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憔悴碧血引
趙服報的七味藥都是尋常藥草,小藥鋪裡都有,惟有這最後一味蘼心果,陸老頭連聲說沒有,便把月夕推出了鋪。月夕想着趙服說“沒有便算了”,便也懶得與陸老頭囉嗦,只拿了那七味藥,借了藥罐回店。
她手上有藥,卻不會煎藥。第一次便沒看住時間,將藥罐煎裂了,弄得客棧裡全是藥味。好在這老掌櫃人雖迂腐,心地卻好,見月夕這手忙腳亂的樣,又叫阿牛幫她煎好了藥。
可這藥連喝了兩天,趙服卻絲毫未見好轉。月夕問他,他卻只是笑笑,且時不時便陷入昏迷之中。
月夕曉得其中必有蹊蹺,不敢耽誤,衝進了陸老頭的藥鋪:“陸老頭,你賣給我的藥可是對的麼?”
陸老頭個矮,眼下聽到月夕這樣問他,眼睛一瞪,幾乎要跳了起來:“這雲夢村誰不知道我陸老頭?我怎麼會拿假藥騙人?”
“那爲何,我……他……喝了兩天藥,一點起色都沒有?”月夕道。
陸老頭身一縮,坐到了藥櫃的後頭的一張石凳上,只是捋着自己的山羊鬍。
“你不說麼?”
“我曉得原因,可你這小丫頭愣說我賣假藥,”陸老頭撇嘴道,“我不告訴你。”
他縮在一旁,就像一個小耗,樣十分滑稽。月夕將身往櫃檯上一靠,笑道:“你還不說?”
陸老頭嘴巴一癟,仍是不住地在捋自己的山羊鬍。月夕趴在櫃檯上,伸手輕輕地扯住他的胡,笑道:“陸老頭,你今年貴庚了?”
“六十四,怎麼?”陸老頭搖頭晃腦道。
“沒什麼,你雖然活了一把年紀了,總也有些沒見識過的,是不是?”月夕從懷裡摸出了火石,又隨手從一個藥櫃中摸了一把樗白皮出來,火石在藥上一擊,“騰”地便點起了火來。
藥材鋪最怕着火,何況現在還是用他的藥材來生火,陸老頭站起來,急叫道:“你做什麼?”
月夕一把將他按坐了下來,又從陸老頭下巴上揪下了一根鬍鬚,拿起了一條點了火的樗白皮,這鬍鬚一靠近火,便“刺溜”一聲成了焦黑。陸老頭看的口瞪目呆,月夕笑道:“你若不說,我便一根一根地拔你的胡,再一把一把地燒你的藥材,看是你的胡燒得快,還是你的藥燒得快?”
“不成不成,”陸老頭急得手舞足蹈,“你這是要毀了我的命根……”
“那你快說,他的病,究竟是怎麼回事?”
陸老頭一把推開了月夕,踩滅了樗白皮上的火苗,一邊跳一邊氣急敗壞地叫道:“你那個藥方,蘼心果是君,其餘七味爲臣佐使。沒有蘼心果,這藥便什麼都不是,你夫君的病怎麼能好?”
主藥之謂君,佐君之謂臣,應臣之謂使。月夕從前也聽靳韋提過,一聽便明,立刻伸手又在陸老頭的藥櫃裡翻找:“你的鋪裡真的沒有蘼心果?”
“沒有沒有,哪裡都沒有蘼心果,”陸老頭忙上前攔住她,大叫道,“這是蘼心果,又不是普通的蘼蕪草,我怎麼會有,沒有沒有。”
“怎會哪裡都沒有,我的蘼心丸便是以蘼心果製成,我至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月夕一摸腰間,空空無物,纔想起來,自己隨身的盒,在靳韋的船上時,被他拿走了。又想起裡面的蘼心丸早已用完了,祖奶奶最後一次叫人爲她送來蘼心果時,確實亦說這是最後兩顆了。
若以祖奶奶之能,亦再尋不見蘼心果,莫非這蘼心果果真異常珍貴麼?她微微一哂,低聲道:“這蘼心果真的哪裡都沒有麼?”
