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才知道苗族人的確有這個習俗,這個習俗背後的深意……就是苗族人認爲人死了一定要入土,因爲他們覺得是土地孕育了人,人的生生息息都離不開土地,人死了入土以後,很快就可以藉着土地再投胎爲人。
換句話說,也就是如果埋葬屍體的是異鄉的土,就會成爲異鄉的鬼,將來投胎也會成爲異鄉的人。
也正是因爲這個……所以小王纔會隨身帶着一袋家鄉的土,那意思就是……就算死了,將來還是要生在自己的祖國,還是要生在自己的家鄉。
這時我不禁就想起了這一路來犧牲的戰友,想起了死在越南女人手裡的班長,想起了老街,也想起了239高地……
那些犧牲的戰士們,他們是否也能魂歸故里呢?對於這方面我是持着懷疑的態度的,原因很簡單,部隊管理混亂、犧牲速度過快……有許多戰士我們甚至都沒混個面熟就犧牲了,甚至還有些戰士連名字、戶籍都沒有登記,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是哪裡人叫什麼名!
從這一點來說,老魚頭似乎還是幸運的,因爲第二天他的屍體就在野戰醫院安排的汽車裡送回國了。
“在想什麼呢?”正在幫我換藥的張帆見我沉思不語,不由問了聲。
“沒什麼!”我搖了搖頭。
像這樣傷感的話題,想想也就是了,真要拿出來說……我卻覺得沒那必要。
活着的人需要想的,更多的應該是怎麼生存下去。
“傷口又開裂了!”張帆一邊爲我清洗傷口一邊心疼的說道:“是因爲昨晚的戰鬥吧,我聽說……你昨晚一個人就消滅了十幾名越鬼子?同志們都在說你呢,都說你不愧是戰鬥英雄!甚至還有幾個來找我走後門……”
“走後門?”我不由奇道:“你有什麼後門可以走的?”
“他們想跟你學槍法呢!”張帆笑着說:“他們就怕你不收他們做徒弟呢!”
我只有苦笑不語,如果張帆知道昨晚我自己也是九死一生,不知道她還會不會說得這麼輕鬆。
“對了!”接着張帆又心有餘悸的問了聲:“你……以前打仗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可怕的?還是比這更可怕?”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昨晚雖說也可以說得上是“可怕”,但前前後後也不過二十幾個越鬼子。之所以會造成這樣的可怕局面,僅僅只是因爲越軍掌握了我軍的情報。可是真要跟戰場上那密集的炮彈以及像螞蟻一樣的敵人比起來……那還是差得遠了。
不過這些事……也還是不要讓張帆知道的好。
“楊學鋒同志……”就在這時許連長推門進來,一見張帆正在替我換藥就“唔”了一聲:“要不……我等會兒再來!”
“許連長!”我趕忙叫住他:“我很快就好了,只是一點皮外傷!有事嗎?”
“哦,是這麼回事!”許連長小心的帶上了門,搬了張凳子在我面前坐下,壓低了聲音說道:“我這次來……想跟你談的就是關於奸細的事!我覺得你昨晚說得很對,我們部隊裡如果沒有奸細,越鬼子不可能對我們的情況掌握得一清二楚!”
頓了頓,許連長又接着說道:“我認爲這個奸細一定要把他揪出來,否則……昨晚的事有可能再次發生!”
我明顯的感覺到張帆替我換藥的手抖了下,似乎是被許連長這話給嚇着了。
“嗯!”我點了點頭,說道:“其實許連長有沒有想過……最簡單的解決方法,就是把張帆調走?”
我這麼一說張帆就不答應了,她在背後偷偷的壓了我傷口一下,只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點我也想過!”許連長有些爲難的說:“可是上級……就是讓張帆同志來前線體驗學習的,調回國肯定不行。如果不調回國,那調到哪裡都是一樣的……反倒是我們這裡吃了一次虧,往後加強戒備也許還會更安全些!”
聞言我不由皺了皺眉頭,許連長說的的確有道理。只是……我有些不明白這上級爲什麼一定要讓張帆上前線來什麼體驗學習……想想覺得應該是出於兩方面考慮,一是在這時代強調官兵平等,高幹子弟也一樣要上前線,否則難以服衆。二是這自衛反擊戰的時間不長,前後不過打半個多月,上級以爲再撐一撐很快就過去了,不能就這麼把張帆調回國半途而廢。
不過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上級沒有命令下來……咱們這些當排長、連長的可沒什麼權力討論要不要把張帆調回國,咱們甚至連調個小兵的權力都沒有。
“既然沒辦法調走……那就只有把奸細找出來了!”我皺了皺眉頭說:“這可不是件容易辦的事……先不說警衛連的人不好查,這傷員就更是來自各部隊各方向的,籍貫也是五湖四海什麼地方的人都有,這要是查清楚了,只怕仗都打完了!”
