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還沒死?他爲什麼還沒死?他怎麼可能還沒死?
他不死的話就只有我死了!
這時候我就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好不好乾嘛要跑到這小溪裡送死來了?我還真是笨哪,我知道這小溪是最好的藏身地點,那越軍狙擊手當然也知道,我怎麼一點警惕姓都沒有的!如果是在平時大意點那也就算了,這是在戰場上啊,這一個不小心就要搭上一條命了,我就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空拔(越南語:別開槍)!”這時也不知道是急中生智還是怎麼的,我突然就冒出了一句純正的越南語:“自己人!”
也許有人會奇怪我爲什麼會說越南語……這說來話長,老頭很早就當了兵,在抗美援越的時候,也就是在中國跟越南還是同志加兄弟的關係的時候就作爲一名炮兵增援過越南,在這時候老頭就“勾引”了一名越南籍的良家婦女,這良家婦女後來就成了我媽……
“同志!”我繼續用流利的越南語說道:“我是混進敵人部隊裡的民兵,我姓阮,就住在沙巴!”
以往的泡妞經驗告訴我,如果要取得別人的信任的話,那就要先告訴對方自己的身份。而且先一步告訴對方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你可以說自己想說的,等到對方問的時候往往就會問到一些你回答不來的問題,特別是現在。
對方沒有動,似乎是在思考,又或者是在想找我這話裡的破綻。
然而我自認自己撒謊的本事還不錯,想當初在現代的時候,我可是成功的讓幾個女孩相信我還是處男的……
這是題外話了,當時這越鬼子之所以找不出我的破綻,是因爲我事先就堵住了有可能出的差錯。這不?民兵就代表沒有番號,阮姓又是越南一大姓,至於住在沙巴嘛……這就是我的高明之處了。
果不其然,這傢伙見我沒把地址說全,就繼續往下問道:“住在沙巴什麼地方?”
“梗彎街36號!”我想也不想就回答着。心裡暗計,這是我老媽的地址,她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我還會不記得?
於是這傢伙對我僅存的一點疑心也就此消失怠盡,接着整個人就像垮了似的癱倒在一旁直喘着粗氣。
我回過身一看,他孃的那個叫慘啊……這傢伙左肩中了一槍,想必這一槍是我打的,然後兩條腿都斷了,斷腿就像兩根折了的木棍似的掛在大腿上,甚至左腿還能看到一段倒插出來的腿骨……這應該是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摔斷的吧,沒事爬那麼高幹嘛呢?
再看看他全身的血污和蒼白的臉,我都有些無法想像他是怎麼活下來的,更加無法想像他是怎麼抹去身後的血跡一路爬到這裡來的。
“同志!”這越軍狙擊手看我愣愣地看着他,就有氣無力的問道:“有帶急救包麼?我需要包紮!”
“唔,有的!”我應了聲,隨手就取出急救包開始爲他左肩包紮起來。
“小點聲!”越軍狙擊手說道:“注意隱蔽,等敵人走了後我們就沿着水道爬回去……唔,你在幹什麼?”
其實我也沒幹嘛,就是趁着替這越鬼子包紮傷口的時候順便就把他唯一還能動的右手也給綁上了。他孃的,這傢伙可不是省油的燈,就算只有一隻手能動我也不敢輕易跟他硬碰硬,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是?
“你還不知道吧!”我呵呵一笑,指了指他左肩上的傷說道:“這一槍就是我打的!槍法不好,十發子彈只打中一發,讓你見笑了!”
“唔!”越軍狙擊手不由一愣,瞄了瞄我背上的槍,隨即發出一聲苦笑:“想不到我永昌明竟然會死在你手裡,竟然會輸在你這樣的槍下……我……”
說着猛地站了起來似乎是要跟我拼了,然而那兩條斷腿卻怎麼也不聽使喚,於是搖景了一下就摔到水裡暈厥了過去。
說真的我還真讓他給嚇着了,我實在沒想到一個人都到這步田地了竟然還有鬥志,這還能叫人嗎?簡直就跟野獸一樣。
這時我不禁想起了老頭,他不也是眼睛都被炸出來了還一把扯掉往前衝嗎?只怕只有老頭才能跟面前這傢伙比了吧。這時我似乎有點理解老頭的做法了,這時代還真是需要像他那樣的人……
過了好半晌,我壯起膽來走上前去照着他的腹部狠狠踹了一腳,這纔敢把他從水裡拖了出來。一探口鼻,他媽的竟然還有氣,這命還真是硬!
“楊學鋒!”
“楊學鋒!”
……
不知道什麼時候炮聲停了,上面傳來了幾聲戰友的叫聲,我趕忙應了聲:“在這呢!抓到個俘虜!”
刀疤屁顛屁顛的跑上來一看就樂了:“他孃的你還真行啊,一會兒不見就抓了個俘虜,還是鬼子的神槍手!”
說實話我可不在乎這什麼鬼子的神槍手,雖然他的彪悍還是讓我有點後怕,但同時我也知道受了這麼重的傷就算能活下來往後也只不過是沒牙的老虎而已。
我在乎的,是他的那把槍——超長的槍管,鏤空的槍托,再加上一個瞄準鏡……立馬就吸引住了我的眼球和所有的注意力。我一把將這槍就抱在懷裡,愛不釋手的翻來看去,這感覺就像沒精打采的玩着網遊的時候,卻突然間打到一把神器……
一直以來,我都是抱着能躲則躲的態度面對這個戰場的。但有的這把槍之後,我突然有了種到戰場上練練手的慾望和衝動。
“楊學鋒同志!”回到營地的時候,刀疤就有些遲疑地坐在了我的面前。
“唔,怎麼了?”我一邊把玩着手裡的狙擊槍,一邊疑惑的望着刀疤。從他的表情來看,這次找我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楊學鋒同志!”刀疤給我遞上了一根菸,意味深長的說道:“這幾場仗……你都表現得很好,這是值得表揚的,特別是在對付越鬼子狙擊手這件事上,你表現得很勇敢,成功的抓獲了越鬼子的狙擊手立下了大功。但是……”
這個但是就證明了我的想的沒錯,果然不是好事。
“但是……”刀疤頓了下就接着說道:“你這把槍必須上繳!”
