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波濤洶涌
京城。碩王府
“清風…盧少可回來了?”趙永岑斜靠在窗前的軟榻上,面色冷然的問道。
清風垂手站立在一旁,聽見主子問話,這才稍稍擡起眼簾,答道:“啓稟殿下,尚未接到盧少回京的消息。”
“這小子究竟在搞些什麼名堂?如今京都正值多事之秋,他居然還有這個閒工夫在外頭遊山玩水!”他微微蹙起眉頭,冷凝的俊顏上帶着一絲的不悅。
清風不敢多說,只得簡潔的應付着。“興許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吧…”
碩王沉吟片刻,思緒又繞回了那個極爲敏感的話題上。“太子近來可有什麼動向?”
“近來倒是沒什麼大的動作,大多在皇上跟前侍疾,充當孝子呢…”清風提起那位的時候,神色也帶了些輕蔑。
在他看來,太子處處都比不上主子,簡直就是個窩囊廢。不過就是運氣好,託生在皇后娘娘的肚子裡,所以纔有今日的地位。否則,以他的能力,哪兒能坐上這皇太子的寶座!
碩王摩挲扳指的手稍稍頓住,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顯得極爲不屑。“他倒是會做戲…一邊充當着仁孝的兒子,一邊卻在父皇病重期間不停地往府裡收納美人…”
“據屬下打聽到的消息,裴家此次有兩位小姐同時進了太子府。”清風補充道。
“關於那兩個裴家女,可有什麼特別之處?”趙永岑追問。
清風揚了揚眉,斟酌着言辭答道:“裴家二小姐倒是有幾分名門世家女子的端莊典雅,才貌也算中等。不過那裴五小姐,真真沒半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據說她經常一襲男子衣飾裝扮,陪伴太子左右,還被允許參與議論政事。”
“哦?”趙永岑沉吟着,心裡迅速的盤算着。“繼續盯着太子府,重點查一查這裴五小姐。”
“是。”清風低下頭去應道。
屋子裡靜謐了片刻,趙永岑似乎又想起某個人,喃喃的道:“也不知道南邊兒那事兒辦的怎麼樣了…”
太后可不止一次宣他進宮,提起他的親事了。儘管他已經婉拒多次,可以太后她老人家固執的性子,怕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他必須趕在太后下旨賜婚之前,與裴家訂下親事才行。
清風微微一愣,但很快便了然。“盧少的飛鴿傳書中提到,裴家老夫人的態度尚不明確,可能還需要一些時日纔會有答覆。”
趙永岑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煩躁的心也漸漸地安靜了下來。想到哪個只有數面之緣的女子,他冷峻的面容上不由得浮現出淡淡的柔和之色。
他還是打破了自己的承諾,干涉了她的親事,只因爲她是他唯一感到有趣的女子。每每午夜夢迴,總有她若有似無的身影。她潑辣的做派,幹練直爽的性子,聰慧的頭腦,以及不俗的醫術。這一切的一切,都與他平日裡遇到的那些閨閣千金有着天壤之別。她的姿容算不上絕佳但也耐看,更何況她還收了他的信物。
從未有一個女子,敢光明正大的向他勒索,她是頭一個。想到那玉佩她會隨身攜帶,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揚。
“主子想到了什麼好事麼?”清風本不敢多嘴的,可是主子的表情實在是太過詭異了,讓一向穩重謹慎的他也忍不住開了口。
