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孃……你……你在哪？救命啊！不要再摸啦，要破啦……我……我要回家……我……我要……”晦朔在那裡直叫喚，驚恐之下，只能叫着回家了。
這幫包圍着晦朔的鬼衆，一聽晦朔要回家，當即轟然一聲，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聖僧，你家在哪？哥哥送你回去。”
“小和尚，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啊？要不要哥哥陪你去做個伴？”
“寶貝，你是不是住在人界？”
“心肝，放心，有你劉郎在，管保叫你安安全全回家……”
“鮑大牛！聖僧都說不要再摸了，你還在那裡摸什麼？”
“特麼的，誰不在摸，爲什麼單單說勞資？”
“聖僧趕緊起來，我替你揉揉腿……”
“姓胡的，你特麼耍流氓！聖僧那裡是你能摸的？”
……
“你們特麼都在發什麼神經？”
青袍鬼越看越惱火，終於發作了，這和尚在冥界的內線太多，根本就沒法一一查問明白，乾脆殺一些，估計也耽誤不了什麼事，他這般想着，擡手一掌便將身前一鬼打成了飛灰。
“不好啦！青袍大人殺鬼啦！”
“聖僧快跑，我來掩護你，記着你鄭洪哥哥……”
“寶貝快跑啊！青袍大人不好惹……”
“心肝，往這邊來，這裡有往人界去的通道……”
……
衆鬼七嘴八舌，有的往青袍鬼身前阻擋他靠近，有的護着晦朔往外逃，還有的乾脆扛起晦朔，溜起滑板來。王堯見勢急忙鑽進鬼羣中，跟着簇擁着晦朔的鬼流向前逃躥。
他一邊跑一邊依舊不停地用紅線替晦朔牽着姻緣，晦朔身邊的愛慕鬼越聚越多，不大一會兒便將樓道堵得嚴嚴實實，前後綿延出去好幾百米。
青袍鬼暴喝聲中連殺了數只攔路鬼，卻依舊被死死地擋在後面，那被殺的鬼臉上居然還露出幸福的笑容，當真是視死如歸，他暗忖自己倘若不發大招，羣滅了眼前這些鬼，根本就無法拿住晦朔。
可眼前的鬼太多了，真要這麼殺下去，只怕上頭也會怪罪下來，無奈之下只得緊緊跟在後面，偶爾殺一兩個擋路、礙事的鬼解氣。
隊伍一轉彎，拐進了又一條樓道，樓道里來來往往的忙碌鬼給這一大羣吵吵嚷嚷的鬼嚇了一跳，這下子他們可沒法靈活的穿梭而過，只得一個個擠進隊伍裡，紛紛焦急地叫了起來。
“怎麼會堵鬼的？這下子要耽誤好多事情啊！”
“讓一讓，讓一讓，我還得去樓容辦要那被沒收的滑板呢，滑板這麼小一玩意擱門邊也影響樓容？特麼的沒滑板等於斷了一條腿，這個月五險一金都危險了……”
“各位，我今天特意請假和老婆來辦理結婚手續，大家讓一讓好不好？做鬼請假不容易，體諒一下啊！”
“各位，勞資要去交投胎拍賣的押金，誰特麼耽誤了勞資，勞資叫他永遠都沒法投胎……”
“狗日的，排隊！我前面是那個穿綠色衝鋒衣的，你特麼滾我後面去……”
“……在樓裡走，什麼時候要排隊了？”
“不堵鬼的時候隨你，堵鬼了，就必須排隊！有點公德好不好？咱們冥界是講效率的地方，你一插隊，整個速度都被你拖慢了……”
“各位，麻煩讓一讓，我就去對面……聖僧？聖僧，寶貝……姐姐來啦！……”
王堯在隊伍裡依舊不忘了不停地替晦朔牽姻緣，隊伍裡這一混雜上了許多無關的鬼，青袍鬼就更加不敢輕舉妄動，殺鬼也益發謹慎。
他看着簇擁晦朔的隊伍不斷壯大，心中驚懼愈盛，這種號召力，即便是鬼王都做不到吧？這和尚究竟是什麼人物？在冥界居然有這麼大的影響，能夠讓衆鬼爲他捨生忘死？
“往右邊，右邊有人界通道……”
“拉倒吧，右邊要坐穿梭機，青袍大人一個電話，一環穿梭機還不停開了？你是想叫我家寶貝被青袍大人甕中捉鱉？依我看還是往左走，那裡雖然遠一些，但是不用坐穿梭機……”
