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認爲秦素和王堯會是情侶,畢竟仙鬼殊途,身體根本不能相互接觸,仙體陽氣濃烈,會燒死鬼的。他只以爲秦素應該是前生和這仙人有些交往,這在冥界也已經是極爲巧合的事情了。
無論如何,無常道道主心下已經決定,這女鬼一定得保護妥當,如今全靠月老保全零號樓層,倘若秦素一個不小心掛了,仙人一發怒,大家夥兒齊齊地都得特麼死翹翹。
王堯隨着道主來到堵截點前沿,只見一個赤着上身的悍鬼,手裡舉着一把鏽跡斑斑,刃口缺了好幾個指甲蓋的斬 馬 刀,在那裡厲聲嘶吼。
“衝啊!”那悍鬼揮動斬 馬 刀嚎叫一聲,就見每條隊列排在最前面的鬼也跟着發一聲喊,衝了出去,前方百米之外,倒下的鬼已經一具具填滿了樓道,堆堆疊疊地排出去老遠,連盡頭也看不清了。
幾十個小黃人或前或後,在倒地的鬼身上蹦蹦跳跳着正在逼近,王堯看了這一幕,心知又是冥產區的老套路,用鬼命堵截屍傀。
那揮着斬 馬 刀的悍鬼正在觀察形勢,一旦見到屍傀靠進,再沒有鬼阻攔,立刻嚎叫一聲,催促衆鬼衝出去攔截。
其實這些衝出去的鬼哪裡情願去送死,但是身後、身邊全是高階鬼,往前衝最多是中了屍氣症,還有萬一的希望被救,倘若畏縮不前,只怕立刻就要灰飛煙滅,所以這些鬼也只能拼死向前。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做鬼太遲,在冥界境界太低,資歷太淺,貢獻太少,又沒有混上什麼過硬關係了。
王堯甩手先替排着隊的鬼一個個加了護罩,然後自己一躍而出,衝向那些蹦跳着靠近的小黃人。
那無常道道主卻也不是一個膽小的,與王堯見過的陰陽道、黃泉道道主一樣,也是發一聲喊,跟着王堯撲了出去。
看見道主衝了出去,堵截點一線所有加了護罩的鬼,包括那手裡舉着破爛斬 馬 刀的悍鬼,也一起躍出堵截點,秦素也想往前衝,卻早被身邊幾隻鬼死死拖住了。
樓道里再次多出了幾十個煙囪,冥居區這個堵截點的形勢終於穩定了下來,王堯來不及回頭與秦素打個招呼,堵截點的陣型更是無暇去調整,他已經顧不上了。
見前方不再有屍傀,他就地和無常道道主交代了一句,便讓無影施展速度術法帶着自己衝進了冥後區。
雖然腳下那些遍地倒臥的鬼應該都還能救治,但王堯急着與無影趕向下一個區域,只能留着那些鬼躺在地下,祈禱他們能夠多拖延一段時間。
從屍氣瀰漫的區域趕路,其實並不太方便,關鍵是兩位護罩上的黑煙太大,影響了視線。
好在無影有自帶的魂燈指路,並不全靠眼睛辨別方向,術法施展開來,只要路上沒有大型障礙,倒也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兩位拖着長長的黑煙,往前奔出一截,躺在地上,感染了屍氣症的倒地鬼漸漸變得零星,樓道也開始顯得冷清陰森,王堯耳畔只能聽見無影粗 重的喘息聲響,可飛速拐過幾個彎去,倒地鬼又出現了。
這裡已經不時能夠聽見中度屍氣症厲鬼的淒厲吼叫在樓道間迴盪,那吼聲通過空曠樓道形成的迴音放大,就彷彿野獸垂死的悲鳴,竟叫王堯聽出了許多蒼涼與無奈來。
再往前行,甚至偶爾還能看見一些厲鬼相互之間在那裡啃咬着撕打在一起,似乎還有一兩隻小黃人在樓道里蹦跳,無影術法快捷,只要沒碰着被逼停下來,便會從它們身邊一掠而過。
王堯原本打算順手清理小黃人的想法,也因爲速度的關係,沒法實現了。當他感覺身體彷彿不知不覺間升高起來的時候,那就意味着堵截點快到了,腳下的倒地鬼開始密集堆疊了起來。
