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仍在熱鬧地進行,賓客們觥籌交錯、欣賞歌舞,全然不知王府內苑正醞釀的風波。
紅燭和嫁衣都失去了喜色,屋子裡只餘一片凝重氣氛,平王爺怒目瞪視罪魁禍首。
私奔對象袁某某被王府的下人押住,不甘心地做無謂掙扎。
一身紅色嫁衣的夏弦蝶,臉色慘白,無助地跌坐在地上,對着夏家的兄長求救。
與有着我相似的面孔舒靜薇,也跪倒在地,身子因恐懼而不斷髮抖。
不過,這一場三堂會審和我有什麼關係?
作爲莫名其妙被夏弦月帶到現場的無關人員,同情地看了眼底下跪拜請求饒恕的人員,我拉了拉夏弦月的衣服,低聲問道:“我好像不用在這裡。”
“就這麼急着去找展飛瀾?”夏弦月悠哉地坐在一旁,茶几恰巧擋住了他不安分地手,正抓着我的手指把玩。
脫不了身,我只好使勁瞪眼,瞪死他最好!
自從我們在宮裡重逢後,他整個人就變得奇奇怪怪,要說以前他的眼神讓我心裡發毛,總擔心不小心就被他算計了,可現在更慘,他動不動就對着我笑,又動手又動嘴……咳咳,我狼狽地轉移視線,盯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防止自己不小心又對他犯花癡。
“今天是個好時機,我以爲你又該故技重施,離開展府。”夏弦月低低地笑道,扣着我的手指探詢:“怎麼?捨不得展飛瀾?”
說話間,手指被他緊緊扣住,我沒好氣地回答:“我沒把小白帶出來,要是我走了蓮兒肯定會遭殃。”
要逃也得一切計劃周全了才行,連累無辜的事我做不出來。
“表小姐偏心。”
我正疑惑夏弦月朝我笑得古怪,旁邊有人在扯我的衣服抱怨,嚇得我神經緊張,回頭一看,竟然是澄心!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認出我,小巧秀氣的眉眼寫滿不滿,手上抓着我的衣服,雙眸滴水,淚汪汪地盯着我,輕聲碎碎念:“不打一聲招呼就跑,留我一人受罰,還欠我一本御史大人的結局。表小姐,太過分了。”
“澄心,現在不是撒嬌的時候。”我示意她鬆手,輕聲提醒,“而且,我不是表小姐,那裡的纔是。”
看澄心安然無恙繼續跟着舒靜薇,我很欣慰,起碼證明我當時的判斷是對的:我走後,夏家並沒有爲難她。
“可騙我的‘表小姐’是你。表小姐,你狠心走掉,小少爺哭了很久。”
“抱歉,我想舒小姐要回來了,我待在夏家也不合適。小川,還好嗎?”我感動他們的惦念,眨了眨眼,掩去涌起的淚意。
“小少爺已經去了書院,臨走前還一定要帶走你送的畫冊。”澄心嘆息,一陣低語,讓我五味雜陳:“大家都很想念表小姐。”
“可我不是真的,我只是替身。”我苦笑,無奈地看向被人握住的手,他又能握住我的手多久?
澄心搖頭,糾正我的說法:“說好笑的笑話,唱好聽的歌,跳好看的舞,寫好看的書,做好吃的點心,女扮男裝勾搭漂亮姑娘,爬牆被仙人掌扎的滿手包……會做這些的從來都是表小姐你。”
“後面兩條省略的話我會更
感動。”
澄心總能一本正經地把我帶進感動裡,最後來個哭笑不得。
不過,這纔是我認識的澄心。
遮着面紗,也沒人注意到我在笑,而且全場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會審的三人身上。
只除了厲航,他原該是全場最在意的人,但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坐在一旁看兵書。
新婚之夜,新娘又是跟人私奔又是被掉包,狀況百出還能如此淡定,不是他心胸寬大,而是他根本不在乎。
所以,發火的事都交給平王爺了。
“簡直是胡鬧!”平王爺重重地拍案,茶盞杯具皆跳了兩下,更遑論底下跪着的人有多恐懼,氣都不敢喘一聲。
“王爺息怒。”夏弦端是大家長,出了事都得他來善後,可偏偏惹事的主角們,一個是他親妹妹,一個是他表妹,弄得夏家裡外不是人。
“蝶兒,你還不快向王爺認錯?”夏弦端怒斥,額上青筋畢現,也是在隱忍怒氣。
“王爺,大哥……對不起……我只是想幫表姐……”夏弦蝶哭哭啼啼,此時方知事情遠不如她以爲的那麼簡單,她原是可憐巴巴地希望厲航能眷顧幫助,可小王爺連眼皮都沒擡一下,着實傷她的自尊和自信。
“婚姻大事,豈容兒戲?你們在新婚之夜做出與人私奔之事,將我王府的顏面置於何地,想讓我兒成爲笑柄。”平王爺說的氣及,往地上砸了一個杯子,夏弦蝶抖得更厲害。
“舒小姐,你既是名門閨秀,怎可做出如此傷風敗德之事?實在有辱你父親一世英明。”平王爺對舒靜薇諸多不滿,又見夏弦蝶是幫兇,自然遷怒夏家,“看來,夏府對女兒家的教養並不盡心。”
“王爺,眼下最重要的事,該如何處理此事?”夏弦端皺了皺眉,對平王爺的遷怒很不滿,但己方理虧在先,只好耐着性子恭敬地問道。
“還能如何?這樣的媳婦,我們要不起。”
我看到舒靜薇面色一喜,暗暗抹汗:她該不會以爲平王爺的話,是要成全她和情郎?
