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是來辭行。
“你怎麼弄來這身行頭,還學的那麼像?”
澄心好奇地問道,表示這位女侍衛實在太有表演天賦了。
前一刻還能演出一個僞孃的媚態,人皮面具一摘,又恢復冷冷的酷帥。
阿暖瞟了她一眼,不以爲然:“走之前想給小姐一份驚喜,沒想到,反而被小姐捉弄。”
“抱歉,抱歉,你扮的太像了,我真沒認出來。”董纖纖捂嘴偷笑,又對她上下打量,嘖嘖稱讚,“不錯嘛,阿暖,你男裝扮相很英俊,不必借用洛美人的名號,也可以迷倒一衆少女。”
“都是小姐調教有方。”
“……”
“小姐能把風流倜儻、翩翩公子扮的以假亂真,我不過是學了皮毛。”阿暖不客氣地數落,“我能畫人皮面具,可是這位洛公子的性子,讓人很難模仿。”
阿暖對她裝扮洛美人的經過輕描淡寫:“我觀察了他半日,知他今日要來此,便使了小計拿了他的行頭。”
可憐的洛美人,沒了衣服,不知道現在躲在哪裡哀嚎?
董纖纖掬一把同情淚,見阿暖執意離去,便讓澄心備些盤纏給她,卻被阿暖拒絕。
細緻美麗的年輕面孔寫滿拒絕:“小姐不必費心,這些東西我早已準備好。”
“那你要去何處?”董纖纖記得醒來時,聽她提過,她在京城是孤身一人,也沒有親友可以投靠,不免替她擔憂。
“我要回家了。”阿暖眸光復雜地看她一眼,眼底有抹歉意。若不是因爲她爲了自己的目的,偷拿了董纖纖的髮絲,讓羅芳凝有機會下情絲咒,展飛瀾也不會出此下策,對董纖纖下忘憂草。
“阿暖家住何處?”
“在北邊的一個小鎮。”阿暖沒有細說,“小姐若是有機會來我的家鄉做客,一定盛情相待。”
“聽說北邊的民族多以放牧爲生,阿暖,你家在那邊可有牧場?”董纖纖一臉地嚮往,語調輕鬆,阿暖因愧疚而不安的心情稍稍平復。
董纖纖認真聽着,覺得阿暖描述的草原風情熱情奔放,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壯闊情景讓她很是嚮往。
“小姐,她說的地方是不是就是書上提及的遊牧民族?”
“澄心說的沒錯,北庭雖以赫連氏爲皇族,但它又有許多部族雜居,部落間爭奪地盤、人畜的衝突時有發生。”董纖纖擔憂地問道,“阿暖,你家鄉可還太平?”
“小姐不必爲我擔憂。我們部族所在的地方臨近西南雲州,雲州有莫家和朝廷駐軍重兵防守,部族不敢肆意造次。”
阿暖看她似懂非懂,又充滿好奇,於是便多說了一些北庭和雲州的風物人情。董纖纖聽得歡喜,便不掩飾喜悅,歡笑不斷。
阿暖見狀,不由得嘆息:“小姐,你還是無憂無慮一點好。”
“難道我以前就很憂愁嗎?”董纖纖笑着反駁,“阿暖,我以茶代酒,祝你一路順風,後會有期。”
“小姐,這是江湖草莽話別時的說辭。”澄心在旁指正,董纖纖端着茶杯,還學得有模
有樣,讓人發笑。
“反正是這個意思就沒錯。”董纖纖不以爲然地聳聳肩,又叮囑一遍,“路上小心,保重。”
“小姐,你也是。”阿暖珍而重之地喝完杯中茶,鄭重地朝董纖纖行禮,“承蒙關照多時,我曾因不得已的原因對小姐有所欺瞞,但對小姐絕無半點惡意,往後也不會。”
“我現在都不記得了,你騙我什麼我也不知道,那就別說了,省的讓我不愉快。”董纖纖打斷她的解釋,“你沒有傷害我的意思便好。”
阿暖神情嚴肅,認真地點點頭。
“小姐,你會失憶,並不是因爲你摔傷了頭部。”阿暖把實情相告,由她自己決定怎麼做,“因小姐中了情絲咒,展大人不忍你受錐心之痛,纔對你下了忘憂草,讓你忘掉一切。”
阿暖見澄心面色難看,知她已經聽進了重點,便作揖告辭。
而董纖纖陷入沉思,不知怎麼消化她的話纔好。
丁香拎着食盒前往宮中探望,秀美的面上泛過一絲憂慮。
茗璇公主急忙召她前來,必定不是簡單地爲了吃食。
心神不寧地隨宮人入殿,衣裙上粉紫色的蝴蝶蘭印花,隨着她走動的姿勢,被風吹起,靈動生姿,引人注目。
她跪倒在地,虔誠地通稟萬福。
厲茗璇召她上前,繡霜識相地領着其他宮人退下。
“丁香,替本宮做件事。”厲茗璇的聲音自簾後傳來,帶着一絲沙啞。丁香看不清簾後的情形,心中惶恐更甚,訥訥道:“但憑公主吩咐。”
“我要見董纖纖。”
丁香詫異:“只要公主召見她便是。”
“本宮想見死了的董纖纖。”
陰冷的聲音自簾幕後傳來,丁香嚇得腿軟:“公主,這……這……我做不到。”
“呵呵,就你這點膽子,做的出來纔怪。本宮開個玩笑而已,不會讓你害人。”厲茗璇掀開簾幕出來,讓丁香站起身,與她附耳交談了一番。
丁香的面色由惶恐,變得驚懼。
“公主,這樣可以嗎?若是讓聖上知曉,欺君之罪可擔當不起。”
“即便讓父皇知曉,他也只會怪她貪慕虛榮,意圖行刺公主取而代之。”厲茗璇眼中閃過寒意,“她既然已經背了水性楊花的名銜,再加條假冒公主的罪狀,本宮看她怎麼解脫。”
丁香聽公主所言,越來越令人不安,硬着頭皮問下去:“可是,董纖纖不會行刺。”她也沒有那個能力潛進宮,宮中守衛森嚴,笨蛋纔會闖進來尋死。
“讓她主動進宮當然不容易。”厲茗璇自負地笑道,“若是由你帶進來,那便容易多。”
“公主,你的意思?”
