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八月無比炎熱,往往是一場大雨之後烈日當空,潮溼的熱霧在這塊碩大的盆地中蒸騰瀰漫,若是雲層低垂,彌久不散,定會酷熱難耐,走在高樓林立的街道上,就如走在一個巨大的蒸籠之中。
錦江賓館是成都最著名的五星級酒店,它坐落於成都市中心天府廣場南邊500米的人民南路與內環線的交叉處,與著名的府南河隔着條車流奔忙的馬路遙遙相望。此時,由於天氣悶熱的原因,大功率製冷設備吹送的涼爽空氣,使得紅花綠樹掩映的一樓大廳的咖啡廳和茶座內人滿爲患。
走進賓館大門,左側高大的全景落地窗後是個個盆景隔出的清雅茶座,中間光潔的大理石平臺上,擺放着一臺豪華鋼琴,一位身穿素淨無袖旗袍的妙齡少女氣定神閒,正用她修長靈巧的十指,演繹浪漫溫馨的鋼琴名曲《獻給愛麗絲》。
一身名牌穿着、氣度不凡的冷鋒正在悠閒地沏茶自飲。
自從認識美麗賢惠的傣族女友之後,冷鋒學會了一手漂亮的茶藝,性格也似乎隨着茶藝的提高而變得越來越從容不迫,淡定而又沉穩。
隨着一年來艱辛的歷練,冷鋒身上的軍人氣質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儒商慣有的成熟雅緻,緊抿的嘴角總是掛着一絲淡淡的笑意。
“鋒哥,你還別說,這天府之國果真不同凡響啊!在這裡坐了這麼久了,進進出出硬是沒有一個醜人。你看那些時尚女孩水靈靈的,窈窕豐滿、肌膚白嫩。嘖嘖……你快看那個剛進門的穿白色短裙的女孩,看她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吧,胸前地波可真大啊!我真擔心她上衣釦子被撐暴了。”
身穿休閒短袖的朱成林黝黑壯實,看着一位走過大廳、容顏清麗的白衣女孩,一雙虎目睜得圓溜溜的。嘴裡竟然咽起了口水。
邊上兩個弟兄“嗤嗤”低笑。冷鋒白了朱成林一眼,低聲罵道:“成林。你怎麼就不長進些?你這話前面說得還挺好的,後半截就全變味了,不知道地人還以爲咱們是地痞流氓呢。看來回去之後,我得建議穆臻大哥對你們幾個加強教育才行,不然帶出來丟咱們康老大的臉啊。”
“別別!鋒哥,你就饒了我們吧,要是臻哥聽了不高興,說不定會調咱們弟兄到鳥不拉屎地越老邊境去。那可不是人待的地方,不僅東西難吃。整天碰到的都是黑不溜秋塌鼻樑的越老山民。還是和你出任務好,吃香的喝辣的不說,還能看看咱們國內的各色美女,大飽眼福啊。說實話,鋒哥,咱們小隊的弟兄這次真的很感激你,哈哈……看。老五回來了。”長着一副娃娃臉地陸明揚低聲說道。
冷鋒擡起頭,示意滿頭大汗的老五坐在自己對面,斟滿杯茶遞了過去:“別忙着說事。先喝杯茶解解渴吧。”
皮膚黝黑、身體壯實的老五接過茶杯一飲而盡,愜意地出了一口長氣,隨後舔了舔寬闊的嘴脣,這才凝神低聲彙報:
“二組老七他們通過兩天的努力,已經成功找到杜大哥的父母家裡去了。就在淚江西面的全安鎮杜家灣。原本兩位老人看到陌生人造訪非常緊張。瞪着他們一句話也不說,直到老七他們亮出僞造地警官證來。兩老才鬆懈下來,相信老七他們是杜大哥的同事,並一個勁兒地追問杜大哥到底犯了什麼錯誤,竟然要找到家裡來?老七他們解釋說杜大哥沒犯什麼錯誤,只是因爲在昆明辦案時受了點兒傷,現在正住院接受治療。兩老聽了急得要命,說什麼也要趕到昆明去親眼看看,老七請示是不是現在立刻就將二老給接走?”
