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不多時,地平線上便是出現了一大片紅黑相間的恐怖陰雲。
他們並未冒失的直接衝擊清軍的戰陣,而是在四五里外的曠野間逐漸停下來,迅速調整陣型。
這個距離,衝步兵稍遠,衝騎兵卻是恰到好處,可以給足壓力。
很快,清軍主力北方、西南方,都是傳來可怕的轟鳴聲,另外兩股明軍精騎也到位了。
清軍主力這邊雖是調整的同樣很迅速,大部隊都已經連綿往北開拔,但他們陣中究竟有着諸多輜重,不到萬不得已是不可能放棄輜重直接跑路的。
饒是他們已經做出了諸多針對性的防禦,面對明軍三面精騎的方向至少有萬人規模留守,但遠遠看過去,他們的動作還是有些發僵。
沒辦法。
這就猶如羣狼圍住了一頭懷孕的母熊。
饒是母熊身高體壯,隨便一巴掌便是能拍死一頭狼,但肚子裡究竟有着很難捨棄的東西,不可能發上全力。
“狗雜碎,什麼時候這些明狗子也敢這麼猖狂了!”
“艹他孃的,要是沒有這些熱氣球,老子非要擰了他們的腦袋當球踢!”
“少他孃的廢話了,這幫明狗子來者不善,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清軍戰陣中充斥着暴虐的騷動。
從來只有他們這樣壓着明軍打,何曾像是此時這般,明軍竟然懟到他們的臉上,明打明的生生壓着他們了?
可此時,遠處的天空中,那些猶如鬼魅般的熱氣球越來越近,這些真滿洲大爺就算再不爽,卻又怎敢用他們的肉身去挑釁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恐怖?
此時。
正西方向、豔紅色的明軍戰陣中,無數旌旗高高翻飛,無數兒郎的衣袍獵獵作響,狂奔的戰馬也出了一身細汗,許多都是止不住的打着響鼻。
不遠處的地平線上,朝陽已經突破到九點鐘位置,細密的陽光竟自噴灑在每個人的臉上、身上。
無數旌旗匯聚的中心,徐長青長舒了一口氣,任由暖呼呼的晨風吹拂過臉龐,只覺渾身沒有一個細胞不舒坦。
無怪乎,哪怕到了後世,還有無數人對騎兵念念不忘,有着數量無以復加龐大的擁簇者。
這種衆星捧月,卻又無拘無束,恍如天地任我縱橫、星海任我遨遊的感覺,真的是太爽了!
而且,是直接面對清軍主力!
這時,一身銀甲、已經安排好作戰任務的王廷臣快步打馬奔過來,瀟灑的一抱拳道:“侯爺,都已經佈置妥當,隨時都可以衝擊了!”
另一邊,同樣安排好作戰任務的張虎也打馬而來,同樣的瀟灑的抱拳:“大帥,我模範軍也準備完畢!”
徐長青笑了笑,淡淡的一擺手道:“那便開始吧!”
“是!”
“嗚,嗚嗚!”
片刻,激昂的天鵝聲便是在明軍戰陣中響徹開來。
王廷臣部與張虎部,各有百多號騎兵,都是一人雙馬、三馬,恍如要去屠龍的勇士,各種歡呼怪叫着便是衝出主戰陣去,又迅速按照小隊分散開來,持續的加速。
戰場上頓時濺起連綿煙塵,細嫩的草屑飛濺。
北方和西南方。
看到主力動了,王樸部和劉肇基部同樣衝出差不多數量的精銳,各種怪叫,各種歡呼,風一般直掠向清軍戰陣。
這頓時驚的清軍戰陣中一片騷動。
卻並不是害怕,而是要直接問候明軍祖宗十八代的憤怒!
挑釁!
赤果果的挑釁!
騎兵對陣,沒有誰會傻乎乎的直接便頂上主力去硬衝的,便是成吉思汗最鼎盛的時候,也沒有本錢這麼個消耗法。
騎兵最大的優勢,便是靈活性,速度性,以及製造威壓與機會的能力。
此時這些精銳,便是第一步。
換言之,此時出戰的這些精銳,基本上都是馬術最好、手段最高的明軍兒郎。
他們的任務就是‘秀!’
赤果果的去挑釁、威壓敵人,試探敵人的底線。
眨眼。
三個方向已經化爲十幾二十個小隊的明軍精騎,已經是衝到了清軍百多步外的陣前。
根本沒有廢話,他們紛紛張弓搭箭,直接朝着天空射拋物線箭。
“射死他們!”
“把這幫狗尼堪的腦袋擰下來!”
“弄死這幫狗尼堪……“
一衆真滿洲幾乎要炸鍋,各種叫罵呼喊連綿,馬上便是有着神射手開始對明軍還擊。
可惜。
這些明軍騎兵都是老油條,藉助速度迅速放掉羽箭,便各種花式的打馬便往回撤。
這導致清軍就算是最強的神射手,也很難真正射中目標。
因爲明軍騎兵根本就不進入到他們的射程範圍內。
這種狀態,哪怕是徐長青之前在大沽口收的那個號稱‘哲別’的蒙古奴才,都不一定能辦到有所斬獲。
“嗖嗖!”
“嗖嗖嗖嗖!”
眨眼,雙方便是羽箭翻飛。
“噹噹噹……”
不同的是,明軍的羽箭大多射到了清軍戰陣中,諸多真滿洲紛紛舉盾格擋,發出刺耳的金鐵之音。
而清軍的羽箭雖是比明軍更多,卻是由於明軍騎兵都是迅速脫離了戰場核心,他們的羽箭只能是射在空氣中與地面上泄憤。
“喲吼~~。”
“兄弟們,再走一回!”
