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賴最終還是活着回到了京師城內,卻是也付出了血淋淋的代價,一隻手,被王喜生生砍掉了。
不過在此時的局面下,饒是圖賴身份不弱,也算是皇親貴胄,卻是連朵浪花也翻不起來。
廣渠門清軍臨時大營,索尼和范文程幾乎渾身打着顫,對多爾袞、多鐸、代善、濟爾哈朗等人彙報了徐長青那都不能用苛刻來形容的退兵條件。
只是等兩人彙報完,這座臨時徵用民宅的正堂內並沒有出現想象中的暴虐情緒,而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便是多鐸都不說話了。
還能說什麼呢?
徐長青這擺明了就是要吃定他們,只能是用拳頭來說話了。
半晌,多爾袞這才緩過口來,環視衆人一圈,嘶啞的道:“此事,大家怎麼看?”
濟爾哈朗長嘆息一聲:“現在的局面,消息已經壓不住了,恐怕城內的老百姓多半都已經知道了。京師城倒是有些存糧,可若按目前的事態繼續下去,恐,支持不了一個月。反之模範軍那邊,有那些城外的莊子……攝政王,咱們必須要儘快做出決斷那……”
多爾袞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原本,他是很有機會成爲大清國最強大、最偉大之人的,可眼前的局面,就像他被層層剝皮,都要見到骨頭和筋了……
“此事,倒未必就是壞事。”
正當堂內氣氛壓抑的都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半昏半睡狀態的代善忽然開口了。
“這……”
所有人的目光登時匯聚到代善身上。
多爾袞也充滿希冀的看向了他這個老邁的二哥。
代善掃了衆人一圈,緩緩的道:“徐長青這人,實屬百年難遇之大才。他不會這麼簡單的只對我大清擺威風的。此事,仔細思量,十之八.九,他是想讓我大清憤怒,然後貿然,強行突破他們的工事。”
衆人不由都是點頭。
多爾袞和濟爾哈朗相視一眼,也逐漸找回了一些淡定。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倘若代善再年輕個幾歲,嶽託不那麼早撲街,兩人還真不一定能在大清抓到這麼大的權柄。
見衆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代善繼續道:“由此反推,徐長青是有一定準備的。他不怕我大清突圍。”
衆人都是沉默,眼巴巴的等待着代善的下文。
代善此時卻不說話了,滿臉都是疲憊。
多爾袞趕忙起身來,親自扶住了代善,“二哥,怎麼樣,您身子骨還能熬得住吧?”
代善苦笑着搖了搖頭:“我大清至此時,熬不住也要熬啊。”
說着,他看了看多爾袞,又環視衆人:“前面鄭親王已經說了,我大清是必須要突圍的。不突圍,就沒有活路。若是被徐長青在城外穩住了陣腳,那纔是可怕。所以,咱們必須要在儘快的時間突圍。這事,我也思量了好久,目前看,最好的辦法,咱們要,好好利用城內的這些漢人!”
“這個……”
衆人這時都已經明白了些代善的意思,眼睛都有些發亮,忙是看向了多爾袞。
多爾袞重重點頭,消瘦的臉孔上一片猙獰:“既然徐長青這狗尼堪不仁,那也休要怪我大清國不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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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哥哥,吃飯了。”
時間很快來到了傍晚,中午談判被徐長青迅速結束之後,模範軍和清軍都保持了相當的剋制,沒有挑釁,也沒有衝突。
徐長青也利用這個時間,把京師各城門模範軍的戰陣巡視了個差不多,形勢盡在掌控之內。
剛回到了廣渠門這邊的臨時中軍,春妮已經準備好了晚飯。
“今天怎麼這麼乖巧?難道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徐長青笑吟吟的捏了捏春妮的俏臉。
下午又相繼傳來不少好消息,吳志遠和孔奇已經接連攻破了十幾個莊子,繳獲到了大量的糧草,正在組織人手運到這邊來。
這些莊子裡的護衛們,對老百姓和佃戶們都是凶神惡煞,不可一世,可在真正的正規軍面前,那就跟小菜雞兒也沒什麼兩樣。
特別是留守海邊的毛鐵錘部已經與大沽口和天津衛那邊展開交戰,形勢很順利,不出意外,明早上便會有結果。
這一來,除了飛艇部隊運輸的彈藥,陸路馬上也要開始。
至多再有個兩三天時間,模範軍便能佔據絕對的主動權,可以嘗試主動進攻了。
所以徐長青的心情也是極好,卻又不好對別人表露,自然只能在春妮面前表露了。
春妮本來心情還很好,可一看徐長青這模樣,胸腹間忽的就升起一團無名火。
她之所以今天這麼殷勤又乖巧,主要是徐長青在中午談判的時候太帥了,幾乎滿足了她所有的幻想,誰曾想,這個壞蛋,就是不給她好臉……
不過春妮還沒來的及跟徐長青撒嬌,外面忽然傳來王喜的聲音:“大帥,城內情況有不對,韃子押了不少老百姓上來!”