“穿梭機關係冥界效率，青袍大人哪裡敢停？不怕被鬼王大人責罰？還是走右邊，你沒看見我家聖僧都嚇哭了，快點送他回去，這烏煙瘴氣的冥界就不是我家聖僧這樣金玉一般的人兒呆的地方。”
到了一處岔道口，晦朔的愛慕鬼之間發生了激烈地爭執，一方要向左，一方偏要向右，王堯也搞不清楚狀況，只能一邊替晦朔牽着姻緣，一邊在那裡聽他們吵嘴，一邊還注意着身後青袍鬼的動向。
這個時候，就連他想要擠到晦朔身邊都已經非常困難，只能遠遠看着他在那裡被衆鬼扯來扯去，連叫也叫不出聲了。
好在王堯系統裡有牽過的姻緣記錄，他只要把晦朔拎出來在腦海裡鎖定住了就好，反正所有的鬼只愛慕他一個人，保證紅線的一頭始終系在他身上就是。
兩方吵了半天，依舊沒吵出個結果來，那青袍鬼也到了隊伍末端，卻並沒有再上前殺鬼，而是和手下幾個因爲境界高過了王堯，沒被王堯牽去的鬼冷冷地在後面看着。
看着青袍鬼好整以暇的樣子，王堯暗忖不妙，青袍鬼一定是又使了什麼手段，要不哪裡會這麼冷靜的？他情急之下，急忙叫了起來。
“晦朔，去左邊！”那些鬼的擔心還是有一些道理的，一環那裡就是死衚衕，一旦穿梭機停了，冥界派鬼守住了一環出口大門，那可正像他們說的甕中捉鱉了。
相對來說，在樓道里走更加安全一些，儘管遠一點，但他同樣可以多給晦朔牽一些姻緣，有着衆多愛慕鬼的掩護，兩人的危險倒是微不足道了。
王堯叫聲剛剛出口，突然一道洪亮的聲音彷彿鐘聲似的在王堯、晦朔以及衆鬼的頭頂回響了起來。
“不知月老大人光臨冥界，小可未曾遠迎，還請恕罪，月老大人，請現身說話吧。”
王堯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來這是又出來大人物了，估計這位瞅出了王堯施法的端倪，猜出來是月老到了冥界。
“月老大人不在人界好好牽姻緣，卻跑來冥界殺鬼？這件事倘若告到天帝那裡，不知道月老大人怎麼解釋？再者說，我這冥界可也不是什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無主荒墳……”
“月老大人想出去，只是用這麼點手段，怕還不夠瞧，月老大人，您和這位和尚在冥界胡亂殺鬼，雖然幾隻鬼算不得什麼，月老大人只要高興，便是再殺上十倍百倍，我冥界也能供得起……”
“可萬事總要有個原因吧？莫不是如今這月老大人竟是個嗜殺成性，不知好歹，不講道理的土匪惡霸不成？看來奚福的眼光也不像他吹噓的那般，挑的人連只鬼都不如……”
那聲音見王堯依舊混在羣鬼中間，便緩緩的拿話來激王堯現身，王堯原本就沒打算一直躲藏下去，只是想弄明白這來的傢伙究竟是個什麼路數，當聽他提到奚福，卻是再也藏不下去了。
“你們冥界的鬼，我原本沒有半點瞧不起，但是我今天才發現，鬼終究是鬼！到底是要害人的，你們冥界的商場，居然公開販賣人肉，還把人肉叫做人器，與豬肉、雞鴨魚肉一般售賣……”
“怪道人界的人一提起鬼來，就沒有好臉色，你們看看你們做的這事，比畜生還要可惡、恐怖、噁心！你可別說你不知道，那鬼樂無疆購物中心卻也不小……”
“我親眼看到的，一具具人類屍身像牛羊似的用鉤子掛在冷庫裡，你們這些鬼，果然不愧一個惡鬼的稱號！”王堯給自己又套了一個“好人”，一邊大聲說着，一邊邁步走出了鬼羣。
“原來月老大人是因爲這個發怒呢。”那聲音聽了王堯的話，不禁喃喃嘀咕了一聲。“月老大人不是仙人嗎？這般在意人器卻是爲了什麼？”
“原來你果然知道！”王堯冷冷一笑，他原本還擔心這冥界的大人物會掩蓋現場、矢口否認，他在鬼樂無疆購物中心可沒注意留下證據，這冥界的大人物倘若耍賴不認，卻也是一件頭疼的事情。
卻不料這傢伙居然毫不猶豫就承認了下來，口氣裡反而像是責怪他身爲仙人卻在那裡多管閒事，禁不住怒氣又涌上心頭。
