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堯把頭湊過去一看,只見介紹信上寫着“茲有我單位王堯股長前往你處探訪在押仙囚奚福、折梅夫人,一行三人,何仙姑、王堯、青禾,請你處予以接待爲荷。”
介紹信是公文樣式,下面蓋着天庭駐人界辦事處和天庭六界安 全 委 員 會的公章,還有兩個雕琢古樸的私章,王堯認篆文不是很利索,只隱約猜出來一個蓋得是“呂洞賓印”四個字。
另外一個天帝的私章,除了最後那個“印”字,他卻是再也認不出天帝的名字來了。
他這一瞅,倒也看出來介紹信不對的地方了,卻原來折梅夫人四個字是擠在奚福的後面,給人一看就知道是後加的,青禾的名字也是這個情況,也不知是仙姑偷懶還是呂仙開介紹信時馬虎了。
王堯估計八成是仙姑已經找天帝在介紹信上蓋好了章,卻又遇到了青禾的新情況,她也懶得再去找天帝嘮叨,便這樣塗改了介紹信來鎮邪天牢瞎糊弄了。
“確實,探監折梅夫人是後加的,不過天帝也同意了,不信你可以問……”仙姑急忙解釋。
“你確定?那折梅夫人可不是仙囚,她分明就是個妖囚,以天帝凡事追求完美的性子,能允許這樣一個錯漏百出的介紹信流出來?”招財卻是打斷了仙姑的話,眯縫着眼睛問道。
“我說得是真的,天帝執掌天庭已久,和當年變化還是挺大的,不信你可以去問他啊。”仙姑道。
“我一個破牢頭,八竿子也夠不着天帝他老人家,犯得着去問他這個?手續不全,你們請回吧。”招財手一伸,將介紹信杵到仙姑的鼻子尖上,直接下了逐客令。
“那個……招財前輩,晚輩來的倉促,只准備了些天庭幣,實在是有些俗套,可你老人家長久呆在這麼個地方,也確實需要改善改善生活……”仙姑臉不變色,卻是從乾坤裡掏出了一個小口袋來。
“少來!你這是公然行賄知不知道?特麼的不想走了是不是?”卻不料招財手一擺,竟是翻了臉。
“招財前輩,你看我們三位大老遠的來都來了,天帝親批的介紹信也交了,就算有些許的不合規矩,我們無非也就是探個監,而且有你老人家看着,我們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不是?”
“我們三個現在就在這裡,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們儘量滿足你老人家好不好?別一上來就趕仙走嘛。”仙姑收了小口袋,卻依舊不慌不忙在那裡勸道。
招財聽了仙姑所說,眼睛眨巴了兩下,卻是收了介紹信,又衝王堯招了招手,王堯不明就裡還在那裡發愣,仙姑卻在他背後一推。
“招財前輩找你有事呢,趕緊過去!”
王堯不由自主上前兩步,招財一把攥住王堯的胳膊,衝他嘿嘿一笑:“小傢伙,心挺細的嘛,勞資喜歡。”說着話王堯只覺自己彷彿騰雲駕霧了一般,眨眼間便去到了一處混混沌沌的所在。
卻原來王堯到了鎮邪仙城,就替自己上了一個“好人”,照道理他的身體無法觸碰,卻不料竟還是被招財毫不費力便扯走了。
“招財前輩你這是……?”“好人”不管用,王堯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不過他依舊還是大感措手不及,愕然瞪着招財。
“別特麼前輩晚輩的,這世道前輩不值錢,你替勞資辦件事,勞資就給你三位行個方便。”招財道。
這位倒是個明白人,不屑倚老賣老,只是公平做生意。王堯連連點頭,聽那招財接着往下說。
“你是新晉月老吧?”招財見王堯識趣得緊,當即滿意地一笑。
