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之巔上依舊是常年白雪皚皚,狂風夾雜着雪花,肆意飛揚着。
冰天徹骨的寒冷肆意咆哮,雪洞裡除了周圍晶瑩冰雕,冰柱能讓人知道這裡異常寒冷,其餘的地方和山下的景緻沒有什麼區別。
北冥幽離盤坐在被藍色雪蓮圍繞的雪榻上,沉默不語。
一旁的陸幽雲則是在他前方不遠處來回踱着步,臉上的神情也是越發焦灼憂心,儼然沒有了在人前那副傲視羣雄的模樣。
“師弟這千山雪蓮煉出來的歸心散,雖然能夠回升命氣,但終不能讓你能重聚血氣!眼下你已然到了大乘境期,想必再花些時日定能找出召喚那千劫晶的方法,重塑血魂!可在這緊要關頭,你卻爲了你那個徒弟放棄這一切,值得嗎?!”
陸幽雲雙眉緊皺,神色裡更多的是關切。
身爲天息宗宗主這些年來,他更多體會到的是高位者的孤獨和寂寞,慶幸的是還有自己這位師弟可以分擔。
二十年前師尊飛昇前曾親口告訴他,北冥幽離先天沒有血魂,要知道作爲一名修士,這無疑是致命一擊,預示着他這一生無法登頂飛昇,就算到了大乘境期,也不會同常人一般,僅僅只有百年壽命,而如今他竟然強行衝破結界,提前出關,只會讓原本就將要枯竭的壽元加快速度消耗殆盡。
在這之前他就有所懷疑,但卻因爲宗門接連發生事情,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如今終於確定北冥幽離此次強行出關的原因,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一旁的北冥幽離也不由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相傳千劫晶是上古洪荒之時諸神大戰遺落在雲空大陸的妖神神心,可以聚八方神氣,凡人食之可立地飛昇,修仙人得之更能重塑血骨,頓悟大道,可與天地同壽。
然而千百年過去了,任是各大世家門派將雲空大陸翻了底朝天,依舊沒有找到關於千劫晶的任何線索。
直到八年前雷州地界突然顯現的隱巫城,才讓人知道千劫晶並不是上古虛無傳說,而是真正存在的。而之後千年夔獸的出現更是一一映照了千劫晶即將現世的事實。
然而天不遂人願,誰能想到那千年夔獸會爲了護一個凡人的性命,甘願獻祭自己的元神。自此之後千劫晶再次銷聲匿跡。像是昭告世人它的確是個傳說。
萬幸還有她,也不算沒有收穫吧。
想到此處北冥幽離眉角不由舒展。
如今再聽‘千劫晶’這三個字他已不再有任何期盼,終究所有的一切都如那水中月鏡中花。
北冥幽離輕輕飲了一口茶淡聲道:
“大師兄,那上古妖神之心豈能那麼容易找到,當年就連師祖翻遍了整個雲空大陸也未能有線索,我何必要把這僅剩的時光放在一個毫無指望的事情上呢?”
被他這麼一說陸幽雲竟有些生氣:
“你……可也不能眼睜睜等死啊……”
頓了一會他重新鼓起勇氣問道:“罷了……還有多長時間?”
“三年。”
北冥幽離輕飄飄說着,語氣就跟喝口茶吧那般輕描淡寫。
陸幽雲瞬間如晴天霹靂,臉色慘白一片。
“三年?你不是已經入大乘境了嗎?”
這句話如一記重錘砸在陸幽雲的腦門上,不可置信。
“大乘境連接天地陰陽,每次我但凡入定都會消耗壽元,這也是我爲何強行破開結界出關的原因。”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我這就去藏書閣……”
他手足無措轉身要走,卻不由一腳踩空坐在地上,堂堂的天息宗宗主,卻不想有一天會這般手足無措。
北冥幽離無奈地搖頭,安慰他道:
“我已經活了300多歲了,比這世上大多數的人都幸運,師兄莫要再爲我傷懷了!”
幾百年的修行沉澱讓陸幽雲養成了淡然無波的無情心緒,但即使是早已做好了準備。
如今等到北冥幽離親自告訴他時,陸幽雲還是接受不了,雙手不由地顫抖着。
無波的心上一下子墜上個千斤大石,讓他更是惴惴不安。
他道:“幽離你也看到了,如今浣月宮對天息宗虎視眈眈,大有拿我們立威天下各大仙門的樣子,照此形勢,天息宗早晚要面臨一場殊死大戰,若你不在,我怕到時……”
“師兄莫要擔心,這三年時間裡我定會好好栽培月兒,倘若到時我不在……”
沒等他說完,陸幽雲就慌忙打斷了他的話,臉色也由白轉青,失色道:
“事到如今你還一門心思想着那個孽徒,她那樣的性子怎麼能夠受得了你這樣重的託付!”
“那是你根本就不瞭解她!她很好的……”
“我是不瞭解,也不想了解!你不要忘了,是她把你害到這步田地的,當年若不是她,千劫晶的線索又怎麼會斷?!這個容曦月就是天生克你的,若不是因爲你,我早就將她……”
感覺到自己說錯話,陸幽雲慌忙住了聲。
八年前在陸幽雲看來千年夔獸的元神若是被天息宗運用的恰到好處,不僅能爲自己師弟病情起到一定緩解作用,還會爲宗門出幾把名震天下的絕世武器。
斷不會讓天息宗淪落到如今就連浣月宮也能上來踩一腳的尷尬境地。
而這一切都是拜那個容曦月所賜,想到這裡他不由將拳頭握緊。
北冥幽離不想與大師兄再爭辯下去,畢竟他一旦認定了一件事就會認真到底,這是大師兄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
“師兄,還是那句話,曦月就拜託師兄啦!”北冥幽離淡淡道。
沉默了一會,陸幽雲才慢慢恢復了平靜,走上前在北冥幽離背上輕輕拍了下。
語重心長道:“師弟,師兄勸你莫要放棄,近些年來我也在各地派了人手都在努力尋找千劫晶的線索,最近東黎那邊的遮月傳來消息說是皓蒼山那邊有一些線索,此次你下山也可以順道去查探一番。”
北冥幽離點了點頭:“我會的。”
師兄的好意他還是要領的。
語畢,他轉身要離開,但剛跨出幾步,又折了回來道:
“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麼是勸不動你了,但我還是想說,情這東西是修道大忌,更是累贅,莫要沉溺其中才是。”
北冥幽離眼神鎖着池中雪蓮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