趙永岑面色一沉,瞟了這個貼身侍衛一眼。“有些事,不是你能過問的。”
“是屬下逾矩了…”清風驚駭的低下頭去,後背隱隱升起一股寒氣。
“你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準進來。”不想自己的心思被人打探到,趙永岑不得不下了這道命令。
清風道了聲是,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轉身還未走出百米,就看見一抹嬌嫩的身影迎面而來。跟隨在她身後的,還有幾個穿着淺綠色衣衫的侍女。
“見過郡主!”清風面露難色,卻還是恭敬地上前行禮。
嬌俏少女約十五六歲模樣,一身鵝黃色的拽地紗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兒。纖細的脖子上戴着銀色的瓔珞圈,襯托的皮膚更加白皙潤澤。她長着一張標緻的鵝蛋臉,精緻的五官十分惹眼。尤其是鑲嵌在那白皙臉蛋上的一雙黑如寶石的大眼,格外引人注目。只是,那微微上揚的下巴,顯示着她倨傲不凡的性子,給人幾分疏離的感覺。
“起來吧…岑哥哥可在府裡?”被稱爲郡主的少女眼神輕蔑的掃了這冷然的侍衛一眼,放佛與他說上幾句話,都是玷污了自己的身份。
清風本就不喜這位不可一世的郡主,又被她那輕蔑的眼神給惹了一肚子的火,故而回答起來也十分的冷硬。“主子吩咐任何人都不許進去打擾,郡主還是請回吧。”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這麼跟本郡主說話?”慧妍郡主惡狠狠的瞪着眼前這個不識時務的男子,冷冰冰的呵斥道。
“卑職不敢。”清風不卑不亢的低垂着頭,眼底的蔑視卻毫不掩飾。
站在郡主身後的一個丫鬟焦急的蹙起了眉頭,貼在郡主耳邊小聲的提點道:“郡主…不是說好了不發脾氣的嗎?若是讓碩王殿下見到,豈不是又要誤解了去…”
慧妍郡主輕咬下脣,想起今日來此的目的,只得忍氣吞聲,故作大方的對清風說道:“看在岑哥哥的面兒上,今日就不與你這個狗奴才計較!芳兒,咱們走!”
她說的走,自然是繼續往前走,前往碩王的書房。
那個叫芳兒的侍女有些猶豫,畢竟碩王殿下向來不懂得憐香惜玉,又是個端方嚴謹之人,若真的觸犯了他的威嚴,怕是後果不堪設想。“郡主…這樣不好吧…剛纔這侍衛大哥說了,殿下不想被打擾…”
只是慧妍郡主是何等的刁蠻任性之人,豈會聽一個小丫鬟的勸告。“羅嗦個什麼?本郡主能是一般人嗎?”
清風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頭,對這個郡主的印象更差了。不就是仗着太后的寵愛麼,也敢在碩王府囂張,簡直不知死活!
“郡主還是莫要硬闖的好…”見那郡主還要一意孤行,清風不得不伸出手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敢攔我?”慧妍郡主將眼睛一瞪,擡手就給了清風一巴掌。
清風巋然不動的站在原地,似乎剛纔那一下不過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嘴上仍舊是冷冰冰的強硬。“郡主請回。”
“你…你…”慧妍郡主似乎是真的氣惱了,指着清風就破口大罵。“你好大的膽子,連本郡主的駕也敢攔!難道就不怕本郡主告訴你家王爺,讓他治你的罪?”
