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方是炮兵營?”
聽到連長這話我不禁暈了下。
之所以暈了下,並不是因爲知道越鬼子在進攻炮兵營,而是這仗打了這麼久了連長竟然還不知道越鬼子在進攻炮兵營。
咱這個當兵的不知道那也正常,當兵的不是?吃飽飯就睡,有任務就接,有敵人就殺……那什麼部署什麼計劃咱們一慨不知。這不?這炮兵營什麼時候來到我軍側翼的我們都不知道。
後來我才知道,這炮兵營剛剛到老街還不到兩小時。
所以,我們這當兵的不知道越軍在進攻炮兵營還是很正常的。
然而連長就不一樣了,連長他知道的消息和部署要比我們多得多。
比如說剛纔,聽連長的口氣他明明就是知道東北方向是炮兵營的,可他愣就是不知道越軍的主攻方向是那,甚至在我明確提醒他東北方向的槍聲更密集時他還是沒反應。直到我問了那個過於直白的問題……他才意識到這場仗的重點!
從這一點來看,連長的大局觀還不是普通的差!他似乎只知道對付眼前的越軍,只知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簡單而機械的殺敵,卻不會去分析整個戰場的形勢,當然也就不知道我們眼前的這支越軍部隊其實只是想擋住我們不讓我們去增援……
只是還沒等我感嘆完,就聽連長大叫一聲:“一排的!給我衝過去……”
“啥?”聞言我不由一愣,在這種情況下衝過去?
一排排長顯然也對這個命令產生了疑問,或者也許是因爲槍炮聲太響了沒聽到命令……
然而連長一揮手槍再次命令道:“還愣着幹什麼?越鬼子在進攻我軍炮兵營,馬上衝破敵人火力網前去增援!”
“是!”一排長無奈之下,將手中的衝鋒槍換上一個新的彈匣後,咬牙大叫一聲:“同志們!爲了祖國,爲了勝利,衝啊!”
“衝啊!”
……
還真就這麼衝上去了……我不可思議的看着那些端着槍在開闊地帶朝越軍槍口上衝的戰士。
機槍很快就響了起來,子彈像雨點般的朝這些戰士們傾瀉而來,一片片血花揚起,一個個戰士倒下,一灘灘血水迸出……
我在這慘景面前愣了下,但也僅僅只是愣了下而已。
這是我的一個機會,一個轉敗爲勝的機會,同時也是一個活命的機會。
爲什麼說是活命的機會呢?
被連長叫上去的這支部隊是一排,一排打完了就輪到誰了呢?
當然就是二排了,我就是二排的!
所以,想要活命的話就乘連長還沒下命令的時候趕緊溜吧!否則一排的戰士就是我的榜樣。
更何況,我相信在這個時候就算是盯着我的那邊越軍機槍手,也在忙着朝衝鋒的解放軍掃射,這時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想到這裡我一貓腰就從小土包後竄了出去,後頭只聽到連長的叫罵聲,我就只當沒聽到。
在經過我手下那幾個兵的時候,就衝着他們喊了聲:“全體都有,跟我來!”
“是!”大多數都回應了我的命令,除了幾個嚇傻的新兵,而且這其中竟然還有那個自稱要做英雄的沈國新……
我心裡那個急啊,眼看正在衝鋒的一排就要被打光了,越軍的火力又會朝我們掃射了,於是就衝着那幾個嚇傻的新兵又喊了一句:“想要活命就跟我來!”
“是!”這下那些新兵有反應了,個個都慌慌張張的收拾步槍跟了上來。
我也來及再管他們什麼,撒開腿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左翼的民房跑。
毫無疑問的一點是,留在開闊地上就只有死路一條,唯一的生路就是躲進民房。
而且我知道,越軍本來應該會分出幾個人來佔領這些民房讓我們只有撤回校舍一條路的。那樣的話,我們與越軍之間就隔着一條几百米寬的開闊地帶,那時就更別想衝破他們的火力封鎖了。
不過很明顯的一點,越軍並沒有做好準備。
至於爲什麼越軍沒有做好準備……不用多想,肯定是小偷那意外的一槍過早的引發了戰鬥。
所以我們還有機會,還有衝破越軍防線增援炮兵營的機會。
說實話我還真不想這麼做……看着這到處又是槍又是炮的,我情不自禁就有一種有多遠就跑多遠的衝動。只是我雖然膽小但卻也不笨……我們幾個兵跑了,其它戰士都犧牲在陣地上,那我們會有什麼下場?
所以想要活命就只有一條路,逃兵也是要做的,不逃的話就得死在連長的胡亂指揮下。但逃跑的目的卻是爲了能夠突破鬼子的防線,是爲了更好的殺敵……這樣的話誰也不會說我們是逃兵!
