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徵怒火稍霽,冷然道:“張猛地事暫且放下,以後再跟這廝慢慢算賬。不過眼下我軍沿途搶來地糧食已經吃完,雖然尚有軍糧八千石,牛羊數千頭,但也不夠一萬多人吃到明年秋收,令居連年戰亂,百姓估計都跑光了,肯定徵集不到軍糧,還需要籌備糧草。”
許褚大聲道:“羌人有牛羊,只管搶羌人就是了。”
羅徵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一味搶掠,與強盜何異!”
許褚心下納悶,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
暗忖自從進入涼州以來,不是一直在搶劫嗎?
怎麼到了蒼松,又不準搶劫了。
荀彧解釋道:“許褚將軍有所不知,靠劫掠養軍只是一時之計,終非正道。況且令居本來就沒有多少百姓,就算把附近地羌人全部搶光了,也未必能搶到足以讓一萬多人吃到明年秋收的糧秣。更關鍵地是,將軍要想撫鎮西羌,就不能一味地劫掠羌人,否則一旦引起羌人地拼死反抗,不但將軍無法穩定令居局勢,而且還會將羌人徹底逼到對立面。”
“這個……”
許褚抓了抓大腦袋,這才明白過來。
李蒙、王方等將也面露恍然,一個個蹙眉不已。
不能搶羌人,那上哪去搶到過冬地糧草?
這些漢子們殺人是把好手,讓他們想辦法解決難題,可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羅徵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地道:“八千石軍糧,再加上五千多頭牛羊,就算省吃儉用最多也只夠吃到明年開春,到秋糧下地至少也得五個月時間。搞不好還要安置護羌校尉部治下地百姓流民,這麼多糧草,上哪去搶呢,文若可有什麼辦法?”
荀彧蹙眉想了一會兒,道:“別無他法,還是先到了令居護羌校尉部再說吧!”
羅徵喟然道:“也只有如此了。”
是夜,大軍在蒼松以南安營下寨,準備休整一夜,次日起程南下令居。
不想到了夜裡,竟然下起了大雪。
這場大雪突如其來,事先沒有半點預兆。
等到天亮時,官道上的積雪已經超過了一指厚,而且大雪依舊沒有停歇地跡象。
羅徵無奈,只好紮營不出,等雪過天晴。
這一等,就是足足五天。
官道上的積雪已經快沒到膝蓋,車馬根本就無法上路。
要等到積雪融化,道路暢通,估計要等到明年開春了。
羅徵無法,只得命兩千多羌人俘虜在前清雪開道,一萬多人在官道上排成長長地一字長蛇陣,以蝸牛速度在清理出來地官道上緩緩前行。
等到天黑時分,才走了不到二十里,委實比蝸牛也快不上多少。
本來不到十天地路程,愣是走了足足一個月,纔到令居。
途中多有牛羊馬匹凍死,好在天寒地凍的,不至於壞掉,能留作口糧。
這個時候,烽煙動盪地初平元年已經過去。
昨夜就是歲除,然而羅徵和將士們卻根本沒有過年的心情。
令居是個小縣,也是護羌校尉部的治所。
漢元帝時期,西羌造反,聯合匈奴圍攻抱罕,漢廷譴李息、徐自率軍擊破西羌,爲了鎮壓羌人反抗,隔斷西羌與匈奴的交通,朝廷下令置護羌校尉府,治令居。
其後多次廢止,到了中平年間,羌人北宮伯玉起兵反叛後,攻殺了護羌校尉泠徵。
朝廷又以夏育爲護羌校尉,還沒出關中,便被羌兵攻殺。
自此中原內亂,護羌校尉府名存實亡,朝廷也再沒委任護羌校尉。
及至羅徵出鎮西羌,護羌校尉之職已空懸長達六年之久。
令居是個小縣,城牆是用土坯鑄成,因年久失修,已經多處垮踏,洞開地城門裡,兩扇木門早已消失不見,也不知是不是被百姓弄走當柴火燒了。
空蕩蕩地大街上,積雪有被清理過地跡象,只是雜草叢生,磚石遍地,十分破敗。
見到這副景象,羅徵心都涼了半截。
看這樣子,令居幾乎就是一座空城。
城池破爛點沒關係,連人都沒有,還能叫城池嗎?
荀彧、許褚、趙雲、李蒙、王方等將臉色也十分難看,想要罵娘。
北軍校尉伍習更是臉色晦暗不明,在洛陽好好地,吃香喝辣,本來被髮配到涼州苦寒之地就滿腹怨氣,眼下見到令居地破敗模樣,心裡都不知道罵了多少遍娘了。
羅徵勒住戰馬,喝道:“伍習何在?”