“清風不過是遵照主子的吩咐做事,若郡主要以這個藉口治卑職的罪,卑職也無話可說。”清風的性子本就冷,對這個刁蠻的郡主的態度更是不屑。
慧妍郡主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愣是半響說不出話來。
想她平日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裡吃過這般虧?因爲是太后孃家侄孫女的關係,又得了太后她老人家的青眼,可以時常進宮陪伴。故而,這位郡主大人便自認爲高人一等,也沒將一般人放在眼裡。
今日竟被一個低下的侍衛給抹了顏面,自然是不肯善罷甘休的。“你等着…等見到岑哥哥,我一定…”
一激動起來,她連高貴的本郡主三個字也忘記了,用了我這個自稱。
“什麼人在外頭喧譁?清風,給本王丟出去!”忽然,一道威嚴的聲音從不遠的屋子裡傳了出來,根本一點兒情面都不講。
慧妍郡主頓時面露喜色,剛要開口卻被清風迅速的點了啞穴一把提了起來。“對不住了郡主!主子的吩咐,卑職不得不遵命。”
在身後一衆侍女的驚呼聲中,慧妍郡主就這樣,像是被沙袋一樣扛了出去。
太子府
“殿下…有句話,微臣不得不提醒殿下。”
趙永德端坐在盤龍椅上,驚詫的揚了揚眉,對眼前這位蓄着長髯的老者恭敬地問道:“太師有話請講。”
看起來一身儒雅的老者,正是當朝太師,太子趙永德的老師聞太師。太師這個官職雖然沒什麼實權,但他在大周朝廷卻有着極高的威望。不爲別的,就憑着他曾經是三朝帝王的啓蒙老師這一點,就足以令人佩服。
故而,太子在他面前也不得不謙虛的低頭,對他甚爲尊敬。
老太子捋了捋長鬍須,斟酌了一番纔開口說道:“近日來皇上身子不適,太子殿下卻接連納了幾個女子入府,實在是有違孝道…”
趙永德面色紅了紅,神情頗爲不自然。當初,他只想着拉攏裴家這個實力雄厚的靠山,並沒有多想。如今這一舉動,倒是成了別人詬病的把柄了。“是本宮魯莽了…”
“這也就罷了…殿下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爲何偏偏將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弄進府來?這也就罷了,卻還允許她參議朝政,這就有些過了!”聞太師這話說的有些重,但也是職責所在,不得不嚴厲一些。
畢竟,太子殿下可是未來的君王,容不得有半點兒瑕疵。
“若是這些把柄落到別人的手裡,可是對殿下大大的不利。”不等太子開口,聞太師又繼續說道:“殿下還是趁早將她處置了吧,免得留下禍端…”
趙永德雖說對這位太師頗爲尊敬,可目前裴姈對他還有用處,他自然是不甘心就這麼將她棄了的。於是面上應承了下來,私底下卻仍舊將裴姈留在府裡。只不過,再也沒有將她帶入書房,有什麼問題也是私下議論。
不得不承認,裴姈有時候說的一些話,的確是令人震驚不已。而且,提出的某些方案,也的確有助於他穩固民心。
“是,學生知道該怎麼做。”
聞太師可是過來人,一看太子殿下的神色便知道他並沒有真正的將他的話聽進去,心裡不由得暗暗懊惱。
果然是翅膀硬了,便不易控制了。
這孩子的心雖然大,卻性子衝動,容易被別人所影響。一根不錯的苗子,可惜卻被盲目自大和嬌寵給毀了。
送走了聞太師,趙永德便回了後院。正想往裴姈的院子去,卻被一個熟悉的身影攔住了去路。“太子爺,皇后娘娘派人來宣您進宮一敘。”
趙永德怔了怔,沒作多想便改變了主意,跟着那宮女朝着府門口走去。
無雙閣
“碧兒…太子爺在何處?”已經是婦人裝扮的裴婉穿着華麗的衣袍,眉目間也染上了一絲嫵媚,比起原先做姑娘的時候多了那麼一點成熟女子的風情。
碧兒站在她的身旁,正努力地打着扇子。“聽丫鬟說,聞太師走了之後,殿下正要回後院忽然又出府去了。”
“哦?可知去了哪裡?”裴婉慵懶的嗓音聽上去,叫人沉醉不已。
碧兒仔細回憶了一番,答道:“似乎是被皇后娘娘宣進了宮。”
提到宮裡的那位,裴婉的身子不由得僵了僵。在剛到京城的時候,她就聽說皇后娘娘正在準備替太子殿下選太子妃。對她這個從蒲州來的貴女,便硬生生的被忽略了。想來也是因爲太子擅作主張,沒有事先稟明皇后,故而皇后才故意冷落於她。
至於後來又允許她進府,也是看在叔老太爺的面兒上,才默許了此事。但也找了個由頭,將她的位份降爲了五品的太子昭儀,可見裴婉並沒有入了皇后娘娘的青眼,甚至是有些不受待見的。
“小姐…這些日子以來,殿下雖然大都歇在咱們無雙閣,可平日裡卻時時將五小姐帶在身邊,這樣下去可是不妙啊…”碧兒有些擔心的說道。
裴婉尖利的護甲狠狠地戳在上好的梨花木椅子上,臉上卻絲毫不顯山露水。“等着吧…總有她好看的…”
“聽府裡的下人說,五小姐還被允許進書房議事…可見太子爺對她的重視…”碧兒小心翼翼的接話道。
“重視?不過是還有利用價值罷了…況且,這種重視也未必就是好事…”裴婉的腦子還是有的,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像裴姈這樣不知分寸,還如此高調的摻和男人事的,肯定不會有好下場。即便她不動手,也會有人爭相站出來收拾她。
男人的世界,可不是她們女人能隨意摻和的。裴姈自以爲聰明,可惜偏偏聰明反被聰明誤。
碧兒思索片刻,臉上的着急也漸漸地隱去。“小姐說的是…想必聞太師第一個就不會放過她!”
