父的教導,外加上奉着縹緲山的門規指點着他們而已,這怎麼是難以容忍的事情訥?
“好。”
“好什麼好,不頂用了懂嗎,師兄你知道你的人緣已經……誒?”常山猛然一愣,詫異地看着顏于歸,又猛退一步,利劍出鞘,瑟瑟問道:“徒望師兄,你是不是被妖狐上身了?”
顏于歸凝眉,而後翻身掠上了樹枝間,闔眼不語。
常山在下面呆呆地愣了一會兒,而後喃喃道:“奇怪,以往不都哭着喊着要陪我們下山歷練嗎?這次怎麼腦袋開竅了……果然還是被妖狐上身了吧!”
“常山。”顏于歸揉了揉眉心,實在忍受不了他的胡言亂語,嘆息道:“我被妖狐上沒上身,你心裡還沒點兒底數嗎?別吵吵嚷嚷了,今日休息一晚,明天還要去臨都和文術他們會合呢。”
“噢。”常山乖巧地盤腿坐下,須臾又覺得不對勁,仰頭看着遠處的人。
徒望師兄是怎麼知道文術他們在臨都的?果然,這就是縹緲山掌門心儀的第一弟子嗎?實力是何等恐怖啊!
常山於幽怨中睡去,而顏于歸剛睡下不久,便被折騰醒了,他一把拍來那張妖冶賤貨的臉,睡意惺忪道:“做什麼?”
“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將若咬着他的耳朵,顏于歸抿脣縮了縮,繼續拍着他的腦袋,打了個哈欠,“別鬧,我今日很累了,常山還在下面呢……”
將若撇嘴,不屑道:“你那個師弟一般般,察覺不到我的結界。”
顏于歸無奈嗤笑,支起了身子,道:“師尊命我帶他們下山歷練可不是爲了對付你這樣的高級狐妖。”
“呵。”將若手指穿過他的長髮,舔脣道:“那如果遇見了如我這樣難對付的妖怪怎麼辦?就如同今日,你可不就是遇見了。”
“那還能怎麼辦呢?”顏于歸也學着他的樣子,微微湊近湊近,手指玩着他的銀絲,極爲輕佻道:“當然是收歸身下嘍……”
將若面色一變,身子後仰與他拉開了些許距離,偏頭輕嗤道:“就憑你這小道士,也就勉強比下面躺着的人好一些,能有什麼能耐?”
“有沒有什麼能耐,上了牀你不就知道了。”顏于歸嘆了口氣,繼續扯着他的銀髮,只見將若面色再一變,頭接着又偏,還沒想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一下顏于歸,那人又開口,憋笑道:“不過將若,你這個樣子提醒了我一件事情?”
將若寶寶偏頭,求知若渴,一臉好學道:“什麼事情?”
顏于歸正色,淡淡道:“春天到了。”
……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