“是啊!”許連長爲難的點了點頭:“我就是爲了這傷腦筋的,所以纔來問問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聞言我不由一陣苦笑: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啊?我又不是神仙……
“不過……”我抓了抓腦袋,遲疑着說道:“我好像有聽到過這個奸細的名字……叫什麼來着?好像是……阮承星!”
那是昨晚我去倉庫拿狙擊槍的時候,聽到裡頭那兩個越鬼子在討論狙擊槍,其中有一名越軍就說了句:阮承星肯定知道這事,讓他把中國狙擊手指出來……
當時我就奇怪了,爲什麼阮承星會知道這事呢?爲什麼阮承星能夠把中國狙擊手指出來呢?
只是那會兒光想着怎麼殺敵怎麼拿狙擊槍,所以纔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這會兒回想起來……就覺得這個阮承星應該就是奸細。
“唔!阮承星?”許連長遲疑了下,接着就很肯定的說:“我們連隊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
“醫生和傷員也沒有!”張帆說:“這應該是個越南名字,奸細肯定是用假名了!”
“說得對!”對於張帆這個結論,我和許連長都沒有異議。
事實上,如果有哪個奸細會用原名潛入敵人部隊的話,那隻怕是最笨的奸細了。所以……這個名字似乎沒有什麼價值。
不過……似乎又不是完全沒有價值。
也許可以試一試……反正又沒什麼損失!
想到這裡我就對的許連長說道:“連長……要不,我們把同志們集中起來開個會?”
“開會?”許連長和張帆不約而同的望向我,都不明白我怎麼說着說着就要開會了!
召開一次會議並不是什麼大事,因爲這樣的事在平時也是常做的,所以不管是傷員也好、戰士也好,個個都熟門熟路的搬着凳子彙集到了曬穀場。
會臺十分簡單,就是一張桌子外加一個小喇叭,就是說話還要用手抓在手裡的那種……這讓我有點不習慣,因爲這玩意在現代好像只有路邊攤的纔會抓着叫:“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原本我還以爲不過就開個會嘛,那就差不多是把手下的兵叫上來訓一頓話吧,可是等人聚上來後我才發現與我想像的不一樣……坐在我面前那是黑壓壓的一片,戰士、軍醫、傷員全聚齊了,個個都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霎時心裡就有了壓力。
一名戰士殷勤的爲我們倒茶送水,接着握住我的手說道:“感謝你,楊學鋒同志,要不是你……昨晚我們警衛連都不知道要犧牲多少人了!”
“唔!不客氣!”這都不知道是我多少次這樣回答了,現在都開始討厭起這樣的套話來。
等那名戰士下去後,坐在旁邊的許連長就向我介紹道:“他是我們警衛連的翻譯,叫周濤,父母都死在越鬼子手上,所以對越鬼子特別痛恨!”
“哦!”我點了點頭,許連長口中說的這種例子很多,在打仗之前就有邊境衝突不是?所以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見人來得差不多了,許連長就抓起小喇叭來了段開場白:“同志們,昨晚我們可以說是經歷了九死一生,狡猾的越鬼子竟然乘我們播放電影的時候偷襲我野戰醫院……防守上的失職,我這個警衛連連長要做個檢討啊!不過好在楊學鋒同志憑着過人機智和勇敢與敵人周旋,我們才轉敗爲勝,不但粉碎了越鬼子的陰謀詭計,還一舉殲滅了越軍特工排!”
“好!”下面十分配合的響起了一陣掌聲。
“下面!”許連長接着說道:“請戰鬥英雄楊學鋒同志講話,介紹下打鬼子的戰鬥經驗!”
“噼噼啪啪”的又是一陣掌聲。
話說我在現代雖說不是個宅男,但也沒見過這場面,再加上又看到張帆也在下面瞪着一雙期待的眼睛看着我,就更是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但這時不講話又不行,於是只得接過許連長遞上來的小喇叭,生澀的說道:“同志們,其實……這個會呢,並不是什麼介紹戰鬥經驗的……那個,主要是……我在這野戰醫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認識的人也叫不上名字,知道名字的也對不上號……這一時心血來潮,就召集同志們來認認。”
一邊說着,我就一邊拿出了一份名單,說道:“我這裡有份名單,叫到名字的人只要喊聲‘到’,考慮到有傷員,咱們就舉個手就行,明白嗎?”
“明白!”
“明白!”
……
會場下的人聽我這麼說似乎有些失望,所以反應並不是很激烈,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時的我已經悄悄的灑下了一張網……一張撈魚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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