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惱怒李蘭芳的不辭而別,可此時王承恩召見,徐長青只能先把這份怒火壓下,過去見王承恩。
以徐長青對王承恩的瞭解,這位大太監水平雖不是太高,但很多東西也算中規中矩,如此突兀的事情,必定是有要事。
而李蘭芳這小娘們,看着沒什麼大智慧,小聰明手段卻是一套一套,讓她吃虧可不容易,暫時還不用太着急。
沒有江山,又哪來的美人?
來到這家酒樓的雅間內,王承恩正慢斯條理的喝着功夫茶,徐長青笑道:“王公,我說今早上怎麼喜鵲一直叫個不停呢,原來是您這備好好酒好菜了啊。”
王承恩心情明顯不錯,笑罵道:“知道你小子嘴甜,來,嚐嚐雜家的手藝。”
畢竟是宮裡千錘百煉出身,王承恩的茶藝真的不錯,喝了幾杯茶,酒菜開始往上上,話題也逐漸轉移到正題上。
王承恩看着徐長青,很真誠的道:“長青,你最近,真的不能去陝西嗎?雜家也知道,很多東西,的確太突兀了。可,長青,你得明白,皇爺也難啊。如果但凡能有別的選擇,他也不可能這麼勞累你啊。長青,現在皇爺能信任的人可不多了,只有你是最好的選擇!”
徐長青眉頭頓時皺起來,沒有絲毫遮掩。
其實來之前徐長青對此已經有了一些預料,依照崇禎皇帝的尿性,他認準了的事兒,不撕破臉是很難結束的。
陝西現在是個什麼局面?
流民軍兵強馬壯,很大程度上,比之清軍也遜色不了多少!
須知,歷史上山海關一片石,劉宗敏等人是頂着山海雄關的恐怖劣勢,生生就要把吳三桂摁死的!
若不是清軍雞賊的切入戰場,吳三桂和關寧精銳必被滅!
之前中原之戰時,徐長青之所以能取得勝利,一方面是朝廷大勢還在,徐長青和模範軍只是小頭,並沒怎麼被流民軍在意,另一方面,也是最關鍵的,徐長青精準的抓住了機會,搶佔了有利地形,把戰事拉到了模範軍最擅長的防守上。
但此時,陝西已經是泥沼,流民軍明顯已經調整了戰略方針,更具有針對性!
如果是沒有跟清軍硬碰硬之前,徐長青和模範軍勉強還能一試,出奇兵,走後路偷襲,或許還有些機會。
可此時,這就是個深不見底的大泥沼,誰進去誰滅,除非把流民軍主力勾出來,徐長青又怎會讓自己趟這種渾水?
看徐長青一直沉默不語,又是如此凝重的表情,王承恩深深嘆息一聲:“長青,雜家也知道,這事情讓你爲難了,可我大明,現在真的是無人可用啊。若是你能去陝西戰場,雜家可以跟你擔保,你這一脈,必定可以在京裡重開一府,續上祖輩的榮光!”
“王公厚愛,長青沒齒難忘啊。”
徐長青緩緩點了點頭,卻並未真正表態。
王承恩的人品雖是比崇禎皇帝強不少,畢竟跟徐長青‘一起分過贓’,但此時,這明顯是崇禎皇帝的態度,把他徐長青當夜壺啊。
沒錯。
徐長青當初能趁勢而起,很大程度上,也是崇禎皇帝想要另立新軍,打破大明固有的桎梏。
可沒人跟他這麼玩啊。
想要馬兒跑,卻又不想給馬兒吃草!
如果崇禎皇帝真的把朱媺娖下嫁給他,或者光明利落的封侯,讓徐長青能真正成爲天下間武人的旗幟,哪怕陝西戰場複雜,徐長青也願意去嘗試!
可此時這位爺什麼都不想出,只想耍嘴皮子,玩套路,徐長青怎能讓他如願?
半晌,徐長青這才道:“王公,此事太大,長青一時也不好做決斷,還請王公給長青一些時間。”
王承恩深深嘆息一聲:“長青,來,咱們爺倆好好走一個!”
……
雖是沒談攏,可這頓酒卻是喝了一個多時辰。
坦白說,王承恩還是很有人格魅力的,極具長者風範,而且與之洪承疇明顯不同的是,王承恩要真誠許多。
可惜。
真誠並不能當飯吃,他並不是能做主的人……
離開酒樓,送走了王承恩,徐長青坐在馬車裡,也在仔細思量前往陝西戰場的可能性。
此時的流民軍,氣勢早已成,底子並不比官軍差多少,一旦交戰,絕沒有任何投機取巧的可能,只能是針尖對麥芒的死戰……
做個假設。
哪怕這個時空沒有清軍,恐怕,真正笑到最後的,也絕不是大明朝廷!
當然,流民軍也很難,最大的可能,還是吳三桂、祖家這種居心叵測者!
