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9-3-15 20:20:41 本章字數:2742
走出丹霞殿,見雲妃和蘭朝容,許貴嬪緩緩地走在前面,我和舞妃還有謝容華走過去,彼此打了招呼,正欲離去,雲妃輕笑道:“湄妹妹,如今你可算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姐姐我以後許多地方還要多請教你。”
雲妃終究還是忍不住,不放過一絲奚落我的機會。我轉頭微笑:“娘娘謙虛了,臣妾得蒙皇上恩寵,自是不敢恃寵而驕,若說請教,應是臣妾要多跟娘娘學習了。”
雲妃擡眉一笑:“若說請教,莫如請教舞妃,當年她以一支《霓裳舞》,令皇上迷醉三日三夜,不過當時皇上還是淵親王,風光自是不及今日的妹妹了。”
雲妃話中機鋒不減,舞妃上前反脣相譏:“我當雲妃是個明白人,怎也糊塗至此,這話在我們面前說了也罷,若是傳了出去,皇上定然不饒。如今皇上貴爲九五之尊,豈可再提當年淵親王府舊事。”
蘭朝容冷冷一笑:“舞妃這是拿皇上來壓我們了。”
雲妃眼角斜看她:“蘭朝容休要話多,當心閃了舌頭。”蘭朝容眉角輕蹙,忍氣默默退後。
雲妃朝舞妃盈盈一笑:“舞妃的嘴皮子功夫日見伶俐了,你與湄婕妤相處得這般近,如今她得皇上榮寵,你也風光哦。”說完,她深吸一口氣:“出來這麼久,也有些乏了,我回宮歇息去,就不打擾你們了。
她不由我們回話,攙着宮女的手徑自離去,蘭朝容和許貴嬪拋下一個不屑的眼神,也隨在她身後。
我心中不禁暗笑,像蘭朝容和許貴嬪這樣的女子,真不知淳翌是如何喜歡的。還得寵坐了高位,真真是有些可笑了。
我挽着舞妃的手,邊走邊低聲道:“姐姐,可會怪我?”
舞妃菀爾一笑:“我爲何要怪你?”
“方纔雲妃的話句句意有所指,她之所以爲難姐姐,也全是因爲我。”我嘆息道。
舞妃撩開面前的柳幕,微笑道:“妹妹莫要多想,雲妃早已視我爲仇敵,縱然沒有你,她亦如此,難道妹妹忘了我先前無由中毒之事?”
一旁的謝容華接過話:“難道娘娘知道是誰人下毒?”
舞妃遲疑片刻,淡淡說道:“我也不曾去細察,但心中多少有點底,在這宮裡,可以輕易指向我的,也沒幾人。”
我腦中又浮現出舞妃病中模樣,如今看她已經瘦怯嬌弱,想到淳翌這般寵我,難免會冷落了她。若淳翌真將過去對她的寵愛移至我身上,那實在是我的不該了。看到她,又念及自己如今寵幸太過,日後又會不會重複了她們的路?自古得寵容易固寵難,誰又可以捱過那麼多的明日朝朝?
我想起那麼一句話,人生若,只如初見。
穿枝拂葉,靜靜地行走在上林苑,我與舞妃終不再言語,或許我們心底都明白,很多時候言語是蒼白的,說了反而無力。
回到月央宮,路過庭院,見往日綻豔的梅花已紛落,她的花期總是與別人不一樣,萬物凋零時,她獨挺嚴寒,傲然霜雪。待百花舒妍,她又暗自飄零,不與世羣。而我,是否也是一朵清傲的梅花,遺世獨立在這後宮?只是我的花期會有多長?
坐到午後,天空開始飄起了細雨,春雨無聲,淅淅瀝瀝,見落花飛處,斑斑點點,宛若涕淚。煙雨樓臺,是南國的景緻,此時的後宮沉浸在一片迷濛的煙雨中。坐觀這樣柔軟的春雨,不知誰的心還會生出那些邪惡的爭鬥。
直到夜裡,也不肯停歇。半月不曾在月央宮的牀榻歇息,如今竟有些疏離了。披衣起身,捧起一本《詩經》,無心讀下去,看那寂寥的琴絃,亦無心彈起。
正在愁悶之時,淳翌無聲息的走了進來,我猛然驚起,喊道:“皇上,這麼晚怎麼還過來了?”