“我是仙人怎麼了？仙人便要看凡人如草芥？便要對凡人的生死悲歡無動於衷？如果是那樣？做仙人還不如做一塊石頭！我這個破仙人就是凡人來的，凡人的死活我自然感同身受！”
“看見了你冥界的這種倒行逆施，我當然就要管上一管！”王堯昂然喝道。
“哦，月老大人原來是從凡人來的，卻不知我這冥界的鬼有沒有從凡人來的？”那聲音聽了王堯一番慷慨激昂的申斥，倒也沒有動怒，反而緩緩地問道。
“你冥界的鬼是從雞鴨還是老鼠、泥鰍來的，你自己最清楚，卻來問我做什麼？”王堯冷冷地道。
“你也說我們冥界還賣雞肉、鴨肉，莫不是也有人還要替那些雞鴨伸冤？”那聲音突然語氣古怪地又問。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們在說人肉的事情，你好好地往雞鴨身上扯什麼扯？”王堯皺起眉頭喝道。
“月老大人有所不知，我們冥界的鬼可也有許多就是從雞鴨來的，他們看見雞肉鴨肉，豈不是都要像月老大人一樣義憤填膺了？”那聲音倒也不驕不躁，繼續緩緩地問道。
“成了鬼就變得喪心病狂，哪裡還顧得上自己是從哪裡來的！”王堯嘴裡說着，心中卻隱隱咯噔了一下，感覺好像哪裡出了問題。
“月老大人一見我就說，對我們冥界的鬼沒有半點瞧不起，可看來月老大人怕是口是心非了，最起碼對於不是從人輪迴來的鬼，月老大人是看不上的，對於吃他們前世的血肉也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那聲音語氣裡已經有了一種藏不住的戲謔味道。
“你說的什麼話？人和雞鴨能是一回事嗎？”王堯瞪大了眼睛。
“在上仙月老大人的眼裡，自然不是一回事，雞鴨豬羊那就是人類的吃食，比高貴的凡人不知低賤了多少，只能在餐盤上端出來，才值得我們上仙瞅上一眼……”
“但在我們冥界的眼裡，雞鴨豬羊與凡人並無差別。同樣是一個個魂靈，今生是凡人，下輩子就可能是豬羊，這輩子是雞鴨，下輩子也有可能做人……”
“我卻是不明白了，雞鴨的肉吃得，爲什麼人肉就吃不得了？你也知道在冥界，人肉叫做人器，我再告訴你，在我們這裡，雞肉叫做雞器，豬肉叫做豬器，本身就是容納靈魂的器皿，怎麼就不能吃了？”
那聲音緩緩地，卻是帶着不容置疑地口吻問向王堯。
“人器又不像仙人遺蛻，可以金身不腐，如此留着還是個紀念，我們冥界的鬼只有服用鮮活的諸器，才能保持活力，人器不利用，也是白白腐爛掉，或是像在人界一樣被拖去燒成無用的灰燼……”
“爲什麼可以廢物利用，卻又偏偏任其腐爛，化作飛灰？你來教教我，這又是什麼人倫綱常的道理了？”
“你……你們若只是利用已死之人的軀殼，畢竟人冥有別，我也不來和你爭執，但是你怎麼保證那一具具屍身都是壽終正寢？”
“須知道，沒有買賣，便沒有殺害，你們冥界把人肉居爲奇貨，怎麼能保證沒有厲鬼禍亂人界？”
王堯給那聲音問得有些心慌，心下已經明白，這冥界的是非、倫理觀念與人界大不相同，卻又能夠自圓其說，自己用人界的觀念和他講道理，看來是說不通了，只能另闢蹊徑。
“這個我倒不能保證，不過我冥界規矩嚴格，鬼樂無疆又是正規的商業企業，它應該有自己合法的進貨渠道，那些零星流躥人界的厲鬼兜售的人器，不可能經過衛生檢驗檢疫，它們可不敢收。”
那聲音猶豫了一下，對王堯說道。
“零星流躥人界的厲鬼兜售的人器？這麼說起來，你們還有正常在人界殺人取人器的正規部隊了？”王堯冷笑道。
“月老您這話說的，我冥界可不是脫離六界，單獨自成了一界，同樣要受天庭節制，你以爲天庭會允許我們派出鬼衆，爲所欲爲禍亂人界嗎？”那聲音哂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