歡呼聲與怪叫聲中,明軍精騎已經退到近兩裡之外,又開始各種花式換馬。
這種級別的衝擊,雖是作秀,但是不論人力還是馬力消耗都是相當大的,爲了保持這種衝擊力,包括後面萬一出意外也有迴旋餘地,必須要換馬。
如果換做是清軍,戰馬中間輪歇的時候,有貼身奴才還要給戰馬喂些豆餅之類的高熱量食物補充體力。
明軍此時顯然還沒有這個配置。
這就是差距。
此時,眼見着這些明軍騎兵簡直猖狂的沒邊了,清軍中軍方向,多鐸牙根子都要咬斷了:“阿哥,我他孃的忍不了了啊!跟這幫狗尼堪衝一波吧!我還就不信了,他們的熱氣球還能連他們也一起轟炸了!”
多爾袞緊緊皺着眉頭,一語不發。
濟爾哈朗忙叫道:“豫親王,不可,萬萬不可啊。怕徐長青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挑着咱們生氣啊。你看,他們的熱氣球馬上就要過來了!”
“啊——”
多鐸死死的咬着牙根暴虐怒吼,肺都快要被氣炸了,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委屈啊。
旁邊,阿濟格也差不多模樣,狠聲啐道:“攝政王,不若,不若直接丟棄輜重,直接撤退吧。咱不受這個氣了,等回頭找回來便是!”
多爾袞仍然緊皺着眉頭,一語不發。
到此時,他焉能看不明白徐長青的歹毒用意?就是赤果果的羞辱他們大清國!
然而。
此時不論是進還是退,都不合適,都不符合大清國的利益。
特別是多爾袞已經注意到,在明軍戰陣外圍,已經是有着不少漢軍旗各部的遊騎在打探戰場。若是有可能,多爾袞真想掐住徐長青的脖子,好好盤問盤問徐長青,你狗日的哪來這麼多花花腸子?
可這顯然不現實。
但多爾袞卻也並沒有真的慌了。
大清國的底氣,又豈是徐長青可以想象?
只要此時徐長青能露出一絲破綻,他定會讓徐長青明白,大清國到底是個什麼存在!
但多爾袞心裡雖然有譜,其他人卻就沒有他看的這麼透徹了。
看着囂張的明軍再次席捲而來,各種怪叫謾罵,不說暴躁的多鐸了,便是老辣的濟爾哈朗老臉也開始有點發綠了。
這般繼續下去,大清國的臉面,到底該往哪兒擱?
特別是范文程、洪承疇、寧完我等漢臣,就算都在強子撐着保持着平穩,可無數的小動作,那叫一個精彩。
這已經不是打大清國臉的問題了。
這是……直接把大清國摁在地上,活生生的扒大清國的皮啊……
可惜,就算多爾袞平日裡器重他們,也頗爲信任他們,可在此時這種節骨眼上,誰又能說些什麼,誰又有力量去改變這一切?
……
“吼吼,狗韃子,你們不是牛匹嗎?來啊,來啊,來跟爺爺大戰三百回合啊。”
“哈哈,狗韃子,聽說你們都娶了不少老婆?放心,等滅了你們這幫畜生,爺我會替你們好好照顧她們的!”
“狗韃子,你們還是不是男人,只會當這縮頭烏龜嗎……”
明軍騎兵兩輪衝擊過後,陣線都往回收,卻並沒有回收的太厲害,維持在清軍戰陣二三百步的距離,轉而開始了言語攻勢。
一個個掏出大喇叭,扯着嗓子便是對清軍各種謾罵。
這是徐長青融匯了蒙古人和真滿洲的騎兵戰術後,新創造出的更適合明軍騎兵的戰術。
說白了,這般狀態的騎兵戰術,就是狼羣戰術。
尤以蒙古人爲代表。
清軍比蒙古人更粗暴,也更勇,狼羣戰術便也是更兇。
如果說蒙古人的狼羣戰術多是以試探、騷擾爲主,那~,清軍的狼羣戰術,便是騷擾的時候也要咬下一塊肉來。
所以別看蒙古人一個個人五人六的,兇的一匹,但真論起來,他們對大明官軍造成的殺傷效應着實是寥寥無幾。
他們更多的威勢,都是撒在了沒有絲毫反抗力氣的漢人百姓身上。
清軍卻是不同。
他們是生生用他們的這種兇,這種勇,將諸多明軍官軍的膽子都嚇破了!
特別是當年在遼地的時候,明軍夜不收但凡出戰,稍有不慎便是屍骨無存,以至於後來直接被妖魔化。
從戰略性、實用性、性價比的角度,徐長青儼然也是更喜歡用清軍這種更直接的方式。
只可惜,明軍此時究竟實力有限,不可能這樣爲了場面而去消耗。
不過,徐長青此時這‘言語攻勢’,卻未必就會遜色與直接衝陣的狼羣戰術,乃至比直接衝陣還要更狠。
隨着這些明軍老兵油子各種無法入耳的污言穢語、以及各種挑釁性的動作,不斷的匯聚向清軍戰陣,清軍戰陣中的騷動幾乎有點壓不住了。
“艹他孃的,跟這幫明狗子拼了,不受這個氣了啊!”
“主子,咱們出戰吧,若不多殺幾個明狗子,奴才死也不能瞑目啊……”
“主子……”
各種噪雜之中,便是真滿洲的建制框架,都有點不受控制了。
但多爾袞的命令很快也傳下來:‘所有人,繼續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