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峰北坡上,密林中一棵參天大樹高出周圍的樹木數丈,橫生的枝椏之間搭着一座平臺。頭插羽翎,身穿獸甲的閣羅鳳站在平臺之上,粗壯的手臂撥開眼前的幾根樹枝朝山間草浪起伏的平疇上觀望。看着星羅密佈搭建在草地上的劍南軍帳篷,螞蟻般來回忙碌的劍南兵馬,他的濃眉緊緊皺起,表情甚是嚴峻。
大樹下方響起清亮的鳥鳴聲,閣羅鳳低頭看去,之間樹幹下方的地面上,兩名身着黑色獸甲的手下正站在地面上仰頭朝上看,嘴巴里叼着的樹葉吹出林鳥的鳴叫之聲。
閣羅鳳朝下方揮了揮手,手握一根粗藤身子蕩起,刺溜一聲從樹冠滑下,半空中手一鬆,穩穩落在地面上。
“參見國主。”兩名身着黑獸皮甲的屬下忙跪拜行禮。
閣羅鳳拍拍手掌,沉聲道:“事兒辦的如何?”
左首一名面容清瘦的中年人點頭道:“都辦妥了,按照主祭的要求,蚯蚓搗碎成泥拌上雞冠草的粉末和天南星根的粉末,整整十大桶,盡數灑在了那片割了草的平地上。唐軍也如國主所料,選擇在那片乾地上紮營。一會兒風將藥味散發出去,便有他們好瞧的了。”
閣羅鳳臉上露出微笑來,微微點頭道:“做的很好,唐軍既要深入我國境之類,我豈有不好好招待他們的道理。今晚夠他們好瞧的了。傳令下去,立刻往南撤離,在前路上設置更多的障礙之物。另外五臺和蓮花兩峰之間的花甸壩那邊也做好準備。今晚過後,若那王源聰明的話便立刻撤軍,若他還要往南進犯,咱們在花甸壩在給他們準備一份大禮。”
兩名蠻將連連點頭,右首那名面色黝黑臉上紋着一條黑蛇的蠻將低聲道:“國主不打算今夜趁亂去襲營麼?一會兒唐軍大營亂了起來,或許我們有機會給他們更大的打擊呢。”
閣羅鳳擺手笑道:“不必了,來我南詔國國境,我甚至不用動用我的士兵,蒼山洱海之間,任何生靈都是我的兵馬,又何必去跟他們硬碰硬。我們的損失已經夠大了,我不想拿我南詔士兵寶貴的性命去冒險。話不多說,咱們立刻連夜撤走。”
“遵國主之命。”
……
太陽隱沒在西邊的山峰後面,天空的顏色立刻變得幽藍而深邃,被太陽的光輝隱沒的星星也開始露出光芒,閃爍在幽藍的天幕之上,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星河變得燦爛,夜幕便已經降臨。
高原之上,羣山之中,似乎離天更近,看星星也更爲明亮。即便大軍軍營中到處燃燒着篝火,也不能遮掩羣星之光,許多士兵吃了晚飯之後,在
睡前斜臥地面,仰頭看着天上的星星發愣出神。
王源的大帳篷裡,晚飯後的一場會議剛剛開始,宋建功柳鈞劉德海等十幾名軍中中高級將領被召集在此,商討明日的行程。王源命柳鈞用沙土壘就的地形沙盤擺在地面中央,王源親自拿着一根細棍在地形之間指指點點。
“諸位將軍,明日必須加快行程,今日一天只行了十五里,照這個速度,抵達弄棟城需要五六天的時間,這是決不能容忍的。行過的山道情形你們也知曉,這種道路,隨着大軍的深入,補給會越來越困難。李宓將軍很難保證大軍的糧草物資的供應。我們若不加快速度行軍,會消耗大量不必要消耗的糧草,遲早會引發危機。所以,明日無論如何要連過兩峰,滄浪峰和五臺峰之間沒有可供大軍紮營的理想地點,過了五臺峰之後纔有在蓮花峰之前的花甸壩可供紮營。而此地距離花甸壩近三十里,也就是說,明日必須要走兩倍於今日的路程。”
“副帥,您所言甚有道理,在這麼拖延下去,不僅是糧草的供應艱難,於士氣也有極大的打擊。但是,副帥您也看到了,這一路上騷擾不斷,更有巨石落木堵塞道路,卑職也很頭痛,想快卻快不了。”宋建功皺眉道。
王源點頭道:“這些情形我都知道,所以明日必須做出調整。第一,增派一千兵馬輕裝卸甲專門在前方開路,快速清除路障之物。而對於林間蠻兵的小股騷擾也不能任由他們恣意的作爲,故而你必須派出兵馬攜臂張弩沿着進入山林沿着樹林邊緣搜索。我只是不希望與閣羅鳳在山林中交手,但可不是連他的小股兵馬我都懼怕,給這些臂張弩手穿上雙層連身甲,防備暗處的吹箭。遇到蠻兵,只行驅趕,不要深入林中即可。”
宋建功點頭道:“好吧,這也是個辦法,雖然有些危險。”
柳鈞道:“義父,莫如讓我帶人負責林間搜索,宋將軍要集中精力開通道路,還要防備前方有蠻兵的埋伏和阻擊。反正我在中軍中也沒什麼要緊事。”
王源想了想道:“林間搜索可是極爲危險的差事,你能成麼?”