事實證明,從前往後拯救堵截點,是極爲有效的法子,一個鬼正在嚎叫着撲向小黃人,豈料一把抱住之後,不特自己身上冒出濃濃的黑煙,連小黃人也變成了煙囪。
那鬼愕然之下,再看見有仙人從身邊走過,哪裡還不知道自己死裡逃生,頓時便驚喜地歡呼起來。
兩位一路料理小黃人,衝到堵截點前,堵截點的鬼叫聲還沒停歇,大部分身上就已被套上或是補充了護罩。
王堯也不和衆鬼多話,無影腳下黑霧騰起,兩位折回頭再衝回冥後區,向其他堵截點殺去。
開始的幾個堵截點都是這樣過來了,好像一切也還順利,然而隨着經過迴風通道堵截點後,情況漸漸變得嚴峻起來,有時候兩位需要踏着倒地鬼跑上老大一截,才能找到堵截點。
原因自然是第一道防線已經被突破,樓裡的鬼開始退守第二道堵截點。
防線被突破的原因多種多樣,有因爲後續炮灰鬼沒有跟上來的,但大多都是因爲那高階屍傀小黃人委實太過靈動,晃過了數個炮灰鬼,直接衝進了堵截點。
只要有兩三個小黃人衝進堵截點,那堵截點自然也就崩潰了。還有的則是因爲屍氣瀰漫,堵截點的大部分鬼都倒下了,管事鬼不得已才主動將防線後移。
頭道防線丟失的通道就比較耽誤時間了,王堯需要首先幫着高階鬼奪回第一道防線,然後才能再去其他地方,至於第二道防線的其他堵截點,那是一概顧不上了,只能留給防守的高階鬼慢慢清理。
既便如此,越往後去,形勢也變得越爲嚴峻,當他們趕到冥務區時,第一道防線早已失守,樓道里除了遍地感染了屍氣症的鬼,再不見一個鬼影子。
他們向前來到第二道防線的一個風道堵截點,這個堵截點也是一樣空空蕩蕩,只見一隻鬼上半截身子探進了風道通風口,他身上沒有護罩,也不知是想躲進去逃命,還是打算進去堵截屍氣。
這鬼卻又不知怎麼的被卡在了那裡,下半截身子掛在外面,已經被一隻厲鬼撕扯的斷了開來,只剩下腰間一些皮肉虛虛地連着,就好像一面被砍斷了旗杆的旗幟似的吊在風道通風口。
王堯見周圍地面全是倒伏的鬼,除了那個正在撕扯的厲鬼,再沒一個活動的,急忙招呼無影斃了那厲鬼,卻不料無影輕輕咳嗽了一聲。
“大人,我辦不到啦。”無影低聲道。
王堯轉頭一看,這才注意到,無影左右兩條手臂都已經光禿禿的了,雙腳也是自小腿處不見了蹤影,由於他整個身體漂浮在一團黑霧之上,不仔細看,還真沒注意到。
“你……你這是……”王堯愕然看着無影,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沒關係,事情了了吸收點陰氣就能長回來,只是現在沒法替大人誅殺厲鬼了。”無影微笑着說道。
“沒關係。”王堯擡手一個雷電組合仙法,將那厲鬼劈成了飛灰。“你……確定還能長回來?”王堯又不放心地看向無影。
“有點困難,不過大人不用擔心,零號樓層安危要緊,大人還是趕緊救起幾個鬼,重新封堵這個風道纔好。”無影搖頭道。
情勢緊急,王堯也無暇多想,聽無影說得有道理,趕緊上前將那卡在風道通風口的半截鬼身子拖了下來。鬼哪怕斷成半截也不會就死,這隻鬼只是進入了輕度屍氣症狀態,癱軟在那裡而已。
不過這鬼剩了半截身子,自是不方便再進入風道內堵截屍氣,王堯將那鬼往邊上一擱,就準備去救那些身上零件完整的鬼起來,重新建立風道防禦,這裡已經是第二道防線,萬不能任由屍氣再進入了。
卻不料他剛剛丟開那個斷鬼,突然覺得這鬼看着好生眼熟,他急忙認真看了一眼那張鬼臉,不禁急忙提起醒神令敲在了這半截鬼的身上,卻原來這半截鬼正是與他聊過天的,前世被虐殺的那貓鬼。
幾記醒神令下去,貓鬼終於悠悠醒轉了過來,王堯揮手給他加了一個護罩上去。
“你怎麼樣?”王堯皺眉問道。
