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離了岸,岸邊的燈火和景物在眼前漸漸消失。
長舒一口氣,我摘下面具,還給身旁的人。
他已經卸下妝容,一張乾淨俊美的臉龐,臉上揚着溫和沉穩的笑容,寬慰我:“姑娘放心,我們已經離了城界。”
“多謝。”緊張的情緒一鬆,我的腳有點軟,他扶住我回到船艙。
我們剛坐下,侍女就奉上了茶點,然後踩着木屐聲退下。
吞了吞口水,我眼饞地看着桌上的麻薯和抹茶,不敢動手。
他見我盯着食物發呆,隨即笑道:“姑娘,請用,這個不必另外收費。”
太好了,我連忙抓起麻薯吃,甜而不膩,太好吃了。
“秋桑,我還欠你多少銀子?”我想剛纔他帶我出來,還給夏家後院看門的付了小費,這也得由我報銷。
“不要着急,你先吃完東西再說。”秋桑,秋百羽,劇團的首席,助我從夏家脫身的主力。他彬彬有禮,對我不文雅的吃相很容忍,還主動遞給我一個麻薯。
“謝謝。”我咽完嘴巴里最後一口麻薯,不着急吃第二個,先問他要賬單。
“我知道你今晚費了不少心思帶我離開,你開價吧,該收多少就多少。”對於他肯出手相助,我已經很感激了,收費高也是正常的。摸摸荷包裡那袋銀子,待會兒就該空了,我有點心疼。
相較於我這個欠賬的,秋百羽這個收賬的一點也不急,他慢條斯理地飲完茶,又拿出桌上的書翻閱。年紀不過十六歲,比我魂穿後的年紀還小,但他氣度沉穩、儀表莊重有禮,看起來比我老沉許多。
“殷姑娘說的一點也沒錯。”
秋百羽見我緊張懊惱的模樣,微笑解釋,“殷姑娘已將尾款付清,董姑娘不必擔憂。我保證一定將你安全送達京城。”
“殷夢璃,她難得這麼大方。”我微笑着吐槽,眼裡有點酸澀。
“殷姑娘說了,她一番好意肯定不會得到你的讚美。”秋百羽遞來一塊手帕,等我接過去,“她還說,你聽完一定會哭,讓我給你準備塊手帕,帳算她的。”
“我就知道她故意的……明知道我一定會忍不住的……嗚……分別什麼的最討厭了……嗚”
我開始沒形象的嚎啕大哭,一邊絮絮叨叨地數落殷夢璃壞心,一邊語無倫次地說着自己會捨不得想念她們。
少年秋百羽懂事地不打擾我,估計也沒見過一個女人哭的這麼難看,想安慰的話都咽回去了,嘆了口氣,隨我繼續哭,他開始看書。
自從留仙閣一面之緣,我想着能否求他們帶我離開夏府。第二日便去找殷夢璃,請她幫我找他們。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理由,我的潛意識堅信這個少年會幫我。果然,他知道我的意圖和計劃後,竟然也沒有追問多餘的理由就答應了。原以爲殷夢璃已經把大致的緣由告訴他,出於同情他纔出手相助,沒想到他連我的本名都不知道,還是我到了船上告訴他,他才知曉我叫董纖纖。
哭的差不多了,把我這兩天的委屈、感激、恐慌等雜七雜八的情緒一股腦兒發泄了出來,手帕沾滿了鼻涕眼淚,非常地不好看。
我看這手帕也不貴,估計殷夢璃也不用付太多銀子,就把手帕扔了。
秋百羽的嘴角動了動,到底沒說什麼,我也就心安理得地開始在船艙裡晃盪,偶
爾還心血來潮地好奇一次,拔了某把武士刀出來亂揮舞,差點被那位武士扔進河裡餵魚……
一直到後來,殷小姐提刀砍我,我才知道我以爲不值錢的手帕,上面居然有精緻的刺繡,繡在手帕邊緣,細密難以察覺,偏偏貴的要命。
鉅額的金錢損失告訴我:無所謂性別年齡、種族國度,無奸不商的理論都適用。
所以,秋百羽是名藝人,更是個奸商。
“親愛的夢璃、翛翛:
我現在很好,路上一切順利,再過幾天,我們就能到京城了,因爲能到新環境,我有些興奮,被武士大叔諷刺沒見過世面,我很生氣,可是看到他微微出鞘的武士刀,我只好閉嘴。
少年秋桑(這小鬼比我還小,卻比我老沉,我不服啊!)經常看書,倭國的文字和我們有些相似,他在看一種四格的短篇畫作,稱之爲漫畫,集情節、圖片、對白與一體的閱讀佳品,我覺得你可以督促翛翛也畫一本試試,說不定可以熱賣。
……”
我一面寫信,一面暗自惆悵。
不知道夏家情況如何?我擔心澄心會因我的逃離受罰,是不是得擔個看護不力的罪名?若是舒靜薇本人已經回府,夏家也不會過度爲難澄心,但願一切平安無事。
包着玉簪的手帕,題着一首詩和寥寥幾筆畫作,落款處是夏弦月的大名。
不曉得他現在是想掐死我,還是殺了我。
我會想念澄心,夏沐川,殷夢璃,白翛翛。
可我只會偷偷地想一個人,總會下意識地揮散腦海裡他的影子,然後對自己重複強調:
再見了,夏弦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