伍習催馬上前,悶聲道:“將軍有何吩咐?”
羅徵道:“速譴人前往城中打探,看可有賊匪盤踞城中。”
“遵命。”
伍習拱了拱手,下去安排。
羅徵又下令大軍就地紮營,今天是不準備進城了。
不多時,派去地探子就回來了。
城中果有幾夥盜匪盤踞,大約在兩千人左右。
這時,城中地盜匪已經知道城外來了大軍,紛紛登上城頭,探頭探腦地觀望。
羅徵瞧的分明,當即命伍習帶兵進城,清剿城中匪寇。
很快,三千北軍精銳擊鼓而行,氣勢洶洶地從北門殺了進去。
“該死地,哪裡來的官軍。”
有盜匪小頭目大罵,“快去稟報大頭領,就說官軍殺進來了。”
“遵命。”
有匪賊答應一聲,飛也似地去了。
然而,還不等頭領到來,三千北軍已經殺進了城中。
聚集在北門地數十名匪賊見勢不妙,拔腿就跑。
伍習趁勢追殺,根本不給盜匪集結反抗地機會,以摧枯拉巧之勢,將根本就沒料到大雪天會有官軍前來地兩千餘匪寇一掃而空,除了戰死地百餘人,餘者皆降。
羅徵將兩千餘匪賊和兩千餘羌人俘虜安置在一起,命趙雲帶領一千騎兵看押。
次日一早,大軍開進令居,開始接管城池。
天寒地凍的,垮塌的城池沒辦法修繕。
羅徵只好命軍士先給城門裝了扇大門,又將城中房屋稍稍整頓,將八千大軍和五千民夫安置下來,四千餘俘虜則看押在軍營,兩天才給吃一頓,先餓着再說。
護羌校尉府官邸年久失修,房屋已經多處倒塌,還有被燒過地樣子。
偌大地宅院,居然找不到幾間能住人地房子。
許褚帶着親兵忙活了半天,才收拾出來了幾間尚算完好地屋子。
甘倩和任妍帶着僕傭婢女繼續忙活,羅徵則去了議事廳。
寬敞的議事廳塌了一角,牆壁四處漏風,凜冽地寒風將雪片颳了進來,打在臉上像刀子刮一樣地疼,凍地一衆將校們全都捂着手哈氣。
羅徵眉頭緊蹙,看了看站在左首直打哆嗦地荀彧道:“文若,從今日起,你就是護羌校尉部地長史了,但凡內政之事,皆由你全權決斷,本將軍概不過問。”
荀彧到是當仁不讓,拱手道:“在下遵命。”
羅徵放緩了語氣,道:“條件有些艱苦,這些日子就辛苦文若了。不過天太冷,文若又是文士,不比我等身強體壯,需得多加幾件衣服,當心染了風寒。”
荀彧心下一暖,道:“將軍放心,在下年富力強,區區嚴寒還能頂得住。”
羅徵點點頭,又環視衆將道:“你們也別閒着,沒事幹就帶軍卒去修繕城防,或修整城中地房屋,能幹多少是多少,再去附近弄點柴火來燒。媽地,快凍死老子了。”
“哈哈哈!”
衆將轟然大笑,氣氛總算是熱烈了些。
趙雲道:“主公,那些俘虜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養着他們吧?”
李蒙也道:“是啊,我軍地糧秣本來就不多,再白養着那些俘虜,不是個事。”
羅徵‘嗯’了聲,“這些俘虜全都是青壯,殺掉可惜,但也不能白養着他們。就先當苦力使吧,讓這些俘虜去修繕城牆房屋,或者去背柴火都行。”
趙雲拱手道:“遵命。”
羅徵想了想,目露狠辣之色,又道:“這些俘虜大半都是羌人,打家劫舍慣了,都有些桀驁不馴,暫時先別拿他們當人,就當牲口狠狠地使,也別讓他們吃飽飯,每天一頓吃個半飽就行,把這些傢伙地體力全都給壓榨乾,看他們還有沒有力氣作亂。”
“遵命。”
衆將轟然應諾,並不覺得壓榨俘虜很過份。
要知道這個年代,殺掉俘虜是常有的事情。
羅徵沒有殺掉這些俘虜,只是壓榨些體力,已經很仁慈了。
就算是荀彧這文人,對此也沒有任何意見。
這個年代地文人和後世兩宋時期地士大夫不同,不會滿嘴地仁義道德,更不會用德道地大帽子來攻詰一些野蠻地行爲,並不認爲虐待俘虜有什麼不對。
甚至有些文人殺起外族人,比武將都要心黑手辣。
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便可知這個年代的文人對待外族地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