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看蘭離開不足三個月,還沒等到換屆新部長到來,魏青山就出手了。
楊清波提拔爲宣傳部副部長,分管報道組。在職工會上,組織部宣佈完畢文件,寧致遠就笑了,真是朝中有人好作官呢。他主動走過去,祝賀楊清波副部長高升。楊清波保持着勝利者的姿態,輕觸了一下手,嘴裡應道,好說,好說。
寧致遠一下子更忙了,《嶽州報》整版編輯全由他負責。每天不僅要外出採訪,還要加班編輯稿件,然後跑打印部校稿,有時候忙得連基本應酬都無法參加。
這天,他正坐在辦公室審稿,發現其中一篇關於紫竹公園紫竹亭的散文,很有學術價值,就撥通了作者縣文化館長史零零電話,說道,史館長,我是報道組寧致遠,你在辦公室嗎,我想來拜訪您。在得到對方同意後,他起身出門。
縣文化館與紫竹公園管理用房合併使用,朱漆大門以及廊柱皆是純木,看上去很有些年份。在靠西的牆角館長辦公室,史零零熱情地讓座,並沏上一杯茶。寧致遠見這館長約莫四十來歲,頭髮有些發白,穿着十分樸素,但充滿了文墨之氣,心裡升起幾分好感。環視一圈,看着牆壁南牆上掛有一幅字:慎道。筆畫厚重,透出力道,有些古韻;落款字跡飄逸,印章篆體字筆畫順暢。
見他盯着字畫不轉眼,史零零露出微笑。寧致遠聞聞手中茶杯溢出的香氣,笑道,史館長,好茶呀,正宗西湖龍井吶。史零零頓時笑開來,回道,看來寧主編也是愛茶之人啊。寧致遠連連擺手說,別喊寧主編,叫我致遠吧。史零零回道,那你也別喊館長唄,叫我史兄。寧致遠點點頭說道,史兄,看了您文章,我想去看看那紫竹亭,可否拜請帶路介紹介紹?史零零笑道,好嘞,願意同行。兩人便出得門來,一起向紫竹公園後山走去。
此時,整個公園因昨夜下雨還一片濡溼,滿眼翠綠顯得越發蔥鬱,不時幾顆晶亮水滴落,將石階打得有些溼滑。遠遠望見山頂一座古亭,寧致遠問道,這紫竹亭前臺階有三百級吧?史零零回答,二百四十八級。寧致遠笑着說,這有什麼寓意麼? 史零零回道,傳說原嶽州知府是信道之人,這二百四十八步階梯是按道場寓意而建,二又爲雙,有官和民之意,四十八暗合道場之規,登臨這二百四十八步,方可一覽嶽州,寓指問鼎嶽州須得付出艱辛。寧致遠哈哈一笑,說道,辛苦史兄了。史零零笑回,我每天早上都會爬一次當鍛鍊,輕鬆着呢。
兩人說笑着,不一會兒便到亭前。寧致遠擡頭望着亭檐下紫竹亭三個字,雄渾厚重的顏體,入木三分。兩邊亭柱上刻着一副對聯:青嶂居高望,紫竹獨自盛。史零零笑道,聯語俗了一些,這字還行。然後說起一個關於紫竹亭的典故。
此古亭原名迎紫亭,嶽州知府是一位金榜題名的進士,新就任之時,想起自己從一介書生成爲重權在握的堂堂知府大人,豪氣頓生,遂修建此亭以喻步入遠大前程。知府大人任職數載,興修水利,獎勵耕織,做了不少好事,深得民衆愛戴,但卻一直未再進高升。任職後期,他也深感前程無望,就更加用心用情於民,一日來亭觀景,感慨自己想起鄭板橋詩句來,遂將迎紫亭改爲紫竹亭。知府卸任前夕,在大片紫竹周圍栽下幾行槐樹,意思是他永遠懷念這古亭,懷念這坐曾給予他恩澤和施展才華爲民辦事的嶽州古城。
寧致遠聽完典故,心有所觸,感懷道,這古亭和周圍的槐樹、紫竹不僅僅是植物了,已經成爲一種特殊意義的象徵,爲任一方是短暫的,能在此有所建樹纔是最高追求。當時過境遷一切淡化後,只有這些亭子、竹子、樹子千百年還長守於斯,是爲任一方所留政聲恆久註解,成爲一種人格化的象徵。史零零拍手稱好,愉悅地說,致遠老弟看得更是深刻啊,這紫竹亭更具現代氣息了,相信你和你這一代人會爲嶽州批上全新註解。
下山後,寧致遠問道,史兄,辦公室牆上那幅字是你的力作?史零零搖搖頭,笑道,老弟,我還藏有些古字畫和印章,有空來文化館坐坐。寧致遠非常高興地接受了邀請,表示一定再來拜訪。
回到辦公室,他翻開《嶽州縣誌》,在史零零的文章後面,加上長長一段註解,遂編輯到報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