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中午十二點四十五分,河內的大街小巷,依舊是熙點兒也看不出與以往有什麼不同。此刻,市區西南的軍用機場的跑道上,幾位全副武裝的軍人正全身立正,默默地敬着軍禮,在他們嚴肅的目光中,一架產自前蘇聯的米-8輸直升機在巨大的旋轉氣流中緩緩升起,到達五百米高度之後,迅速向南飛去。
黃永謙沉默地坐在滿是噪音的機艙裡,從窗口看了一眼下方的一號公路,便將目光收了回來,根本就不理睬身邊正惴惴不安的李少校和十餘名助手隨員,微微咬着嘴脣,閉上眼睛,仔細回想康寧逃離河內的整個過程。
到目前爲止,黃永謙還是弄不明白康寧是否已經瞭解到整個談判的過程和己方的意圖,也不知道康寧如何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下定決心逃跑,而且還難得地選擇好了稍縱即逝的時機?同時,他也對康寧如此敏銳的嗅覺和果斷的行動感到驚訝。
還有就是艾美,黃永謙一直自信她被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心裡,根本就不應該會有背叛的意圖,況且,十天前她不是還被康寧趕離身邊了嗎?什麼時候他們又攪和在了一起,而且出逃的時候,還公然帶上了她這樣一個累贅?
所有這一切,都嚴重地打擊着黃永謙的自信心,再聯想到康寧此前數次逃出中國警方的重重包圍,黃永謙就更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別人也許不清楚康寧的手段和實力,但是經驗豐富的黃永謙卻非常清楚,且不說原來情報上關於康寧非凡手段地種種記載。只需看看昨晚康寧無聲無息地離開因爲得到武基石的提醒而剛剛提升了監控等級、且有重兵嚴密看守的小樓,又接到同樣有人監控地艾美並馬不停蹄、一路幾次換乘搶劫而來的交通工具出逃到越老邊境的孟光地區,途中他還曾經毫不客氣地打昏包括公安在內的四個人、劫持韓國商人等等一系列手段。黃永謙就知道康寧的危害性有多大了。
黃永謙對面坐着的李少校懊悔不已,滿以爲剛被放松管制的康寧不可能會有何異動,沒想到康寧的城府竟然如此深沉——兩天前,這個傢伙還高高興興地開着剛剛回到手中不久的奔馳越野車想出城去釣魚,被攔下禁止出城後他也不懊惱,笑眯眯地表示理解和配合內務部門的工作,第二天還買上酒和鮮花,到武元傑大將家裡做客,與幾個高官把酒言歡,喝得個稀裡糊塗。之後還浪蕩到酒吧引誘了個漂亮地女大學生回去睡覺,淫聲四起弄得個不亦樂乎!況且,隨後自己還因爲得到黃永謙的緊急通知,有意增派了監控的人手,明處暗處的人手多達七人……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誰會想得到康寧會突然逃走?
如今仔細分析,李少校才驚訝地發現,從康寧企圖開車出城釣魚開始。他就是有目的地測試自己受監控地程度,或許更早從十天前怒打艾美開始,康寧就已經做出了潛逃的決定,如此周密的心思和快如迅雷地行動,的確令人無比震驚。
李少校清楚地知道一件事:黃永謙沒有責罵自己,並非是就這麼輕輕鬆鬆地就放過自己了,以李少校多年來對黃永謙的瞭解,他非常清楚這次抓住康寧事情就算罷了,要是被康寧逃走,等待自己和一班弟兄們的將是異常嚴厲的處罰。
因此。李少校纔會千方百計地要求參與追捕康寧的行動,只要還有一絲戴罪立功的機會,他都不敢輕言放棄。
就在直升機以兩百五十公里的時速飛向孟光的時候。演州通往邊境縣城孟光的公路上,一白兩綠三兩汽車正展開一場激烈地逃跑與追逐。
此時的康寧惱火不已。如果是在平坦的路面上,自己所開地現代車的性能和速度,都遠遠優於身後兩輛嘎斯吉普車,可是在這條凹凸不平地越南國道上,卻怎麼也無法將速度提到七十公里以上。現代車遲鈍的油門反應和鬆軟的底盤結構,令人十分厭惡,在稍次的路面上高速行進,不時產生的搖晃和輕微失控感,讓康寧不得不一邊咒罵偷工減料的高麗棒子,一邊大聲吩咐艾美抓緊扶手,小心被拋起來撞昏腦袋。
緊緊追趕的兩輛軍用吉普車裡乘坐的越南公安人員,此時卻一個個欣喜若狂,要不是康寧憑藉着優秀的駕駛技術幾次佔據主車道進行蛇形阻攔,利用往來車輛的時速和距離多次巧妙逃竄,緊隨其後的吉普車早就超越現代車強行攔住康寧的去路了。到時候兩輛堅固皮實的吉普車前後一夾擊,康寧哪怕是F1車手,也無法從容脫身,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否則,兩輛吉普車在確定不會導致康寧重傷的情況下,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將現代車夾扁!