冷鋒沉思了一下,問道:“杜大哥的弟弟杜建斌找到了嗎?”
“兩位老人說杜老二被鄉里精簡下來之後,領着他媳婦兒到自貢丈母孃家裡幫着養豬去了。他現在家裡日子也不好過,養有幾十只雞一頭豬,村裡地親戚不怎麼來往,原因是這麼多年來杜大哥辦案得罪了不少人,也從不幫誰走後門,所以人緣挺糟糕的,只有住在半里外的大伯父一家能理解杜大哥,時不時來家裡幫忙。估計兩老要是離開淚江的話,那個家就託付給他大伯父了。”老五快速將情況予以了說明。
冷鋒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快速撥通老七的手機:“老七,你打算接到兩位老人家後怎麼走?杜建斌那邊怎麼處理?”
“我們馬上就要動身了。剛纔鄉里派出所突然來了個小民警,知道我們是安全部門地人後就一個勁兒地湊近乎說要請我們喝酒,我兩句話打發他走了。現在是中午時間,由於我們地行跡已經暴露,我擔心夜長夢多,打算現在就和弟兄們一起開車到自貢鄉下,把杜老二夫婦也騙上車,然後今晚開到貴州鎮寧住一夜。這麼安排主要是擔心連夜奔波的話兩老身體會受不了,明天一早我們會經曲靖走石林直接到景洪。”
老七說話地聲音很低,背景聲中還隱隱傳來老人與其他兩個弟兄的對話聲。
“你們做得很好,馬上行動,千萬別耽擱!到了自貢接到杜老二夫婦後,記得立刻給我打個電話過來,我好安排下一步行動。開車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老人家可經不起折騰!”冷鋒鄭重地叮囑道。
“明白!”
掛斷電話,冷鋒放心地笑了笑。他之所以選擇老七負責前去接兩個老人,正是因爲老七本身就是淚江人,同時也是自己手下駕駛技術最好的一個,爲人誠實穩重,處變不驚,深受穆臻和幾位老大的賞識。很可能完成這次任務之後,就會升任自己的副職了。
“美女,麻煩你結賬!”
這時,助手江波看到冷鋒臉上閃過一絲殺氣,知道馬上就有任務了。當下機靈地對走過身邊地女服務員笑着說道。
冷鋒低聲吩咐:“老五、明揚,你們立刻把車開到城東的成渝老路口等我們。找個僻靜地方換上西藏軍分區的牌子,我和江波退完房後就趕過去。弄完之後,明揚你立刻通知淚江的弟兄開始正式進入狀態,我們爭取兩天內把事情辦完。”
“明白!”
入夜,冷鋒一行乘坐兩輛軍用牌照的獵豹越野車徐徐接近淚江城,正在進行地大規模市政建設,使得道路兩旁塵煙四起。開車的老五看着遠近鱗次櫛比地建築工地,頗爲感慨地說,估計不久後這座山城又要變個模樣了。
兩輛車在城西公路旁的一個大魚莊院子裡停了下來。身穿陸軍迷彩服的冷鋒四人陸續走下車,一眼就看到右側湖邊一個孤零零的亭子裡,三個弟兄正圍坐在一張餐桌前,含笑向自己招手。冷鋒領着老五、朱成林和陸明揚三人走進亭子,示意大家坐下,對一組的負責人祁宏遠笑道:“老七圓滿完成了任務。目前他們帶着杜家人,已經安全通過了貴陽。下面就該看咱們的了。”
祁宏遠給冷鋒斟上啤酒,低聲笑道:“老七那小子表面上人模狗樣、一臉正氣,其實滿肚子的壞水。由他去誆騙老人孩子,還不是小菜一碟?哈哈……不過我最佩服的還是想出這個辦法的人,和當年水泊梁山那幫傢伙誆騙盧俊義有得一比!鋒哥,這杜大哥真地有這麼重要,值得我們花費如此多的時間和精力?”