他拂拭衣袖上的水漬,微笑道:“朕掛念你,所以過來看看。”
我忙走過去,爲他擦去額上幾滴雨珠,柔聲道:“下着雨,皇上要小心着身體。”
他握着我的手:“朕身體大好着,只是湄卿最近清減了不少,讓朕憂心。”
“臣妾無礙,有勞皇上掛心。”
他看着我,心疼道:“朕可不忍看着湄兒在朕的懷裡消瘦,只希望你在朕的滋潤下骨肉豐盈。”
我霎時羞紅了臉,低喚道:“皇上……”
我和淳翌臨窗聽雨,品茗對弈,他見我面有倦色,關切道:“湄卿,是不是累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有點兒。”
“那你去躺着,朕等你睡着了再走。”
我輕輕搖頭:“皇上每日政務繁忙,應該早些安寢。”
他笑道:“那朕今夜就在月央宮就寢吧。”
他雖含笑,但我心知他確是如此之想。皇上已接連半月寵幸於我,這樣的盛寵,是任何妃子都不曾有過的,包括六宮之首的皇后。因爲皇上的恩寵,我已招來了雲妃等人的不滿,若皇上再執意寵幸我而冷落其他后妃,定會惹來後宮無盡的紛爭。到時於我,於皇上都是無益有害。
他見我半晌不說話,便問道:“怎麼了?湄兒,你有心事?”
我搖頭,停頓片刻,才低語道:“皇上,臣妾有一個請求,不知您是否應允。”
“你且說來,朕一定應允。”他答的爽然。
“臣妾想,新秀已進宮多時,皇上除了臨幸過臣妾,其餘的嬪妃都未曾侍寢,臣妾不敢得皇上專寵。”我聲音極低,卻字字清晰。
他眉頭微皺,沉了一沉,才道:“可是有人爲難了你?”
“不,不曾有。”我急道。
“不許欺瞞朕。”他聲音清透有力,彷彿要洞穿我的心事。
“真的不曾有,我只是希望皇上不要因爲專寵我,而冷落了其他后妃。”我終究還是說出來了,只怕淳翌會更加氣惱。
“朕貴爲天子,寵愛自己的妃子有何不可?就像今夜,朕想你,所以纔來月央宮,朕不能因爲她們的等待,就違了自己的心。”他話語凌厲,亦隱含着一絲無奈。
我心緊,他心中有我,我卻要將他推向別人的夢中。伸出手,我撫摸他微鎖的眉,疼惜道:“皇上莫惱,皇上對臣妾的心臣妾明白,且珍惜着。只是臣妾不忍皇上爲臣妾而憂心,六宮祥和,也是臣妾的福氣。”
他將我擁在懷裡,我聽得到他低沉的嘆息,帶着涼薄,像窗外的春雨,點點滴滴滲進我的心裡。許久,他才低語道:“朕——明白了。”隨即,又緩緩道:“只是,你要答應朕,朕今夜不想離開。”
“好,湄兒今夜也不要皇上離開。”我話語一出,竟也不覺得羞。
走至琴案,盈盈坐下,撥動琴絃,含情唱道:“悄整春容,輕折花枝,與郎共度佳期。玉露中宵,滅燭輕解羅裳。纖腰如綿眼兒媚,嬌滴含笑蘭麝房。帷幌裡,霎時兒雲,霎時兒雨……紅綃帳裡鴛鴦墜,說不盡,嫋娜萬種風情。蹙眉蛾鬢,佔得香馥才名。調琴嬌歌妙意曲,折柳羞織同心結。從今後,夢時魂銷,醒時銷魂……”
他用力將我抱起,朝榻上走去,我白色的絲綢寢衣鬆散,拂落於地,露出雪白冰潔的肌膚。雙手環繞他的頸,迎接他熾熱溫情的雙眸。
透過輕紗軟帳,我細聞他身上的清香,竟是這般的迷戀。今夜,我有罪,我的罪就是,我拒絕了他的專寵,卻又極盡妖嬈去誘惑他。
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