陸老頭見月夕拿不出東西,才覺得自己掙回了幾分面,抽着嘴角冷笑道:“你以爲蘼心果是什麼尋常東西?這東西傳說能藥死人,生白骨,延壽命,非天時地利相合不能長出。從前秦國驪邑那個地方,水土風日皆合適,每十年還能生那麼四粒。後來聽說風土變化,那地方也沒了,便連秦國王室都不曉得有沒有,我們這樣的小鋪又怎麼會有?”
“哪裡能藥死人,生白骨?”月夕一時茫然無措,只是苦笑,“不過是療傷的好東西罷了。”煉製蘼心丸,蘼心果乃是最主要的一味藥。自她上山練功以來,只說要蘼心果,祖奶奶便叫人爲她羅送來。她一直以爲這東西便如蘼蕪草一般尋常,從來未真當回事,可原來,竟然有這樣的功效。可她自己已經將蘼心果都用完了,眼下又去哪裡去尋這救命的東西?
她思來想去,一時之間竟無計可施,只能放過了陸老頭,沮喪地回了房。只見趙服躺在席榻上,脣白麪灰,印堂卻真的如那老掌櫃說得已經發黑了。
這毒越來越深,再侵入五臟六腑,到時候莫說是蘼心果,便是神仙也難救了。
她心中惶遽,腦中惟有慌亂,轉眼看到一旁的几案上放了幾個杯,突地心中念頭一動,拿起杯在几案上一敲,成了兩半。
她撿起了一片碎片,瞧了半晌,突然就往自己的左掌心割去。
鮮血頓時汩汩流下,她隨即拿了一個杯接着,眼看滿了半杯,才抽了旁邊的一塊帕扎住傷口,端着杯扶起了趙服。
“月兒,你做什麼?”趙服被她驚動,見到她異常的舉動,輕聲問道。
“你還想瞞我麼?沒有蘼心果便救不回你,是不是?”月夕笑道。
趙服勉強笑了笑,微微點頭,有氣無力道:“救不回便救不回罷,反正這條命也不值什麼……”
月夕不待他說完,便將杯舉到了趙服嘴邊,趙服聞見了血腥氣,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麼?”
“有我在,你怎麼會死?”月夕笑哼道,“我自小練功,不曉得服了多少蘼心果。我的血中便有蘼心果的藥效。你喝了它,再服了藥,一定便好了。”
趙服看着她的左手,上面隨意以帕裹着,瞧不見了她從前的青蔥玉指,反而見到血跡滲出,染透了半邊帕。他看了半晌,才輕輕嘆氣:“好。”再不多說,只仰頭一口吞下。
月夕見他喝完,又按着趙服的肩膀躺下,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親,笑道:“快睡罷,睡醒了一定便好了。”
趙服微微一笑,眼神朝下壓了一壓。他是在取笑她方纔的舉動麼?
她從前生了病,服完藥,祖奶奶也是這樣親親她的臉,她不過自然而然也想這樣哄他罷了。
她笑着捂住了他的眼睛,道:“乖孩,快睡快睡……”趙服被她捂着眼睛,不躲不閃,不到片刻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可他這一睡,卻足足睡了兩天兩夜。
月夕不知道怎麼回事,全然失了主張。她雖言之鑿鑿,說自己的血定有藥效,可其實心中也沒有多少分數,只是勉強試一試罷了。其間她叫陸老頭來看了幾次,陸老頭也只說看不出什麼起色。
她只能片刻不離的守着趙服。
他若醒來便還罷了,若他醒不來了,若他真的……
她該怎麼辦?
她突然心中一陣收緊,心頭冷汗涔涔而出,不敢再想,只知道坐在席榻旁,怔怔地瞧着趙服。
(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個封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申請免費封面也搞不定。封面上海有條大船,長平谷底怎麼能有條大船呢?鬱悶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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