裴婉溫婉的笑了笑,根本沒將裴姈當成對手來看。
在園子的另一端暢園,裴姈正拿着筆快速的書寫着什麼。因爲不太擅長書法,她的字跡有些潦草,甚至是難看。
思琪依舊跟在她身邊,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服侍。“小姐…您這是在寫些什麼?”
“研你的磨,不該問的別問!”裴姈面色冷然,加上又是一身男子裝扮,渾身上下根本找不到一絲的女人味。
思琪欲言又止,心裡隱隱替主子擔心着。
主子這樣不男不女的,遲早會被太子爺厭棄。到時候,她們在太子府便再無立足之地,肯定會被欺負的很慘的。
二小姐裴婉怎麼說,都已經侍過寢,被封爲了太子昭儀。雖然不是當初所說的側妃,但好歹也是被皇家承認的。但太子爺每每到小姐的屋子,並不是臨幸於她,只是談一些公事而已。長此以往下去,怕是前途堪憂。
小姐雖然很聰明,可到底還是個女人,總歸要做回女人的。與太子府裡那些鶯鶯燕燕想必,小姐的姿容和才情都相差甚遠,怎能與那些女子一較高下,獲得太子的寵愛?光是二小姐都不知比小姐強了多少,更別提未來的佔據着太子妃側妃庶妃等位子的名門貴女了。
想到這裡,思琪就忍不住想起在蒲州的日子。
那時候雖然很辛苦,也時常被欺壓的厲害。可好歹還有杜姨娘在一旁幫襯着,不至於過得太苦。如今到了京城這個陌生的地方,到處都是達官顯貴,一個不慎便會萬劫不復,死無葬身之地。
與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相比,還不如在裴府裡呆着呢。
“思琪,你發什麼呆?還不過來幫忙!”裴姈見她站在原地出神,叫了幾遍都沒聽見,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大聲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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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琪嚇得手一抖,手裡的石墨便掉到了地上,摔成了兩半。
“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我要你何用?”裴姈心疼的看着那塊上好的石墨,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
思琪腿一軟,便跪了下來,不住的磕頭道:“小姐饒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你分明就是個蠢貨!我怎麼就帶了你這個蠢貨在身邊…”裴姈正寫到緊要關頭,這樣被迫停止,自然是氣憤難當,甚至忍不住上前狠狠地踹了這丫頭兩腳。
思琪默默地忍受着,卻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發泄了一通,裴姈似乎氣消了些。“還跪着做什麼,還不起來做事!”
思琪戰戰兢兢的站起身來,重新在桌子上鋪了張雪白的宣紙,又從地上拾起那塊斷掉的石墨,繼續在硯臺上研磨。
裴姈冷冷的掃了她一眼,纔有重新提筆繼續書寫。她相信,只要太子爺看了這篇治國論,肯定會對她大家讚賞的。不僅是太子爺,想必那些朝廷大臣也會對她刮目相看的!