王堯心道我這月老也幹了有些日子了,哪裡還是新晉的?不過他仍是點了點頭,心裡知道對這些老傢伙們來說,只怕數十、上百年也就是昨天而已,所以還是不要太過計較,省得又得多費口舌。
“看見那個了嗎?”招財手一伸,卻是在混沌中撥開了一個小口子,王堯順着招財的指點看去,那裡卻是招財剛剛跳下來的廟裡右側壁牆,正對着口子的是個彈着琵琶的仙女雕塑。
看見王堯點了點頭,招財手一鬆,周圍又重新恢復了混沌一片。
“那位叫理弦,和我剛好交接班,能不能……能不能……”招財神情突然變得鬼鬼祟祟的,他那嬰兒肥的小臉上竟是露出了羞澀的模樣,兩根肥嘟嘟的小手指伸出來,做了個鉤鉤狀勾在了一起。
我×,你特麼就像個還沒斷奶的孩兒,能辦事嗎?就起這種花花心思?王堯哪裡不知道這招財的念頭,心裡不禁一陣膈應,知道自己一旦牽了這個姻緣,可特麼就害了那叫理弦的仙女。
平白替她找了個色鬼兒子嘛。
不過……王堯一翻手拿出界面板,特麼的仙不爲己,天誅地滅,理弦姐姐,誰叫我和你不認識呢,對不起了姐姐,這招財長得肥嘟嘟的,也蠻可愛,權當找了個寵物老公吧。
“那個好說,只是我這仙界界面還沒開,麻煩你替我開一下。”王堯將界面板遞到招財面前。他在醫院住了好幾個月,也沒想到去找彩霞打開仙界界面。
“我……你特麼自己的傢伙事兒自己弄不好,叫勞資替你弄?”招財看着界面板眨巴了兩下眼睛,愕然問道。
“沒辦法,鎖着呢。你不是大乘強者嗎?還開不了這個?”王堯搖了搖頭,疑惑地問道。
“特麼的大乘又不是鎖匠,什麼都能打開?這個只有那些坐辦公室的會弄,你找我,我找誰去?”招財瞪大了眼睛。
“那可就沒辦法了,你再想想我們三位還有什麼能幫你的?我和你說,仙姑和天帝他老婆關係可好了,你找他辦些……”王堯鬆了一口氣,趕緊禍水東引,希望這孩子能去找仙姑的麻煩。
“罷了,你打個條給我,待勞資想辦法替你弄開了之後,你再替我那個……,成不成?”不料招財卻也是個不執着的,稍一猶豫便想到了應對之法,他從乾坤裡拿出了一支筆和一張紙。
王堯眨了眨眼睛,只得拿起筆,老老實實在紙上寫了“現欠招財前輩姻緣一次,待仙界界面解開後,立刻幫助招財前輩牽連……”云云,下面落款王堯。
“那個……你還是寫明那個……”招財拿了紙條仔細看了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與王堯要求。
王堯心下對招財的意思明燈一般瞭解,當即也沒墨跡,直接拿回欠條,在裡面加上了理弦的大名。
“現欠招財前輩與理弦仙子一個姻緣,待月老界面板仙界界面解開後,便立刻替招財前輩與理弦仙子牽連,口說無憑,立此字據爲證。”
“兩個名字寫在一起,就是特麼般配得緊。”招財將紙條拿在手裡看了又看,滿臉的興奮。
緊接着王堯眼前一花,再看自己卻是又回到了廟裡。
“你們隨我來吧。”招財不耐煩地瞅了三位一眼,小手一招,便自顧自地往左邊牆壁走去,王堯幾個趕緊跟上。
只見招財來到左邊牆壁下方,衝着牆壁仰起頭來。
“老花,公幹,別特麼瞎緊張!”招財突然沒來由地吼了一嗓子。
王堯愕然發現,隨着招財叫聲落下,那牆壁上一朵流雲緩緩地飄落下來。
“勞資注意你許久了,這般積極,可是又得了什麼好處?”牆壁上的仙人雕像裡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勞資你還不瞭解,最是清廉無私,又會拿什麼好處了?”招財嘴裡說着話,卻是衝着仙姑伸出了手去,仙姑心領神會,把乾坤裡的小口袋又拿了出來交給招財,招財隨手扔向了牆壁。
只見牆壁上那百來個趕路仙人雕塑裡一個弓腰駝背的老漢突然一隻手伸出牆壁,將口袋牢牢地捏在了手裡,旋即那雕塑轉過頭來嘿嘿一笑。