民房離我們也就幾百米,在我們的狂奔下沒幾分鐘也就到。來到門前我沒敢多作停留,“砰”的一聲把門踹開直接就衝了進去。
進去後我不由一愣,迎面就撞上個同樣衝進來的越軍,他顯然是搶佔火力點來的,誰也沒想到會這樣碰上。一愣之後兩人幾乎同時舉起了槍,槍聲幾乎同時響了起來,不過倒下去的卻是越鬼子,我卻半點事都沒有……
原因是我記得老頭說過的一句話。
當時他是這麼跟我說的:“如果意外跟敵人打了個照面,舉槍千萬別打頭,要打肚子!”
我傻呼呼的問了聲:“爲啥?”
老頭沒有多說,照着我的肚子狠狠地就來了一拳,我慘叫一聲整個人就像蝦米一樣弓了起來。
“知道爲啥了沒?”老頭問。
我哪裡還有力氣回答,只能吃力的點頭。其實我啥都不知道,那時只知道把老頭恨到骨子裡了。我才十五歲啊,用得着那麼狠的一拳麼?有當我是你兒子麼?
現在想起來,還好是那一拳痛得讓我記憶深刻,所以這時纔會不假思索的照着敵人的肚子扣動扳機。
也直到這時才真正知道問題的答案……
在這種距離,雙方几乎是同時舉槍的情況下,無論怎樣都無法阻止對方開槍,就算我的子彈先一步打中了對方要害,對方也會因爲臨死前肌肉緊崩而擊發。
所以這種情況下通常都是兩個一起死,但有一種情況除外,那就是打肚子。
首先打肚子會比對方快半拍,其次打肚子會讓對方身體像蝦米一樣弓起來,他身體一弓……子彈也就跟着射往我腳下的地面了。
正在我暗自慶幸逃過一劫時,冷不防又竄出一名越軍來……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閃過就見這越軍喉嚨已被割開,他雙手痛苦地捂住喉嚨,似乎想要擋住那不斷迸出的鮮血,卻怎麼也無能爲力,只發出一陣咯咯有如殺雞般的聲音慢慢地跪下,接着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後就再也不動彈了。
我們都被這名越軍慘死的樣子嚇了一跳,就算我和刺刀等一干在戰場上混過的人也不例外,因爲就算我們殺過人,也看過敵人死在面前,但卻從沒見過以這種方式慢慢的痛苦的死去的敵人……
再看看動手的人,卻是陳依依,她手上握着個還帶着血的軍刺,就像個沒事的人一樣的平靜,只看得戰士們心裡咯噔了一下。
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我只知道當時我腦海裡不知爲什麼竟然冒了一個念頭:如果娶了這女人還得了?哪天吵架惹惱了她,她也這麼照着我脖子上來這麼一下……
“班長!”陳依依把我從發呆中拖了出來:“現在怎麼辦?”
“唔!”我想了想,就問陳依依道:“你對這地形熟不?”
“熟!”陳依依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在這生活了五年,瞭如指掌!”
“很好!”我說:“馬上帶我們攻擊越鬼子的側翼,配合主力部隊夾擊!”
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我很清楚那個已經亂了方寸的連長還會指揮着手下的兵繼續進攻,所以我們進攻越軍的側翼無疑就是對越軍兩面夾擊。
“是!”陳依依應了聲端着槍就在前頭帶路。
可這時候卻出了問題了,王柯昌看着地上的兩具屍體“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我不去,我不想死……我,我不當兵了,我不戴罪立功了!我要回少管所……”
王柯昌這麼一哭很快就傳染開了,幾個新兵包括李佐龍眼裡都露出了怯意。
“班長!”沈國新有些爲難的說道:“你說……咱們都九死一生的,好不容易纔逃到這,幹……幹嘛還要上去呢?”
“是啊!班長……”徐國春就更是把藉口都想好了,他建議道:“咱們就呆在這,咱們也打死了兩個越鬼子不是?等戰鬥結束了……咱們就把屍體擡出去……”
“閉嘴!”說實話徐國春的建議很誘人,畢竟有屍體也可以證明咱們是在打鬼子而不是當逃兵不是?
但我卻知道兩具越軍的屍體遠遠不夠……現在在開闊地上衝鋒的很有可能就是我們二排,如果我們不進攻,一排、二排全犧牲了,就剩下我這個班還滿員,除了兩具敵人屍體外自己人連根頭髮都沒少……這說出去誰信哪!
更重要的是,一想到刀疤他們在外面流血犧牲,而我們卻在這裡頭想着怎麼保命,這心裡就不是個滋味。
於是我一端手中的槍對那幾個新兵說道:“你們可以呆在這裡,不過以後別再說是我楊學鋒的兵!我也不會對你們的死活負責!”
說着理也不理他們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