皇宮
“德兒…你瞧瞧你做的那些荒唐事…那個裴婉我也就不說了,畢竟她也算是名門閨秀,氣質也還算出衆。可那個裴姈,她算個什麼東西?一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也值得你在她身上花心思,也不怕被人恥笑?”端木皇后斜倚在榻上,看向太子的眼神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太子爺恭敬地跪在地上,對皇后娘娘這位母后沒有半點兒的埋怨。“兒臣也知道母后是爲了孩子着想…只是那個女子有些特別,孩兒暫時還需要用到她…等到她沒了利用的價值,孩兒自然會將她處置好,不會再讓母后掛心…”
“你知道就好…只是,日後別再讓她摻和政事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父皇身子也不大好了,你做事要格外謹慎纔是…”端木皇后一邊要管着偌大的後宮,防止那些女子在背後耍陰謀詭計。一邊又要看護着這唯一的嫡子,爲他登上皇位保駕護航。如此一來,她早已心力交瘁,顯得力不從心了。
看着皇后那憔悴的神色,太子心裡隱隱有些擔心。“難爲母后爲孩兒操心,是孩兒不孝…”
“先不提這些了…上回舉辦宮宴邀請的那些名門閨秀,你可看中了哪一個?這太子妃一位,不能就這麼空着…”端木皇后如今最着急的是想讓太子早日育下子嗣,如此一來皇位才更加穩固。
太子平日裡被約束的厲害,向來不近女色。可近來剛納了幾個美人,正食髓知味,倒也不反對納妃了。“母后覺得誰好,就納了誰吧?”
皇后娘娘欣慰的笑了笑,心想這個兒子還是孝順的。“嗯…母后覺得忠親王府的瑾瑜郡主不錯,兵部尚書府的嫡女蔣也是個好的…”
“那便如母后所願,瑾瑜郡主封太子妃,蔣家小姐爲側妃。”太子從善如流的答道,臉上帶着一絲太好的笑意。
皇后讚許的點了點頭,忙讓宮女將他扶起。“快些起來吧…皇兒總算是長大了懂事了…這樣很好…”
太子在靠近皇后下首的椅子裡坐下來,與皇后寒暄了一番,正要起身告辭,卻又被皇后娘娘給叫住。“那個裴婉被母后降爲了昭儀,她可有怨言?”
太子微微一愣,繼而笑着答道:“母后多心了,婉兒她知書達理,並沒有任何的抱怨,反而覺得母后做的甚對。畢竟父皇身子不適,兒臣的正妃側妃也都還未進門,勢必會被人詬病。”
“她倒是個懂事的…”皇后沉吟片刻,忽然開口對身邊的女官吩咐道:“去,將本宮箱子裡那套藍寶石首飾取來,讓太子殿下帶回去。就說。是本宮賞賜給婉昭儀的…”
“是。”女官有些驚訝,卻還是乖乖的應了下來,不一會兒便拿了個首飾盒出來。
太子將那盒子接了過來,打開來看了一眼,也吃了一驚。“母后,這首飾如此珍貴,怎的能隨意賞人…”
“她既然爲你所喜,本宮又如何能虧待?”端木皇后笑得慈愛。
太子嚴肅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幾不可查的笑意,忙又千恩萬謝了一番。
送走了太子殿下,端木皇后的臉卻又沉了下來,比起剛纔教訓太子爺的時候還要陰沉可怕。
“娘娘…”女官有些擔心的問道。
端木皇后眼睛微微眯起,金黃色的護甲也捏的死緊。“這個裴婉,絕對不是簡單的絕色…給本宮好好地盯着她…若她敢耍什麼花樣,就想辦法除掉。本宮不需要心機深沉的女子呆在太子殿下的身邊,那樣只會讓太子後宮不得安寧…”
“娘娘高見…”女官誠服的低下頭去,心裡也開始替那位太子昭儀惋惜起來。得罪了皇后娘娘,今後的日子不太好過啊!