“啥?”我一聽這話就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說道:“憑什麼?越鬼子狙擊手是我打的,槍也是我繳來的,憑什麼要上繳?”
“楊學鋒同志!”刀疤加重語氣說道:“你要明白,我們是革命的隊伍,是一支有組織有紀律的部隊,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樣,誰繳到的武器就是誰的,那還不是亂了套了?那我們還不成了打家劫舍的土匪了?”
“你就當我沒組織沒紀律好了,反正我就是不繳!”
“你!”刀疤氣得吹鬍子瞪眼的,他在我面前踱了幾步後,氣急敗壞的說道:“實話跟你說吧!我們這次的任務就是爲了這把槍,爲了這把槍我們排犧牲了多少人你知道嗎?五個,五個活生生的生命啊,楊學鋒同志!可以說這把槍是用同志們的生命和鮮血換來的,你好意思把它據爲己有?你不臉紅啊你?”
聽到這我就不由沉默了,我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這把槍身上,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剛纔就出去那麼一會兒我們排就犧牲了五名戰士。
“我說楊學鋒同志!”刀疤見我不是那麼反對了,也就是放緩了語氣:“你要知道,每一場戰鬥每一個功勳都是全體戰士的功勞,你想想,剛纔如果是你一個人上去的話,你能抓到俘虜繳到這把槍?個人主義和利己主義是要不得滴……”
“排長!”我打斷刀疤的話道:“有句話叫好鋼用在刃上,我有信心用好這把槍,那你就把這槍分配給我不就好了?”
“你……”這下就把刀疤給所得沒轍了。
其實我哪裡會不知道刀疤說的這些道理,但我纔不管那什麼個人主義什麼利己主義了,我只想要這把槍。
“同志!”這時步槍走了上來,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我面前,然後把手裡的槍朝我揚了揚,說道:“我在連隊裡,打槍可以說自認第二的話就沒人敢認第一,但還是得用這56半,知道爲啥嗎?”
“沒好槍唄!”這還不是傻子都能回答的問題。
“知道沒好槍的後果嗎?”步槍又問了句。
這下可把我問住了,我纔來這世上一天而已,我怎麼知道這什麼後果。
“知道我們爲什麼要一個排的人拼着命去搶這槍麼?爲這還犧牲了五個同志?”
我搖了搖頭,事實上這也是我在心裡一直奇怪的。
“咱們的槍吧……”步槍接過刀疤遞來煙,點燃後說道:“56半打個四百米就了不起了,可是越鬼子的這槍呢?七、八百米都沒問題,咱們就因爲武器不如人家,有時一個連隊被越鬼子一個人壓着打卻毫無辦法,你說這窩囊不?”
我不由沉默了,雖然我才只當兵一天,但也可以想像如果一個連隊被越鬼子一名狙擊手壓着打無法前進或死傷慘重的話,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那時只怕是連死了的心都有了。
“我的一個老鄉,也是戰友……”說到這裡步槍慘然一笑:“他就是死在越鬼子的神槍手手下的,不是說他槍法沒鬼子好,而是他必須要跑近三百米,這才能夠得到鬼子,可是三百米……三百米鬼子可以開多少槍啊?他……不甘心啊,臨死還一直攥着我的手,讓我一定要替他報仇……他到死一句都沒提剛出生的孩子,沒提還在坐月子的媳婦,就是讓我要報仇,報仇!”
“三班長!”沉默了一會兒後,我就有些疑惑的說道:“不是說……要報仇嗎?那不是理不能把槍繳上去了?你槍法準,那這槍……就給你使吧!”
我實在是不想讓的,可是覺得事情都到這份上了,我如果還死佔着那也不夠意思。
“是這樣的,楊學鋒同志!”刀疤插嘴道:“這次呢……我們之所以要拼上五條人命也要搶到這把槍,是因爲上級要帶回去研究,知道啥叫研究麼?就是……就是拿回去一把就能造出一百把一千把出來!”
“哦!”刀疤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原來是要仿製。對於這一點我是相信的,咱們國家可是出了名的山寨大國不是?啥東西過了咱們的手,吧啦吧啦幾下就能折騰出一個山寨版的來。
“是知道!”刀疤吐了一口煙霧接着說道:“越鬼子可精得很,他們也知道咱們缺好槍,所以就算神槍手在戰場上受傷了,被俘前也會把槍砸了炸了,所以咱們直到現在還沒能繳獲一把這槍。你這還是頭一回繳到的,上級首長聽了可高興了,誰知道你還不上繳……”
“好吧好吧!”聽到這我就明白這槍鐵定是保不住了,不管是民族大義也好,還是戰友感情也好,這槍都不屬於我,於是乾脆把槍往刀疤手上一推,說道:“那如果下次我還繳到一把……”
刀疤把胸膛拍得“崩崩”響:“下次你再繳一把,我做主就分配給你了!”
我朝那狙擊槍望了一眼,心裡滿是不捨,以爲今後再也見不到它了。可沒想到的是,這槍不但沒有離開我,從此之後還跟着我走完了整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