若是入陝,也將意味着,徐長青將在沒有任何準備的前提下,放棄自己最大的海上優勢,進入複雜的黃土高原地貌作戰。
不出意外,必將會面臨流民軍主力的分割包圍,後勤方面,根本不會有任何保障。
直到回到府裡,徐長青已經有些頭痛欲裂,還是沒有理出太多頭緒,索性也不再多想。
出兵,可以!
但是,得先看崇禎皇帝能拿出多大的籌碼來,如果籌碼不夠,徐長青絕不可能拿着麾下兒郎們的性命去冒險!
“爺,姐姐,姐姐走了,還是沒有絲毫的消息啊……”
剛進府門,秀兒便在這裡等着了,已經哭成了淚人。
徐長青將她攬在懷裡,安慰了一會兒,也有些頭大。
此時冷靜下來,徐長青也記起來,之前與李蘭芳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流露過這方面的意思,可惜自己當時並沒有怎麼當回事。
“秀兒,別哭了,你姐那麼精明的人,不會亂來的。彆着急,爺幫你想辦法。”
“爺……”
秀兒伏在徐長青懷裡,低低啜泣不止。
好不容易把秀兒送回去休息,吳三妹快步迎上來:“哥,怎麼回事?什麼人丟了?”
“沒事,一個之前認識的小婆娘,是秀兒的姐姐。三妹,這事兒你操點心,讓人手多打聽打聽,一個女人不容易,別真出了什麼事兒。”
“好。”
給吳三妹找了事做,徐長青回到內書房,一時也有些疲倦。
此次來京師封賞,封賞其實只佔了徐長青目標的一小部分,畢竟,就算徐長青不來,封賞也不會少了徐長青的,而以崇禎皇帝的性子,哪怕徐長青拼了命去爭,也不會有太大改觀。
徐長青真正的目的,是想在京師建立自己可靠的情報機構!
然而,現在來看,這真的很難。
沒有合適的人手,也不具備合適的平臺。
做情報,最好的機構便是三教九流,又尤其以青樓這種客流量大,逼格又高的娛樂場所爲佳。
可徐長青就算能買青樓,卻是沒有可以信任又能撐起來的人手,這幾乎是個死循環。
李蘭芳在這方面倒是有些天分,可惜,時間太短了,兩人對彼此的信任程度還不夠,李蘭芳也究竟太年輕了些。
……
接下來兩天時間,徐長青一直呆在府中沒出門,也算是韜光養晦。
王承恩倒是也沒有再逼徐長青,畢竟,這種東西逼也逼不得,否則萬一徐長青真的在陝西戰場出了事兒,便是他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隨着又一場如酥般的春雨到來,封賞方面,終於傳出來消息。
不出意外,封賞將會在這個月末進行,還有三四天時間。
可惜,小道消息現在滿天飛,誰也沒有準信。
而李蘭芳這邊,也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不知是離開了京城還是什麼,沒有一絲消息。
一大早,吳三妹帶着秀兒、卞玉京和陳圓圓幾女去寺廟裡燒香,徐長青也乘馬車,只帶了李七郎他們十幾個人,換了便裝,沒有什麼目的性的在城裡閒逛。
相比於戰馬的威武,此時徐長青也有些喜歡上了馬車這個交通工具,主要是夠私密,可以看風景,但別人又看不到你。
不知不覺,馬車來到了宣武門大街,遠遠就看到宣武門的大門。
徐長青想了一下,道:“去菜市口轉轉。”
“是!”
很快,馬車調轉車頭,一路向南而去。
因爲下雨的緣故,外城的街上人並不多,少有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馬上就要到清明瞭,也正應了那句名言:“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徐長青不由又想起了李蘭芳。
不知道這小娘皮到底有沒有長記性。
如果她還是聽不進自己的話,還去賭場那種地方耍小聰明,那,就算是徐長青的名頭,也救不了她。
就像是後世網絡賭.博,等真正幡然悔悟的時候,一切卻爲時已晚……
來到菜市口,這邊倒是要熱鬧不少。
這裡是五花八門匯聚地,不僅砍人頭,而且有着各種黑市,想到的想不到的交易,都能在這邊找到。
徐長青想了一下,先去了當年袁督師被凌遲的地方,下了馬車,披着蓑衣,站在雨中,想象當時的氛圍。
可惜,感覺並不好……
上了馬車,徐長青剛要讓李七郎找個地方先吃點飯,忽然,眉頭不由的一挑,正看到一輛熟悉的馬車,快速從不遠處駛過。
這輛馬車徐長青有些眼熟,思慮片刻便是想起來,這是吳三桂的一輛馬車!
“跟上那輛馬車!”
“額,是!”
李七郎趕忙指引着馬伕,迅速跟在了前面的馬車之後。
不多時,馬車轉進了一條巷子,徐長青的馬車也徐徐停在了巷子口,對面的馬車也沒注意這邊,緩緩停在了巷子深處的一個院子外。
但這巷子太窄了,馬車明顯轉不過頭,得分拆開來,分別進入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