“就屬你鬼靈精,趕緊上來吧,要見哪個監犯?”那雕塑問道。
“一個是快死的小媳婦,還有一個是折梅那騷婆娘。”招財蹦蹦跳跳踏着牆壁上飄下來的雲朵,直接上了牆,王堯發現他片刻間便赫然也成了那些雕塑裡的一員,站在了趕路仙人的隊列裡。
“快上來啊。”雕像招財扭過頭對着下面的三位催道。
“來了!”仙姑答應一聲,推了一把青禾,青禾隨即邁步踏上雲朵,三兩步也上了牆,隨即王堯就見招財身邊又多了一個妙齡姑娘。
這邊王堯和仙姑也隨後跟了上去,踏入牆壁的一刻,王堯只覺眼前一暗,卻發現自己彷彿進入了一條幽深的巷道。
這巷道烏漆墨黑的、極其狹窄,只容一人走過,和特麼一線天差不多,招財在最前方,後面依次跟着青禾、王堯、仙姑。
幾位順着巷道往前走了不遠,一盞黃橙橙的燈光突然亮起,卻見巷道盡頭擺着一張辦公桌,將巷道堵得嚴嚴實實。
燈光是從辦公桌上一盞檯燈發出來的,桌後坐着個仙人,一張臉在燈光下顯得黑黢黢的,透着股陰森恐怖的味道。
王堯一看那人,居然是自己認識的,不禁大感訝異。
“老莫,你怎麼會在這裡?”王堯一愣神的功夫,背後仙姑已然張嘴驚訝地問道。不錯,這位正是當初南天門海關管理局局長莫廣目,王堯萬料不到他居然跑來鎮邪天牢了。
當初不是說他在天庭反思悔罪學院接受再教育嗎?這特麼接受再教育就是來做牢頭?
而且恐怕還不是牢頭,畢竟前面那牢頭招財可是妥妥的大乘,這位莫廣目指定沒有大乘修爲,怕是在這裡也只能給牢頭打個雜。
“仙姑大人,你咋來了這裡?”莫廣目聽得仙姑詢問,急忙在桌後站起身。
“陪兩個小朋友來探監,你這是……?”仙姑前面擋着王堯、青禾、招財,只能遠遠地和莫廣目說話。
“別提啦,天帝說我政治覺悟不高,讓我擱這兒鍛鍊鍛鍊,提高覺悟來了。”莫廣目道。
“哦,天帝他老人家的安排一定大有深意,你可千萬莫要辜負了。”仙姑一聽,立刻連連點頭。
“那是那是,我自從卸任以來,無事一身輕,感覺多年的瓶頸都鬆動了呢,天帝厚愛,自當銘記。”莫廣目全然沒了當初做局長時的威風,看見仙姑,整個仙弓腰塌背的,與飯店小廝沒什麼區別。
“那是當然,天帝他老人家把勞資這裡當做了桃花源,那是保護你小子呢,你就好好修煉吧。趕緊的開個門!”招財老氣橫秋地道。
“是是是,不知仙姑大人是想先看奚福還是那折梅夫人?”莫廣目連連點頭,從懷裡抖抖索索摸出一串鑰匙問道。
“這個嘛……”仙姑拍了拍王堯的肩膀。
“先去看奚福。”王堯急忙道。奚福仙壽將盡,早一日獲救王堯也可以早安心一天,至於折梅夫人,既然已經關了上千年,早見一天遲見一天,顯然沒啥區別。
“是是是,奚福時日不多,看一眼少一眼了。”莫廣目連連點頭,只見他把鑰匙往右手邊的巷道壁上一插,一扇陰森破敗的木門就在牆壁上浮現了出來,剛好在莫廣目桌前招財的身邊。
“你們進去吧,我和小莫就在這裡等着,看完了推門出來就行。”招財道。
王堯點點頭,向前擠過青禾走到招財身後,用手一推牆上木門,只聽“吱呀”一聲響,木門應手而開,王堯緊貼着招財走進了門去。
門裡漆黑一片,王堯眨巴了好幾下眼睛方纔適應了房間的黑暗,卻見這房間呈圓形,四面八方一條條拳頭粗細的鎖鏈從屋頂垂落下來,匯聚向房間的中央,在那裡鎖鏈將一個人懸空吊着。
王堯一看那人,眼淚就止不住了,奚福太慘了,只見他的仙體被七八條鎖鏈自上而下洞穿而過,那每條鎖鏈尖端都帶有五爪倒鉤,鎖鏈穿過奚福仙體之後,倒鉤反向扎進了他的仙體裡面。
正是依靠那些倒鉤深深抓着仙體的力量,鎖鏈纔將奚福臉孔朝下懸空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