果然,跪在地上的兩個女人想當然地興奮不已:“表姐,你可以不用嫁給小王爺了。”
“是啊,方哥,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舒靜薇得寸進尺地想挪到情郎身邊,夏弦端一臉怒其不爭地喝止:“你們閉嘴。”
我同情地看了眼夏弦端,拉了拉夏弦月的衣服,叫他別閒着趕緊幫忙。
“王爺,靜薇和蝶兒今日犯下大錯,是我們管教不力,王府的損失我們願一力承當。”夏弦端放低姿態,無可奈何地主動擔當責任。
“哼,王府顏面盡損,你們拿什麼賠?你能再變出個清清白白的舒靜薇給我們?”平王爺怒不擇言,對厲航說道,“就算是真有個一模一樣的,我兒也不屑娶。”
“我沒意見。”
“把他們給本王綁起來,聽候發落……等等。”平王爺轉過身,一臉地驚嚇,向厲航求證,“兒子,你剛纔說什麼?”
“我沒意見。”厲航頭也不擡地重複一遍,復又研究兵書。
“兒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厲航終於從書本上挪開視
線,慢條斯理地爲親爹解惑:“夏家已經換過一回舒靜薇了,再換一次又何妨?”
平王爺震驚地看着舒靜薇,斥問:“你不是舒家小姐?夏家竟敢一而再地欺瞞王府,來人,將一干人等都拿下。”
話音方落,王府的侍衛就將大廳團團圍住,我緊張不已地四顧,夏弦月握了握我的手,微笑地搖搖頭。
“退下,沒你們的事。”厲航冷聲喝退侍衛,神情淡定,與平王爺的驚嚇震怒截然不同,起身走向夏弦蝶,沉聲問道,“夏小姐,可還記得本王到夏府時,見到那位舒小姐,與現在的舒小姐有何不同?”
一時間,我神經緊張,緊緊盯着夏弦蝶。
夏弦蝶一陣思量,對着舒靜薇上下打量,搖搖頭:“這是表姐沒錯,身量和相貌都與以前一樣。”
“夏小姐,可想仔細了?”厲航冷笑,似乎已將一切瞭若指掌,“當日,本王到夏府,聽府上傳言,舒小姐意外落水,重創了大腦,許多事都不記得,可她也因此性情大變,不僅與人友善,還善書法歌舞。夏老爺壽宴時,舒小姐給弦月公子的一曲伴舞可是名動南城。”
“靜薇何時給人伴舞?啊!”袁某某驚覺失言,又被押倒在地。
“如此,她還是舒靜薇嗎?”
厲航冷笑,掃視了一番大廳上的衆人,最後把目光落在夏弦月身上,“或者說,那人才是真正的替身,而真正的舒小姐已離開夏府。”
“弦月公子,我兒所言可屬實?”平王爺的眉毛快凝成結了,他也沒想到舒靜薇會連續私奔兩次,尤其是今天這次,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夏家也逃不了,敢瞞天過海。
被點名的夏弦月,慢慢起身朝王爺行禮:“王爺見諒,當時情勢所迫,若讓人知曉表妹不在府中,對錶妹和王府的聲譽都有損傷,夏家無奈,纔出此下策。雖然我們已儘快找回表妹,但未料到會成今日這番局面,夏家絕無半點藐視之意,還望王爺寬恕。”
不得不說,這傢伙言辭懇切起來,態度真誠點,就很容易讓人相信他有誠意有苦衷,而且他把帽子扣到顧及平王府顏面上,頓時讓平王爺的怒意退了大半,他仍是板着臉訓斥:“那你們也早該據實以報,我們早做防範就不至出現如此局面。”
“心都不在這裡了,防了有什麼用?”厲航冷笑,揮手退開那些壓制袁某某的人,他蹲下身對他說道,“既然帶她走了,就不該讓人把她找回來。”
袁某某目瞪口呆,不解厲航友好的舉動。
“娶誰對我而言都沒差別,可我有潔癖,不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更不喜歡碰別人動過的東西。”厲航漫不經心地說道,“趁我還沒改主意,你們倆有多遠走多遠。”
“小王爺……”
“兒子,你放他們走了,你怎麼辦?”
我正在感慨這小王爺竟然有一副聖母心腸,願意成全情敵,卻見他手指一點,落在我身上,笑得我毛骨悚然:“她,不也是舒靜薇嗎?”
無人敢阻攔他,我的面紗被解下,在一衆驚呼中,我想一頭撞死比較快。
“舒靜薇!”
“表姐!”
“表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