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陡然沉悶,小白趴在我懷裡,擡頭看看我,喵了兩聲又躲回去。
秦椋面色凝重,見我沉默不語,也只能輕嘆:“舒小姐……董姑娘,你不若及早離京。”
“展飛瀾有何打算?”我心裡一陣犯寒,怕展飛瀾會發瘋。
“他已奏請聖上賜婚。”
我擡頭看他,秦椋一字一句清晰道:“聖上已恩准展大人與其義妹董纖纖擇吉日完婚,特命秦家爲展家新婚伉儷制昏服。”
“他瘋了。”董纖纖不在展家,他跟空氣成親啊?
“看來,董姑娘是真的忘了。”秦椋嘲諷般釋疑,“展大人與董姑娘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你是展大人的繼妹,並無血緣關係。展大人奏請聖上時提及,他與你自小已有婚約,是展老爺生前應允。”
我猛搖頭不相信他說的:“這不可能。”
“展大人有展老爺的親信爲證。”秦椋瞟了我一眼,不再多提,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我沒好氣地問他,總覺得秦椋和在南城時有些不一樣,秦家能負責宮裡的織錦布匹,可說到底也只是商賈,怎麼能知道這麼多?
“聖上賜婚的時候,我就在場。”他不緊不慢地說道,“至於舒小姐怎麼成了董姑娘,這兩日的京城傳言已能讓我拼湊出大概。”
“秦兄聰明人,傳言不可信。”
“傳言不可信,三少所言卻是屬實。畢竟,展大人的拳頭可是實打實的硬。”
我嘴角抽了抽,瞪着秦椋訕笑的俊臉:我當初怎麼會以爲這傢伙是好人?
“說吧,你打算怎麼幫我?”我開門進山,大言不慚地問道。秦椋失笑,拿了我的扇子把玩:“董姑娘何以肯定我一定會出手相助?”
我鄙視地看他一眼:“我以爲秦兄還拿舒靜當朋友。”
秦椋一愣,隨即笑着收起扇子:“這麼說,爲朋友我是一定要幫忙了。”
“說吧,你有什麼計劃?”或者說,那個人出了什麼主意。我撫額嘆息,免不了涌起一陣失落和委屈:夏弦月,你既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不是你親自來?
“三少有急事……”秦椋大約是想安慰我,被我打斷了,“快說,你到底有什麼好主意?”
“逃婚。”
我想拍死他,這不說了等於沒說!
逃婚的確是唯一出路。
可是,能逃到哪裡去?
秦椋被我看的不好意思了,只好硬着頭皮建議:“我的意思是你且先離開京城避避風頭。”
“……”
“你在京城總歸是不安全。”秦椋誠心建議,“秦家近日要上貢一批絲綢絹帛到北庭,不如你隨隊去北庭。”
我撇撇嘴:“是不是我得在那裡待一輩子?”
“漠北雖不比京城富庶,但那裡民風淳樸,民衆熱情好客,而且有我秦家商行在,不會委屈姑娘。”秦椋繼續說好話,“我相信以董姑娘的能耐,一定能在漠北有一番新作爲。”
他意有所值地掃視四周環境:“能讓這家青樓起死回生,董姑娘一定幫了不少忙。”
“不過只是改頭換面的功夫,哪及秦
兄在商場上的手腕。”
“董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水竹書樓的小千書引,可是京城各大書樓的表率,還有書樓吞併小茶館的自營形式,據我所知,都是董姑娘出的妙招。”
“我也是照搬了別人的經驗,歪打正着。”抹汗,我都是照抄現代成功的經營模式,對秦椋眼中的讚賞不敢認同。
“董姑娘,何必謙虛?”秦椋認真地詢問,“若是我想請舒靜公子助秦家一臂之力,不知公子可願意?“
“舒某才疏學淺,難擔大任,秦兄另請高明。”恢復好舒靜的角色,我淡淡拒絕,心下不禁微惱:他到底是來幫我逃婚,還是來勸我入夥做生意?