蒲州裴府
“夫人,這樣下去怎麼成?您身子本就虛,更加不能動怒…”見尤氏又摔了瓷碗,周媽媽不由得急了。
如今二夫人掌着府裡的中饋,雖說這些個瓷碗不值幾個錢,可也經不起大夫人這般毫無節制的亂扔一氣。
“我還喝這些勞什子的藥做什麼?我都被人欺負到這步田地了…”大夫人尤氏蒼白的臉色顯得十分憔悴,與先前那個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的大夫人判若兩人。
周媽媽一邊指使丫鬟再去熬一碗藥來,一邊耐着性子勸道:“夫人何必如此…好歹您也是裴府的嫡長媳,二夫人不過是代爲掌管幾日中饋,又不是真的將管家大權給了她…夫人與其在這裡生悶氣,還不如早日養好了身子,也好把掌家大權給拿回來!”
尤氏也是氣糊塗了,所以很多事情都想得很糟糕。被周媽媽這麼一提醒,倒是醍醐灌頂,一下子醒悟了過來。“你說的對…我不能讓彭氏那個賤人太過得意,我一定要重新拿回掌家大權…”
周媽媽見勸說起了作用,心裡頓時一鬆。“這就對了…再說了,大少爺馬上就要回來了,老夫人肯定欣喜異常,到時候只要大少爺稍微在老夫人面前提兩句,二夫人還不乖乖的將掌家大權送回來?”
說起這裴府大少爺,周媽媽可是一臉的驕傲。別看大夫人這般焦躁的性子,卻生了兩個有出息的兒女。大少爺沉穩幹練,氣度不凡。二小姐端秀得體,心思縝密,都頗得老夫人的喜歡。
一聽說兒子要回來了,大夫人的精神一下子似乎好了許多。“那你還不快讓丫鬟把藥碗端過來?”
周媽媽笑着應了,快步走了出去。
瑾蕪院
“小姐,外頭都在傳,說大少爺要回府了呢…”侍書在外頭轉了一圈,很快便帶回了這麼一個驚人的消息。
說起來,裴瑾對這位大堂哥還真是沒有半點兒印象。“大少爺?”
侍書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對與之無關的人和食物都不怎麼上心,便主動將調查的情況事無鉅細的向她稟報道:“就是大夫人所出的嫡長子,咱們裴府的嫡長孫。據說長得貌比潘安,是個難得的美男子。而且德才兼備,學識淵博,在蒲州有着天才童子的美名。三年前便被舉薦進了太學,今年春闈又中了進士,頗有才名。此次他這一回來,怕是府裡又要變天了…”
二夫人近來算得上是春風得意,只不過這得意的日子怕是不會長久了。
“哦…似乎有這麼一位…”裴瑾有些昏昏欲睡。
侍書嘴角抽了抽,主子還真是漠不關心呢。“小姐…老夫人可是對這位大少爺看重的緊,他這一回來,大夫人怕是又要東山再起了…”
“那又怎樣?”裴瑾不鹹不淡的說道。
“跟大夫人的勢利比起來,二夫人好歹也是知道分寸的,至少不會虧待了小姐您…可若是大夫人重新掌權,怕是咱們又要被打壓了…”侍書努力的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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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瑾睨了這丫頭一眼,笑道:“你倒是學了不少…知道權衡利弊了…”
“還不是小姐教導有方…”侍書諂媚的擠出一絲笑容。
裴瑾趕走了瞌睡蟲,一時之間便對這位大堂哥充滿了興趣。“那你說說,咱們該如何應對?”
侍書想了想,道:“不如助二夫人一臂之力?”
