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能爲那幾位烈士做的,也僅僅只是把他們的遺體搬進深溝中匆匆掩埋。這麼做至少可以讓他們的免於暴屍荒野讓野獸裹腹。
我們也有想過將他們的遺體帶回去,但卻沒有條件,主要原因是我們本身還在的尋找文工團的路上,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回去,帶着屍體前進無疑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我們的速度且增加被越軍發現的危險。這樣做的結果,無疑會給任務帶來很多不確定的因素,權衡之下我們最終還是覺得救人要緊……
在戰場上往往要做出這樣的選擇,而且通常我們也會以救人爲先,這並不是說不尊重烈士,而是一種現實、一種無法死者已矣的現實……對於犧牲的烈士我們沒法改變什麼,但卻還有機會不讓更多的戰士成爲烈士。我相信,那些烈士也會理解我們這樣的做法的。
又在黑夜中前進了幾個小時,我們的速度也跟着越來越慢。
其原因一是因爲在黑暗中很難分辯道路上的足跡,有時甚至根本就沒有路可言,這常常讓陳依依不得冒險打着蒙着黑布的手電筒。
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離目標已經越來越近……離目標近雖然是好事,但要知道越軍也在追着文工團,也就是說我們更有可能碰上的是越軍特工而不是文工團。
這也使得陳依依在最後十幾分鐘的艱難追蹤後不得不停了下來。
羅連長很快召集了我們幾個人開了個小會……
“情況是這樣的!”羅連長壓低聲音說道:“二班長根據蹤跡判斷文工團應該就在這附近了,所以現在就有兩個問題……一個是怎麼避開越軍,另一個是怎麼跟文工團識別並聯系。”
我看了看陳依依,有些想知道她是怎麼從蹤跡得到文工團就在附近這個結論的,要知道這附近對我們來說似乎沒什麼區別,都是黑摸摸的一片。
後來我才知道……像陳依依這樣在叢林裡滾爬出來的人自然有辦法,而且辦法還不只一個:地上被踩折的雜草,被折斷的樹枝,拉斷的葛藤……這所有的一切只要認真觀察他們的斷處,就可以大慨的判斷出它們被折斷的時間。
樹枝這些東西當然不會自己折斷,折斷他們的是人,經過的人。所以判斷出被折斷的時間,也就可以知道人是在什麼時候經過這裡的。
只是這一招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原因是要想從樹枝的斷處判斷出時間,這非長期的對比和觀察不可。
過了好久也沒有人回答羅連長的問題,於是大家又都把目光投向了陳依依。
陳依依有些無奈的搖頭說道:“這如果是越軍部隊那也許有辦法,他們在這種情況下就是用約好的動物聲音來聯絡識別,可是現在我們要找文工團……”
接下來的話不用說我們也知道了,我們跟文工團沒有約好聯繫方法,那這一招顯然也行不通。
“那……就只有小聲呼叫了!”粱連兵有些無奈。
但很明顯,這是相當危險的,而且不見得會有什麼效果。原因是在這黑暗中敵我雙方都處於暗處,我們如果是用中文小聲呼叫,那好吧……這無疑就是在告訴越鬼子我們的位置,而文工團呢?他們很有可能會以爲這是越鬼子想要引他們出去的詭計而不動聲色,畢竟有許多越鬼子會中國話不是?
所以,不得不說這是下下之策,其結果很有可能是不但聯繫不到自己人,反而會惹來殺身之禍。
“沒有其它辦法了嗎?”羅連長問了聲,他也知道這麼做的危險姓,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這麼做。
接着又是一陣沉默,沒有事先約定暗號,無線電又聯繫不到文工團,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要不……”刀疤皺着眉頭說道:“就等天亮!”
羅連長看了看時間,就搖頭否定道:“現在離開天亮還有四個多小時,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
想了想我就遲疑着說道:“連長,我們可不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什麼反其道而行之?”羅連長似乎就在等我開口,緊接着就追問道:“說說……”
我說:“如果我們不能用中國話呼叫……爲什麼不能用越南話呼叫?”
陳依依聽着不由有些奇怪了:“文工團的人會聽得懂越南話?而且越鬼子一樣也會聽得懂越南話不是?這樣呼叫能起什麼作用?”
其實戰士也有同樣的疑惑,我趕忙解釋道:“我是說……我們呼叫的不是文工團,而是越鬼子!”
