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和大鄆的和親典禮圓滿落幕。
北庭皇族作爲東道主,對於公主的孃家人,又隆重請了一遍送嫁隊伍裡的重要人士,還有將成爲北庭駙馬的弦月公子。
當晚宴席,在場的幾位大鄆貴客關係都很微妙。
冷氏部長也在邀請之列,北庭皇室特意邀請的重量級貴賓。皇室成員們看到久未露面的冷家大小姐前來,皆感詫異。畢竟冷家被皇室悔婚的事對當事人造成很大打擊,冷家小姐一度避開皇室邀請參加的活動,現如今竟然會主動跟隨其父出席,而且表現落落大方,雖然面上神情仍舊淡漠寡言,但比過去的疏離好了許多。甚至,有一些家中兒郎尚未婚配的北庭皇族,暗暗計量向王上請旨賜婚。
莫說這冷家大小姐背後的冷氏部族有多大權力,光光是皇室親封的義女頭銜,那是名正言順的公主等級,而且這位冷家小姐生的花容月貌,文雅嫺靜,讓皇族長輩們連連點頭稱讚。
至於冷族長,冷老爹冷肅面上雖不動聲色,保持謙遜姿態,內心卻早樂開了花,忽視女兒不時怨念地瞪視自己,冷肅暗自得意:早說了自家閨女是萬里挑一的優秀,到哪裡不時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冷暖淡定地承接注視,對老爹洋洋自得的神情很不屑。
冷老爹強迫她來參加宴會的目的,她早已猜到,卻無可奈何何,拗不過冷老爹的眼淚攻勢,冷暖忍着全身頓起的雞皮疙瘩參加晚宴。不出她所料,當即便成爲焦點,在場不少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冷暖只好硬着頭皮忍耐。
好在尷尬的不只她一人,成爲被關注對象的同時,阿暖的目光逡巡幾位在座的大鄆賓客,不禁露出微笑,腦中閃過董纖纖常用的形容詞。
狗血,真特麼地狗血。
那位太子妃,不復往日在大鄆所見的高傲囂張,此刻,柔順地坐在北庭太子身邊,低垂着頭,偶爾擡頭看向北庭未來的駙馬爺,眼神複雜。
雖然夏弦月沒有看過她一眼,但阿暖還是低聲罵了一句:“董纖纖說的沒錯,這人到哪裡都能招蜂引蝶。”
夏弦月旁邊緊挨着的是視爲北庭榮光的長公主,赫連娜緹。標誌性的金色微卷長髮,經過細心裝飾,以祖母綠、西瓜碧璽、月光石精心打磨製成的髮飾,襯托娜緹公主傾城容顏華貴而優雅,黛眉輕掃,玫紅色的胭脂妝點紅脣,光彩流轉,配以一身湖水綠鑲粉白衣緣上襖,配以繡蘭草的杏紅色馬面裙,與身旁優雅的白衣男子極爲相配。
冷暖不禁皺起眉頭,隱約覺得哪裡怪異。這位公主素來注重禮節,北庭皇族推崇白色,她今日卻穿了一身中原服飾,雖說是尊重客方習俗,但太過惹眼,冷暖心裡突地一跳:董纖纖可不就是喜歡穿藍色的衣服嗎?
一陣惡寒飄過,她心裡有點不好的預感,很想給夏弦月傳個話,可惜兩人隔得太遠,更可氣地是夏弦月正忙着和公主殿下相談甚歡,氣得她抓起盤子就要砸過去,替朋友教訓這個負心漢。
“閨女,笑容要親切。”
冷肅提醒自家閨女收起咬牙切齒的模樣,再這麼下去,她又要嚇跑一批對她有興趣的人。
冷暖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對自家老爹哀怨的神情不以爲意:
“爹,你就死心吧,別指望在這裡找到你未來女婿。”
“咳咳,爹知道你不喜歡嫁進宮裡,可其他皇族成員裡有些年輕人不錯,你不留意下?”冷肅遺憾地感嘆,“前兩日聶飛來看你,我還特意託付他帶你多逛逛,多見識些人。”
“哼,你豈止是慫恿表哥幫你找女婿而已?”冷暖口氣陰沉,冷肅嚇了一跳,心虛地對女兒坦白:“我這不是看出那位美人將軍對你不懷好意,纔想讓他打退堂鼓嗎?”
還打退堂鼓,他根本就是中了冷肅的激將法!
冷暖一想起某人衝過來就一番噼裡啪啦的表白,震得她魂飛魄散。
無緣無故說什麼喜歡她,讓她不要嫁給別人……冷暖捂臉哀嚎,她對洛美人的態度不算好,有時候還會毒舌數落他風騷愛出風頭的個性,她想不通洛美人抽了哪門子風看上自己?
尤其是他請她不要嫁給別人時,雖然雷的她一頭霧水,可洛美人眼裡的認真和誠懇讓她的心裡有一絲慌亂,她生氣地回了一句:“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沒有要嫁人,可我也不會喜歡你。”說完,她狼狽地跑開,不敢回頭看洛美人的反應。
在房裡躲了好一會兒,丫鬟送了一封信來,說是洛公子臨走前留下。
丫鬟感慨道:“洛公子這一回去,也不知道何時再來?他說很遺憾沒好好和小姐道別……”
冷暖心煩意亂地關上門,茫然地拆開信,看完後心思更加複雜。
語氣誠懇,態度認真,會因爲她的拒絕而失落沮喪,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高傲和自信過剩的洛美人嗎?