“月……月老大人,還行,一……一點都不疼,比在人界做貓好多了。”那貓鬼衝着王堯微微笑了笑。
“我還有事要忙,你且在這裡等一等,待我有空再回來救你。”王堯道,那貓鬼衝他微笑着點了點頭。
王堯緊接着又去敲醒幾個鬼,安排他們重新進了風道,地上躺着的鬼太多,王堯明知留着他們下來,只怕不多一會兒,一個個地都得進入中度狀態,變成厲鬼,半截身子的貓鬼可就不安全了。
但他實在是顧不了那麼多,眼面前明顯就是冥務區二道防線也被突破的模樣,他益發擔憂晦朔的安危,只想抓緊趕過去看一看。
無影術法施展之間突然臉色難看地停了下來,估計是看見了某個相熟的鬼,但卻又沒有呼喚王堯去救援,只是站在那裡發了一會呆,應該是看出那鬼已經進入重度狀態,沒得救了。
這一路行來,觸目所及,樓道里隨處都是橫七豎八撲倒在地的鬼,在一些主幹道,倒地鬼更是層層疊疊鋪滿了地面,一眼看不到盡頭。
王堯也發現了許多自己看着臉熟的晦朔愛慕鬼,這些鬼可都是體制內的管理鬼,論資歷在這零號樓層可也應該排在後面的,還輪不到他們頂在前面與高階屍傀死磕。
被王堯牽了與晦朔姻緣的愛慕鬼大多都留在了冥務區這邊,除了少數被王堯一開始安排了守衛第一道防線堵截點,絕大部分其實只是作爲後備,王堯並未安排他們任務。
在道主接管了樓層防務以後,這些鬼就更沒有什麼正經事情,不過是跟在領導或是晦朔後面打打醬油,正常情況下,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然而,當這些愛慕鬼也一個個倒在地上的時候,只能說明冥務區的防禦已經徹底崩潰,所有鬼不用論資排輩,大夥兒統統都成了屍氣的受害者。
看着這滿目瘡痍的景象,王堯突然感覺渾身的精氣神彷彿一下子泄了個乾淨,他一屁股坐倒在一個倒地鬼身上,揮手示意無影歇一歇,大難已經發生,再爭個幾分幾秒沒什麼意義了。
這裡已經深入冥務區,王堯猜測堵截點隨時都有可能出現。
他雖然一直也沒發現堵截點,但他知道,儘管冥務區的第二道防線被破,但防守這一帶的輪迴道道主必定也會努力建立起來第三道防線,因爲任由屍氣、屍傀進入,輪迴道道主自己也是必死無疑。
再看了無影悽慘的模樣,王堯就打算讓他多休息一陣,這裡已經接近這趟旅途的終點,按照前面的做法,王堯只要幫着衆鬼再回到第一道防線,事情其實也就做完了。
至於晦朔,既然他的愛慕鬼倒下了許多,但晦朔本人卻一直不見蹤影,只能證明他是被愛慕鬼們送進了那不遠處的堵截點裡,倒是不用再擔心了。
無影卻沒像王堯一樣歇下來,他站在那裡發了一會呆,雖然沒有再用術法,卻依舊順着樓道向前飄去。
看無影越飄越遠,真得就要快沒影子了,王堯嘆了口氣,慢慢爬起身,深一腳、淺一腳,踩着滿地的鬼攆了上去。
兩位棄了術法,踏着遍地的倒地鬼慢慢在冥務區深處徜徉着,見着了臉熟的,只要還有得救, 王堯卻也不顧麻煩救了起來,替他們套上護罩,留他們在樓道里,也能多少遲緩一點屍氣瀰漫的速度。
他問了幾個說話無礙的,方纔明白這些鬼其實都是無意中被屍氣感染,連屍傀的影子都還沒見着。
又往前走了一大截,樓道里除了遍地的倒地鬼,竟是仍然不見堵截點的蹤影。
王堯敲起來幾個倒地鬼打聽了一下,倒也有那參與防守,感染屍氣倒下的,他們只說道主在安排緊急後撤,至於撤去了什麼地方他們也不清楚。
這些鬼大多是在第二道防線被高階屍傀突破後,於撤退途中被隊伍裡的鬼士、鬼才臨時安排了斷後任務,根本就沒見着道主的面,也就不知道哪裡還有什麼堵截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