柳鈞拍着胸脯道:“義父,您到現在還不信我的本事麼?我可是也打了這麼多場仗了。”
王源沉思片刻道:“好,你帶四千兵馬分爲兩隊,沿着林地邊緣搜索前進,同宋將軍保持聯繫,一旦遇到大股蠻兵便直接撤入宋將軍陣中,不得冒險與之拼殺。”
柳鈞興奮拱手道:“遵命!”
王源瞟了一眼坐在角落裡的公孫蘭。公孫蘭明白王源是要自己明日隨着柳鈞一起去保護柳鈞
,兵馬遇襲都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柳鈞一定不能出事。於是緩緩點頭。
王源回過頭來,指着沙盤正欲再說話,忽然間猛聽得營帳之外傳來驚駭的嘈雜之聲,士兵們炸了鍋一般發出驚叫聲。
王源丟下手中的木棍快步出帳,口中高喝道:“發生了何事?有人襲營麼?”
外邊的親衛茫然搖頭,但聽驚駭叫嚷之聲從西北營地角落處傳來,王源立刻帶着衆人飛奔過去。但見數十名士兵正慌亂的圍着一名在篝火邊滿地打滾嚎叫的士兵。
“怎麼回事?”柳鈞衝上前去喝問道。
一名夥長認識柳鈞,忙拱手道:“不知道啊,黃三郎剛和我們在說話,忽然間便倒地亂叫,嚇得我們都不知所措。怕是發了瘋了。”
說話間,地面上的那名士兵停止了嚎叫忽然不動了,一名士兵上前查看,將他的身子翻轉過來,頓時驚駭出聲。但見篝火下,那名士兵氣孔流血面目腫脹,竟然已經氣絕身亡。
王源帶着衆將也趕到這裡,見此情形眉頭緊鎖,猛聽得啊的一聲大叫,剛纔上前查看的那名士兵捂着手腕大叫出聲:“蛇,有蛇!”
只一瞬間,那士兵便立足不住,口舌之間也再也喊不出話來,只發出淒厲的嘶喊,身子倒在地上滾動不休,就跟剛纔那士兵的症狀一樣。
與此同時,衆人也看到了在死去的士兵身下,一條黑頭橙色身體的大蛇嘶嘶吐着蛇信直立起來,兩隻黑色的眼睛盯着圍攏在周圍的衆人。
柳鈞拔劍上前手起劍落,那大蛇被一刀兩段,兩截身子在地上扭動,口張的老大,依舊不死。柳鈞罵了句,待上前還要砍幾劍,猛聽得公孫蘭急促道:“都莫出聲,你們聽!”
衆人屏息靜聽,只聽得丈許外營地的長草之中,沙沙沙,沙沙沙,像是有無數的東西在草叢中穿行。這不是風吹的草葉聲,這明顯是不明之物的爬行聲。
王源伸手抓起篝火中的一隻燃燒的木柴,扔到丈許遠處的長草之中,火焰照耀之下的情形讓人毛骨損然。草叢之中蠕動着無數的毒蛇,正朝着營地的方向游來。四面八方,到處都是,木柴照耀的數尺方圓之內,竟然有數十條之多。
“啊!”
“啊!”
“有毒蛇!”
衆人只呆了數息時間,四面八方便傳來數十聲淒厲的慘叫聲,沿着營地周圍警戒的士兵已經內毒蛇咬傷了幾十個。四面八方充斥着蛇信吐出的咻咻之聲。大批的毒蛇衝破營地邊緣簡易搭建的低矮泥牆,往營地中涌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