“把這個加到香爐裡,該怎麼做不必我提醒。”厲茗璇輕笑,“二皇兄很快就要立妃了,你好好準備。”
“多謝公主。”丁香握緊手中的瓶子,橫下心,“過兩日便是家父大壽,家父對董纖纖有傳道授業之恩,屆時,她不出席也不合情理。”
“隨你安排,把人帶過來就好。”
丁香點頭,但她也困惑:“公主何必大費周章選中她?只要宮中隨便挑一個宮女便可以李代桃僵。”
“因爲本宮就想她來背這黑鍋。”
厲茗璇斂去眸中厲色,嘲諷道:“董纖纖,既然能讓展飛瀾和夏弦月皆傾心於她,區區一個北庭王子更不在話下。由她嫁往北庭,必定有助兩國的持久安寧。”
“公主妙計。”
除了恭維,丁香嘴角的笑容有些無力。
不待見歸不待見,真要害董纖纖,她還是心有慼慼焉。
四皇子被解除了禁令,便在自己的宮中設宴,邀衆人前來喝酒助興。
一些落井下石的官員也在邀請之列,來參加的時候都心懷忐忑,深怕這位殿下秋後算賬。好在入席後一切正常,就連與四皇子一向不和的二皇子,兩人都能舉杯暢飲,不知是該感嘆到底是手足情深,還是皇家子弟的表面功夫做到位。
私挪軍餉一事,四皇子雖然被聖上禁了一段時日,削了一些權,但是,此事反噬威力也不小,折損了兵部與工部數位官員,督察不力又欺瞞不報,到底二皇子也沒佔到便宜。
一些官員心中有數,知道這場拉鋸戰還得繼續。
不僅是兩位皇子明裡暗裡地鬥,他們底下的謀臣更是暗潮洶涌。
比如最有名的兩個:夏弦月被安排和展飛瀾坐到一起。
展飛瀾自斟自飲,慢條斯理道:“夏大人,身體不適?”
“老毛病,多謝關心。”
“哦,別一聲不吭地去了,走之前記得通知在下。”
“待我百歲壽辰時,一定記得給展大人發請帖。”
旁邊人員聽到對話都暗自抹汗,擔憂這兩人隨時會動起手來,波及周圍。尤其是坊間八卦夏弦月曾被展飛瀾打出內傷,就是因爲他看上了展飛瀾的妹妹,真是紅顏禍水。
官員們的腹誹還沒完,這邊廂二皇子厲承燁更是唯恐天下不亂:“飛瀾,聽說你即將成婚,這回可是準信?”
展飛瀾點點頭。
“好,你總算是要娶正妻了。”二皇子厲承燁輕笑,“你娶的還你的義妹,正可謂親上加親。說起來,今日怎不見董小姐一起來?四弟,你未免太大意,竟然忘了邀請董小姐。”
“二皇兄可冤枉我了,我可是特意註明請董小姐來。”四皇子厲承祈起身附和道,“展大人,我着人給董小姐送了請柬,她怎不過來?”
“蒙殿下關心,纖纖近日身體抱恙不便前來。”
“這般不巧。可會影響婚禮?”
“不會。”展飛瀾面上笑意不減,“恭候殿下大駕。”
夏弦月的視線與他的視線在空中相撞,兩邊的人員都不由地打了個冷顫。
沒有新娘子的婚禮是空談。
可是,誰規定成親的一定是新娘子本人?
展飛瀾喝下酒,嘴角的諷笑詭異難測。
爲了“纖纖”,他也不會讓他們如願在一起。
夏弦月,接下來,該輪到你嚐嚐什麼叫求而不得之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