看到所有的弟兄都把目光投注到自己的身上。冷鋒聳了聳肩:“你們看着我幹什麼?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內幕。我只知道遵命執行。”
說到這裡,他一口喝下一大杯冰鎮啤酒。放下杯子後,無可奈何地對依舊拿期盼目光看着自己的弟兄們解釋道:
“好吧,我只知道很少的一點事情,告訴你們也無妨:這杜大哥是康總地患難兄弟,當年康總逃亡到這裡,改名換姓混進了一個汽車修理廠做修理工,在很偶然的情況下與杜大哥認識,慢慢成爲了好兄弟。你們知道嗎,那個時候的淚江黑道比現在可囂張多了,爲了霸佔康寧所在地修理廠,春節臨近的一個深夜突然砸毀廠裡的十幾輛正在修理的車子,還殘忍地開車軋死看門的老伯。康總地性子我就不用多解釋了吧,總之接下來就是康總僅僅憑藉着一己之力不停地展開報復,黑道人物接二連三地橫死,弄得整個淚江雞飛狗跳偏偏又查不出來,當時杜大哥是淚江市局的一個刑偵大隊長,只有他知道是康總乾地,後來兩人聯手把淚江黑道連同幕後主腦一鍋端掉了,這就是當年轟動全國的淚江打黑案件,我就知道這麼多……對了,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們,這個杜大哥其實我也沒親眼見過,不過來之前我聽臻哥說,杜大哥是傅玉鳴局長的老連長,嘿嘿!”
衆兄弟聽完相互看了一眼,均吐了吐舌頭。在座的誰不知道年輕位高的傅玉鳴是軍中人人敬慕的狠人啊?傅玉鳴的赫赫戰功,一直被特種官兵們傳誦着,如今這個杜大哥竟然是傅玉鳴的老上司,和令人敬仰的康總也有過這樣一段淵源,而且還是當年橫掃淚江黑社會的功臣,這樣的狠人怎麼不讓這羣熱血漢子深感欽佩?
大家直到這時,才真正明白了這次行動的份量,終於知道上級爲何不用雲南或者成都站的弟兄們來處理、而是直接從老撾把自己這隊輕易不出動的人馬調過來了。
看到弟兄們一臉凝重的神色,冷鋒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看來大家都知道這次任務的重要性了。宏遠,你先說說這三天來你們瞭解到的情況吧。”
“是!”
祁宏遠認真回答:“三天來,我們六人分成三個小組,各自負責一個方向。負責迴音迪吧的汪潛如今還在那裡面揮霍,他報告說自從倪三死後,這個迪吧轉手到了一個叫黃善強的黑道老大手裡,據傳聞這個黃善強是在倪三死後突然冒起來的淚江黑道老大,也就是三個月來放言要殺死杜大哥全家的那個人。
那個被杜大哥打殘的小癟三是個獨生子,目前還住在淚江第一人民醫院高幹病房裡。昨天中午,我以省報記者的身份藉故去了一下,暗中塞了一千元小護士才悄悄地告訴我,說這個倒黴蛋的舅舅是財政廳的一位副書記,父親是淚江教委的二把手,母親是婦聯主任,有個叔叔在市局內保處,他***這一大家子都是當官的。
至於壽曉斌那組,他通過司法局的老戰友探聽到一個重要消息,明天上午那個開車撞死杜大哥妻子的兇手就要從監獄裡放出來了。此人叫黃善堅,就是現在這個淚江老大黃善強的親哥哥,原來是倪三的助手之一。倪三死後,這個傢伙在深圳那邊落網,但是他死不承認是他乾的,那個指證他的混混也莫名其妙在死在了看守所裡面,據說是心臟病突發死的,這裡面肯定水很深。由於沒有證據,所以法院只判了他七年,可這傢伙竟然能夠提前出獄,其中的利害糾葛肯定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夠了解的。另外,壽曉斌在司法局工作的老戰友說,杜大哥性格太強了,同僚都說他居功自傲,故作清高,除了成都一位姓高的安全局副局長是生死至交外,再也沒有朋友願意與他交往了,由此可見現在杜大哥的處境確實非常糟糕。”
冷鋒放下手中的半杯啤酒,略作沉思,四處看了看,示意弟兄們坐近一點,一番叮囑之後,祁宏遠三人先後悄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