“舒公子不必急着拒絕,等到了北庭,不妨到我秦家商鋪走動走動。”秦椋惋惜地嘆道,“秦某相信自己的眼光,舒公子,你若肯入我秦家商鋪主事,必有一番作爲。”
“這纔是你來找我的真正目的。”我微微一笑,對他忠告,“秦公子,我很感謝你願意幫我,但恐怕我無法回報。”
“舒公子,等你到了北庭,再決定也不遲。”秦椋神色溫和,眼神卻流露出一絲無奈,“過兩日,京城怕是要出大事,你還是儘早離開。”
我瞧他欲言又止,凡事只說一半,我禁不住惶恐不安,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
“今夜,怎不見舒公子飲酒?”秦椋看我臉色沉重,好心安慰道,“看來,這杏紅樓的酒遠不及留仙閣的葡萄美酒可口,舒公子喝的少,很遺憾不能欣賞舒公子的醉態。”
“是啊,我也很遺憾,不能發酒瘋來摸秦兄比女人還滑的皮膚。”我眼皮動了動,刻意提醒他當日被調戲的情景,果然瞟見秦椋不自在地挪遠點,頓時,心裡笑得更歡樂。
好半晌,秦椋才說了一句:“舒公子口才了得,秦某甘拜下風。”
“一時半會兒他也尋不到這裡,你定好時間、地點再通知我。”他認輸也沒改變我心情差的事實,繼續失落,“那麼,我應該不必和他道別。”
意料之中,秦椋點頭:“等此事順利了結,三少自會與你聯絡。”
我冷笑,心底涌上苦澀和寒意,好像昨日的繾綣和甜言蜜語都是一場夢,我和他最後還是要分道揚鑣。
“董姑娘,形勢所迫,情非得已,請相信他。”秦椋狀似嘆息的聲音傳來,我卻已不能分辨真假,“他只想護你周全。”
“我明白。”
正因爲明白他遇上的麻煩比我和展飛瀾的婚事更嚴重,所以纔會覺得委屈和苦澀,以及涌上心頭的不安。
夏弦月,我不想嫁給展飛瀾,可我更不希望你出事。
秦椋走後,我抱着小白髮了會兒呆,心緒煩躁難以平復,於是,便四處走走。
酒色財氣,美人歌舞,在我眼中仿若幻影般不真切。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襲上心頭,想起自己演過的電視劇,看過的小說和漫畫,主角不管做什麼都有動力和人生目標,可是,意外來到這個世界的我,只是爲了把董纖纖命數維繫下去嗎?
洪大娘來找我時,我難得認真的思索自己的人生目標是什麼。
“小千姑娘,怎麼走出來了?”她見我手上多了只貓
,驚訝不已。
“我坐着無聊了,出來走走。”
洪大娘不計較我話少,反而笑道:“你這身裝扮可迷倒了我樓裡不少姑娘。”
“大娘也拿我打趣。”
“可不是嗎?”洪大娘環視了一會兒四周,有幾個小丫鬟和樓裡的姑娘正偷偷往這邊瞧。她對我笑道:“這一晚上可有不少姑娘自薦要來伺候你,還找我打聽你來歷。”
“那可不好意思了,枉費姑娘們一番心意。”扮男人比當女人還有潛力,懷中的小貓喵了一聲以示贊同。
“不打緊,有你這位翩翩佳公子坐鎮,對我樓裡的生意只有好處。”洪大娘掩着手帕笑的合不攏嘴,看來今晚她腰包賺的很鼓。
“三月天,蓮湖初相見
君子如玉翩翩,佳人窈窕翩躚
琴箏絲竹共相伴,流連忘返夕陽晚……”
歌女甜美的歌聲傳來,吟唱着甜蜜的情愛段落,博得滿堂喝彩,有不少賓客朝臺上扔鮮花以示歡喜。
“洪大娘,恭喜了。”我指着臺上唱曲兒的姑娘說道,“再過不久,這位姑娘的歌聲就能名聲大噪。”
“這還得多謝你幫她裝扮。”洪大娘不無惋惜,“這孩子賣身到我樓裡時,我原是不願意,因她相貌欠佳,可她歌聲甜美,我原是讓她給其他姑娘配唱替聲。沒想到,小千姑娘一雙妙手將她美化。”
“化妝術就是障眼法。”我聳聳肩,沒有居功,“這位姑娘的膚色稍嫌黯淡,在美白補血方面多下功夫,也許對她大有益處。”
“那是自然。”
我以摺扇掩面,湊到洪大娘耳邊說道:“以後可別吝惜在姑娘們身上花的銀子,付出和回報是成正比。你這杏紅樓裡個個都是美人,記得好好愛護。”
“我一定改。”洪大娘知我話裡有捉弄之意,並不生氣。
只是過了片刻,她驚訝地看着我:“姑娘要走了?”
我無奈地點點頭:“多謝大娘這兩日的照顧,臨時有事,我需先行離開。”
“妝扮和美容的方法我都記錄下來,你按着上面的做就行。”而且我給那些姑娘化妝的時候,也與她們講了大致,再者,杏紅樓盈利後,請個高明點的化妝師不再話下。
“沒想到這麼快。”
“大娘,我走後,你就不必擔心有人威脅你。”其實很慶幸,我碰到的這個老鴇不是兇殘毒辣之人,三兩下就被我嚇住,好吃好喝地招待我。
“小千姑娘,我知道你只是嚇唬我。”
我驚訝她沒有記仇,反倒還真誠地關心我,“姑娘,我想起一事,也許對你的朋友有幫助。”
“這也是很久以前,我還沒成爲杏紅樓老鴇以前的事。那時候從漠北來了一位客人,他提過他們那裡有一味奇花,長在漠北雪山之巔,三十年纔開一次,能治百病,沒病的吃了能延年益壽。我忘了這花的名字,剛纔與幾位老鴇閒聊時方纔想起,這花名叫‘雪青蓮’。”
雪青蓮,不會就是雪蓮的親戚吧?
我默默吐槽,想到武俠小說裡衆武林高手爲天山雪蓮搶的頭破血流的場景,不禁苦笑,暗道不管逃不逃婚,這漠北都是一定要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