“嗯?”
徐長青眉頭登時一皺,也沒時間吃飯了,快步出去:“走,去看看。”
春妮也被嚇了一跳,也顧不得其他了,忙快步追出去。
……
已經堆起來的高高的觀戰臺上,藉着暮色之輝,可以清晰看到,廣渠門的龐大甕城出口,正稀稀拉拉的走出來諸多單薄的身影,他們的哭泣哀求聲都傳出好遠。
史可法、孔有德、吳三桂等人也都收到了消息,忙是迅速趕過來。
一看到眼前的場景,便是他們也都有點懵。
饒是早就預料到了會出現這種場面,可這種場面真正發生了,誰的心裡也不好受,更是驚悚。
這可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啊。
史可法道:“韃子好歹毒啊!他們想幹什麼?要用這些可憐的老百姓們,衝擊咱們的防線嗎?”
吳三桂臉色也是極爲凝重:“怕就怕,韃子不僅只在廣渠門這邊搞,而是其他城門都有啊。可,他們到底是怎麼搞的?咱們的熱氣球一直在周圍巡弋,怎麼沒有提前發現情況?”
孔有德道:“八成是城內位置匯聚的人手。看這些人的模樣,倒不像是一刀切。十有八.九,這應該是他們篩選過,只選最弱的、沒有什麼依靠的老百姓……”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已經將事情分析的差不多,但很快又都是看向了徐長青。
在這種狀態,有,且只有徐長青,才能夠下決定!
徐長青緩緩點頭:“韃子會玩啊。這麼搞,既能搞出人手來,又不至於讓京師陷入混亂,端的是一個歹毒啊。”
史可法性子急,城府也不夠深,關鍵他身爲正統讀書人,是體會百姓疾苦的,忙道:“侯爺,這般形勢,我模範軍該如何應對……”
徐長青眯起了眼睛,片刻忽然冷笑道:“能怎麼應對?既然清軍頭鐵,非要試試我模範軍的威勢,那便如他們所願吧!傳我軍令,所有各部,全面對城池壓制!”
“是!”
……
徐長青的命令迅速傳達下去,天空中不斷響起色彩絢爛的信號彈。
廣渠門這邊爲首,二百餘架熱氣球率先升空,直接升到了二百米以上的高度,飄飄忽忽的朝着城門的方向掠過去。
“嗚嗚~~!”
“模範軍來了,所有人,準備戰鬥!”
即將進入黑暗的夜陡然被打破,城頭上到處都是雞飛狗跳。
“開火!”
“快開火,把狗日的熱氣球打下來!”
“別讓他們過來……”
清軍的組織性毋庸置疑,城頭上各部看似凌亂,實則職責並沒有亂,當模範軍的熱氣球臨近他們的火炮射程範圍內時,天地間頓時響起了雷鳴般的火炮轟鳴聲。
饒是模範軍的熱氣球兒郎技術都是很過關的,可城頭上這種大型火炮,在有穩固炮架支撐的狀態,火力絕不弱。
很快,便是有熱氣球接連中招,生生被灼熱的炮彈打的趔趄,乃至是直接燙出窟窿來。
趔趄的還好,穩穩總能穩住,可被燙出窟窿來的,那就要看運氣和命了。
幾乎是一兩分鐘的時間,模範軍便先後有七八架熱氣球發生了墜毀事故,場面極爲駭人。
好在熱氣球的兒郎們也不是吃素的,這些墜毀的熱氣球中,至少有三架都是落到了寬大的護城河裡。
這一來,不但他們的彈藥不會爆炸,生命安全也有了大幅度的保障。
但這種傷亡,還是讓模範軍的兒郎們一個個都紅了眼。
“轟隆!”
廣渠門城頭上,當清軍最後一門火炮發射完畢,沒有擊落模範軍的熱氣球,他們的秀場便是結束了,迎來了模範軍的反擊時間。
“兄弟們,乾死這些狗韃子!”
“一個不留,統統帶走!”
“滅了他們……”
“轟!”
“轟隆隆隆……”
火炮威力的確驚人,可填充更是需要時間,關鍵是城頭上的這些清軍炮手,並不是什麼一流好手,真正的好手,都在孔有德的烏真超哈營裡。
這使得他們並不具備頂着模範軍熱氣球的恐怖壓力,還能兩發甚至三發的能力。
普通人差不多也就能發射一枚炮彈,好手兩發也頂天了,第二發還不一定能夠怎麼瞄準。
眨眼,模範軍各式開花彈、燃燒彈、包括一些毒氣彈,就像是下雨般一般瘋狂的傾瀉在他們的陣地中。
就像是一場絢麗的煙花一樣,巍峨的廣渠門城頭上,很快便是變的火光燦爛,轟鳴聲連綿。
只是與煙花不同的是,其中,到處傳來驚悚的哀呼慘嚎,特別是有倒黴蛋被火勢引燃,也來不及思慮太多,只能是憑藉着本能、掙着命,下餃子一般跳到護城河裡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