“憑什麼要幫她?”裴瑾繼續追問。
侍書抓了抓後腦勺,試探的答道:“二夫人還想着把女兒嫁到舅老爺嫁去呢,想必有很多地方要依仗着小姐…小姐便可以與二夫人達成某種協議,互相幫扶…”
裴瑾沒有吭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侍書嚥了咽口水,壯着膽子繼續說道:“碩王殿下上門提親,小姐再一次被推到了風頭浪尖上,大房勢必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想盡辦法來擠兌小姐…若是大夫人掌了權,那小姐豈有安寧日子過?”
“分析的不錯…只是你也許漏算了一點…”裴瑾好意的提醒道。
侍書有些摸不着頭腦,瞪着一雙迷濛的雙眼,似乎在等着裴瑾的解答。而裴瑾也沒有讓她失望,給了她想要的答案。“從你口總得知,裴鈺並非泛泛之輩,自然不能按照普通的思維來揣度他的心思。大夫人固然是個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可那位大少爺可不是個糊塗的,會任由着大夫人胡作非爲。他的眼光,自然要比大夫人要長遠的許多。況且,聽說二姐姐在京城過得並不算如意呢…太子爺當初的承諾,可是沒兌現吶…”
話不用說的太明白,侍書便了然的點了點頭。
可不是呢。以前大房可以昂着頭橫行霸道,還不是因爲二小姐得了老夫人的喜歡,還攀上了一門好親事?可如今,二小姐由太子側妃降爲了太子昭儀,等於是重重的扇了大房的臉面,老夫人自然不會輕易的將掌家大權再交到大夫人的手裡。即便這嫡長孫是個有出息的,可尤氏早已讓老夫人失望,不堪重用。
“還是小姐思慮的周全…”侍書忠心的讚美道。
裴瑾淺笑着搖了搖頭,道:“也不盡然。在沒見到那位大少爺之前,一切都還是猜測。對了,大少爺何時回府?”
“最快也要七八日吧?”侍書掐指一算道。
裴瑾默唸着什麼,嘴角浮現出一絲期待的笑容。看來,府裡又要有一番爭鬥了呢。只是鹿死誰手,就不得而知了。
“夫人…大少爺要回府了…您可有了盤算?”李嬤嬤有些憂心的站在彭氏的跟前,言辭謹慎的說道。
彭氏正在翻看賬冊,聽到李嬤嬤的話,眉頭忍不住一擰。“他怎麼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也太巧合了一些…”
“想必是府裡的那位往京城送了書信,想要兒子回來給她撐腰呢。”李嬤嬤輕蔑的說道。
彭氏將賬冊輕輕合上,臉色也顯得十分凝重。這好不容易到手的權力,她如何能甘心就這樣還回去?
“夫人…”李嬤嬤見她許久沒吭聲,不免有些擔心的喚了一聲。
彭氏擡了擡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我自有分寸,你無需多說…”
李嬤嬤抿了抿嘴,恭順的退到了一邊。
過了許久,才聽到彭氏開口吩咐道:“尋個機會,讓齊氏過來見我。”
李嬤嬤先是一愣,繼而明白過來,轉身出去了。
隱蔽的老地方,齊氏按照李嬤嬤的吩咐,早已恭候在此。隔了好半會兒,才見彭氏的身影走近。“二夫人有何吩咐?”