“呼叫越鬼子?”衆人不由朝我投來驚訝的目光。
“沒錯!”我點頭說道:“我的想法是……越鬼子在之前的戰鬥中遭受了慘重的傷亡,路上我們都看到了56具屍體不是?那這時的越軍只怕是兵力不足對付起文工團都有些力不從心了!”
周圍的戰士不由點了點頭,對於這一點是沒有疑問的。這越軍追擊文工團的總兵力不過百餘人,路上那兩名烈士就射殺了56人,那如果是按這傷亡比,剩下的那幾十個越鬼子哪裡還夠文工團的部隊打幾下呢?
其實應該說那場戰鬥也是特例,咱們解放軍作戰部隊的素質都不如越軍,更何況是文工團的文藝兵,更何況這些文藝兵裡還有許多是需要保護的女兵。
只不過……那一仗似乎有些震懾住了越軍,這也許就是直到現在文工團還存在的原因。
那越軍在等什麼呢?
等天亮?這似乎不可能,毫無疑問夜仗對於熟悉地形且擅長叢林作戰的越軍來說更有優勢。
於是答案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在等援軍,等着能一口把文工團吃掉的援軍。
“所以……”頓了下後我就繼續說道:“反正現在天黑越軍看不清我們的軍裝,我們可以裝作是他們的援軍,用越南語把越鬼子叫出來,找到越鬼子差不多也就是找到文工團了……另一方面我們也不必擔心會讓自己人誤會,文工團現在正躲着越軍追兵不是?我們用越南語叫只會讓他們躲得更深,咱們就放心對付越鬼子就成了。”
“對啊!”刀疤點頭說道:“越軍現在的兵力應該跟我們差不多,咱們先把越軍追兵給解決掉,到時想跟怎麼跟文工團聯繫解釋那還不是憑我們高興?”
羅連長想了想,說道:“可以試試,只不過我們自己的識別要做好,否則打起來亂成一團就糟了!”
羅連長的擔心當然是有道理的,因爲我們這是有備打不備,這如果還因爲無法識別而亂打一通,結果跟越鬼子傷亡差不多的話,那就太不划算了。
不過這個問題似乎並不難解決,只需要在手臂上綁個白毛巾之類的就可以了。
有人也許會說……這一招是不是太老了?越鬼子也常在戰場上用這一招不是?
但戰場上的事往往就是這樣,有些招數雖然老,但卻十分實用。就比如說這綁白巾……我們是事先約定好的,人人都有心理準備,所以看到白毛巾就很肯定是自己人。但是對於越軍呢?他們雖然也知道綁白毛巾是一種敵我識別的方法,但心裡會有種不確定,也沒有心理準備,於是就會在腦袋裡頭猶豫那麼一下下……也恰恰就是這麼一猶豫,就決定了彼此的生死成敗。
於是方案很快就這麼定下來了,由於我們準備的是夜間肉搏,所以一個個都事先爲步槍上好了刺刀,這才排着隊沿着小路小心翼翼的摸黑搜索前進。
只不過與之前定下方案有些不同的是……我們並不是有越南語呼叫,而是小聲交談。
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考慮到陳依依之前說過的,越鬼子在這種情況下一般會用蟲鳥的叫聲來聯繫……所以,如果這會兒我們還用越南語呼叫:“同志!同志……你們在哪?”……那還不是太明顯了,越鬼子想不起疑心都難。
所以我們就想了一個辦法,讓會越南話的幾個人走在前頭,比如說我、陳依依還有刀疤……我們這三個人一邊往前走一邊用越南話有一聲沒一聲聊着,而且還是很小聲生怕被別人聽見的那種。
聊的話題,就是我們之前看到的那些屍體。比如:
“中[***]人太可惡了,竟然打死了我們那麼多同志!”
“是啊!抓住這些中國人一定不能讓他們好受!”
“就是不知道他們現在藏在哪裡!”
……
可想而知,越鬼子如果是在黑暗中發現這樣一支部隊,他們首先想的當然是這是自己的部隊,頂多就是心下暗皺眉頭:這支部隊怎麼這麼不小心的,都到這裡了還不發出聯絡暗號,也不擔心會被友軍誤會工或是被敵人發現。
果然,這樣前進了不過十幾分鍾,陳依依就在暗處偷偷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心中一驚就收住了嘴,認真一聽這才注意到左側的草叢中傳來幾聲不明顯但卻十分有規律的蟋蟀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