冷肅見閨女陷入沉思,眼中閃過樂見其成的笑意。
果然,經他的假消息刺激,美人將軍按捺不住,向自家閨女表明了心意?表面上,閨女拒絕了洛美人,可看閨女現下失魂落魄的情形,冷肅敢斷定她對那人也是有意。只是,要讓閨女看清對洛美人的真實心意,還需要些時日,端看洛美人是不是夠爭氣,能否順利打動冷暖的芳心?
糾結女兒找不到好歸宿的冷肅,此刻心情無比好。雖說洛美人這人長相美過頭,可也是一表人才,年輕有爲,身家背景更不用說,冷暖嫁過去不會吃虧。綜合考量,洛美人和冷暖是相配的,未來是美好的,他只管等着做岳父。
這邊廂,冷家父女倆喜憂參半,另一邊的兩隊人馬,也是暗潮洶涌。
大鄆二皇子厲承燁玩味地看向跟在北庭太子身後的皇妹,感嘆女人出嫁從夫,想這茗璇公主在大鄆皇宮時,何等任性,恃寵而驕,費盡心機避開和親,可是,只要成了親,還不是溫順如綿羊,低眉順眼地跟着丈夫?
“展大人,不打算看戲?”
“沒什麼可看。”展飛瀾不理會厲承燁別有居心的笑容,瞥了眼那邊的詭異場景。
舊愛,新歡?
北庭新任太子妃,大鄆公主,跟隨夫君來敬酒,她竭力隱忍內心翻涌的情緒,向赫連娜緹和夏弦月敬酒,她認命了,可心裡仍會失落不甘。當丈夫轉身時,她停駐的視線才收回。
赫連娜緹看在眼裡,幽幽一嘆:“茗璇公主仍放不下。”
夏弦月神色如常,沒有接話,淺笑着喝了杯酒。
冷厲的目光投注而來,夏弦月向對方舉杯示意。
他倒是有閒情逸致。
展飛瀾冷着臉別開頭,厲承燁在旁調侃:“飛瀾,你再盯着未來的駙馬爺看下去,在座的有心人可會想歪。”
“下官是替舍妹不值。”
“也是替你自己不值。”厲承燁打擊人毫不心軟,“你視若珍寶,捧在手心呵護的女子,心裡裝着的卻是個三心二意的人,讓你失望無比。”
“殿下心思縝密,觀察入微,不妨多多體察聖上的心意。”
“那位的心意可猜不準。”厲承燁俊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有時候,我也會犯傻地想自己爭那些做什麼,可生在皇家,身爲皇子,不爭我就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
展飛瀾沒有反駁,因爲他說的淒涼,卻是事實。
沒有什麼關係是永恆不變,惟有利益是維繫不變的橋樑。
展飛瀾是親信,但厲承燁不信任,同理,展飛瀾也不會信任他,兩人的合作無間,不過也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一個爲了爬的更高,一個爲求往後安寧,維繫他們的只有利益。
厲承燁和展飛瀾都懂彼此的意思,展飛瀾雖不言明,厲承燁卻看出他沉默的緣由,暗暗嘆息。
人都會變,人心難測,所謂合作關係,也會因爲利益,隨時可以變成敵對關係。
煙火在天空綻放出絢爛美景,夜空瞬間五彩斑斕。
讚美喧囂熱鬧,厲承燁的眼底卻是一片冷然。
這時候,葉家姐妹該到了伴月國。
盡情地恨,盡情地妒忌,盡情地報復。
如果說,他原來的目的只是想用董纖纖攪和展飛瀾和夏弦月,那麼,當葉輕煙告訴他,董纖纖有可能是水月教的新聖姑,那麼,他就不能留她活口。
一個水月教的新聖姑,這樣的身份會給夏弦月,給老四帶來多少籌碼?
哪怕是一點點的變數,他都要阻止它發生。
所以,董纖纖,我留你不得。
水月教對新聖姑不想就任很不滿,但也不敢怠慢她。
衣食住行照顧的面面俱到,澄心和董纖纖面面相覷。
敢情他們是先禮後兵,非得讓她去那個神廟見那神仙做祈禱。
阿彌陀佛,她信佛,她不信教。
“小姐,他們該不會一直關着我們?”
“當然不會。”董纖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等他們沒耐心地時候,就會翻臉,到時候不去也得去。”
“小姐,那個神廟到底是什麼地方?”
“估計是所謂的聖地,是他們供奉神靈的地方。”
“那爲何不能進去參拜?”
“我記得阿暖說過,水月教的神廟歷來都是本教聖姑才能自由進出,還說新聖姑能與水月二神進行思想交流,溝通祈福。”董纖纖默默吐槽,這不就是俗話說的通靈嗎?擱現世社會,準會被打倒封建迷信。
“既然對我教聖姑之位無意,又怎麼對我教來歷瞭解那麼多?真虛僞。”來送飯的人,一身雪白的衣衫,戴着異域風情的首飾,一張美麗的容顏,正是差點在噩夢中掐死董纖纖的那個女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