彭氏見齊姨娘態度依舊柔順,很是滿意,道:“再過不久,大少爺便要回府了。到那時,你想要替四姑娘報仇,怕是更難上加難了…”
齊姨娘眼底流過一抹沉痛,轉眼間卻又煙消雲散。“二夫人儘管吩咐就是。只要能替芷兒報仇,婢妾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彭氏輕描淡寫的斜了齊姨娘一眼,沒能從她那張平靜的臉上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你說這話,豈不是太見外了嗎?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你白白替我做事的。你放心,只要除掉了那心腹之患,我便派人將你送出府遠走高飛,保證不會有任何人會知道你的下落。”
“那婢妾就在此先謝過二夫人了…”聽到彭氏的承諾,齊姨娘臉上仍舊沒有絲毫的動容,看起來異常的冷靜。
彭氏一時之間無法揣測出她的心思,只得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輕聲吩咐了幾句。
聽了二夫人的計策,齊姨娘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繼而又恢復了平靜。“婢妾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明白就好。你放心,等得到我想要的,我絕對不會虧待了你。”二夫人鄭重地承諾。
齊姨娘福了福身,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等到齊姨娘的身影消失了轉角,李嬤嬤才忍不住出聲詢問道:“夫人…齊姨娘會按照您的吩咐去做嗎?萬一走漏了風聲…”
“她不會的…”彭氏極有信心的說道。
“夫人這般信任她?”李嬤嬤心裡一驚,感到不可思議。
二夫人彭氏扯了扯嘴角,道:“我是信得過我自己。”
她是絕對不會讓把柄落到任何人的手裡額,更何況只是對付區區一個姨娘,她有的是辦法,不是麼?
“姨娘…”一個怯懦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讓齊姨娘不得不頓住腳步。“有事?”
“夫人身子不適…讓姨娘們過去侍疾…”那丫頭戰戰兢兢的答道,一張小臉上寫滿了驚恐。
齊姨娘側過身去,輕輕地瞥了這小丫頭一眼,容色纔有所緩和,輕柔的應道:“嗯,知道了…”
這丫頭是她的貼身侍婢,想必是知道了她的秘密,所以才嚇得連說話都不連貫了吧?齊氏自嘲的笑了笑。曾經的她,是那麼的溫柔寫意,伺候她的丫鬟個個都沒將她放在眼裡。如今見了她,都像見了閻王爺似的。
尚未到大夫人的院子門口,齊氏便聽見了一道尖銳的嗓音不滿的抱怨着。“虧她想的出來,居然讓我們過去侍疾?想必是聽說大少爺要回來了,便趕着立威了吧。哼…”
這聲音很熟悉,齊姨娘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嘴角。這般口沒遮攔,不正是與她一同服侍大老爺的杜姨娘?想到二夫人的吩咐,齊姨娘忽然改變了主意。眼前不正好有個白癡替死鬼麼?
前來侍疾的,不只杜姨娘,還有那個剛進門不久,正得寵的蓉姨娘。
“見過兩位姐姐…”蓉姨娘盈盈的福了福身,儀態愈發的端莊了。
杜姨娘冷哼一聲,撇開頭去不予理會。
齊姨娘朝着她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既沒有熱切,卻也還算禮貌。
蓉姨娘朝着齊姨娘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便跟在二人身後一同朝着大夫人尤氏下榻的主屋走去。
“那三個賤蹄子怎的還沒過來?”尤氏靠在金絲軟枕上,面色有些難看的問道。
周媽媽見她這般浮躁,動不動就將那些話掛在嘴邊,心裡很是不贊同。“已經派丫鬟去催促了,想必應該要到了…”
“這般磨磨蹭蹭,她們究竟有沒有將我這個主母放在眼裡?!”尤氏精神好了許多,但面色依舊蒼白。這些日子以來,她備受折磨,故而脾氣也是愈發的不好了。
周媽媽剛要開口,就聽見門口的丫鬟進來稟報,說三位姨娘到了。
尤氏冷哼一聲,不屑的用鼻孔哼道:“這些賤蹄子,遲早都得收拾了!敢對主母不敬,就該千刀萬剮!”
周媽媽知道尤氏心裡積鬱已久,加上大少爺即將回府,性子纔會變得如此。心裡一邊希望着大少爺趕緊回來好好地勸一勸她,讓她改改性子,一邊又祈禱老夫人能看在大少爺的面兒上能夠重新重視起尤氏。
“還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過來服侍本夫人!”尤氏見三個妖精一樣的女人慢吞吞的上前行禮,心裡的怒火更盛。
在她的認知裡,正是因爲這些小妖精,才害的她落得如此下場,根本沒想過自己本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