沒有快速衝刺力所利用的現代車,咆哮着爬上了一段三十度的坡道,身後的吉普車卻毫不費力地一米米追趕上來,車上的公安都知道越過坡頂,就是連續兩公里的筆直斜坡,只要在坡頂追上現代車,利用吉普車的重量和堅固穩定的底盤優勢,只需一腳油門,就能輕鬆地超越嬌氣的現代轎車,一前一後將康寧連人帶車困在中間。
在一面是山岩一面是斜坡的筆直山道上,不需要滑到坡底就能將現代車強迫着停下來,面對七八支手槍和AK47,,能超過子彈?
就在第一輛吉普車怒吼着趕上現代車並駕齊驅的時候,令人難以想象的情況出現了,剛剛轉入下坡的現代車沒有公安們意料中的加速逃跑,而是微微降低速度,任憑吉普車從它左側超越,就在吉普車領先現代車半個車身緩緩向右逼迫的時候,現代車猛然加速。毫無顧忌地撞擊吉普車的右後輪。
“嘭”的一身巨響,現代車地左側車頭嚴重凹陷,大燈和轉向燈聞聲破碎。燈罩燈座的碎片和翻卷的葉子板灑落一地,引擎蓋也嚴重變形,但是嘎斯吉普車就在轉向時重心轉移地一剎那,被脆弱的現代車撞得側翻起來,猛烈的打了兩個滾,狠狠地撞在左側的山岩上,發出驚天動地的響聲和火花,接着飛快地反彈起來,帶着碎片和油污騰空躍起,斜斜飛越六米寬的路面。“轟”的一聲重重砸下右邊的陡坡,帶着一團猛烈的火光墜落在六十多米深的深澗裡。
一擊得手地康寧哪裡還敢怠慢,冒着巨大的危險掛上二檔加速衝下坡道,也
鳴的發動機能否承受低檔高速的重負,不顧一切地前這才改入四檔飛速逃命,把車上的艾美嚇得全身瑟瑟發抖,不敢睜開她那美麗靈動地大眼睛。
剩下的一輛吉普車顯然是被慘烈的車禍嚇壞了。好不容易停穩車,所有人都跳出車廂,緊張地跑到右側路邊,向陡峭地山下張望。
只見深淵裡冒出滾滾濃煙,搖曳的煙柱隨山風扶搖直上,半坡上的一顆大樹被生生撞斷,距離大樹不遠的另一顆樹杈上,掛着一具同伴的屍體,上身軍服已撕爛成條狀,下身只剩下一條白色的內褲。剩下的一條腿還在不停地搖晃。
“追!趕上去打死他!”
不知誰悲號一聲,四個公安怒吼着衝進車裡,才關上車門。吉普車就再次呼嘯起來全速向前追趕。
但是僅僅耽誤這五六分鐘時間,康寧已經在前方八公里處轉入了左邊的黃泥小道。
殘破不堪的現代車。有氣無力地行駛在這條彎彎曲曲的機耕路上,每經過一個淺坑,車身和底盤就發出一陣行將散架地雜音。
對此窘境,去年科學考察期間走過這條小路的康寧此時也毫無辦法。這裡已經是長山山脈中段的東麓,車子如果不停,一路開到前方四公里處山坳上地小村後,就再無道路可走,而且小村與邊界的之間,還有二十五公里左右地崎嶇山路。
爲了不引起小村的三戶村民的過度注意,康寧在距離小村兩公里左右,將車開進了路邊密密的樹林裡藏好。
檢查完韓國人的行禮之後,康寧將他所有的衣服褲子全都扯出了手提式旅行包,然後將一件米黃色夾克和一萬多美金以及其他日用品全都塞進了旅行包裡,拉上拉鍊,關上車門後四周看了一眼,這才挽着艾美的手,走出了陰鬱的樹林,順着凹凸不平的紅土路面,走向山坳中的小村。
“寧,車上那人不會死吧?”艾美關心地問道。
康寧微微一笑,拉着艾美的手不停向前走:“我有分寸,他死不了的,最多到半夜,他就會醒過來。不過到時他怎麼回去,我就猜不出了。”
艾美嫣然一笑,頭輕輕地靠在康寧的肩膀上:“你這人好壞啊!我發現你很不喜歡韓國人,爲什麼呢?”
康寧嘆了口氣,攬着艾美的腰,一邊走一邊解釋道:“我是不喜歡韓國人!在二戰的時候,很多韓國人加入日本人的軍隊侵略中國,也許是他們的民族劣根性在作怪,對待中國無辜百姓的時候,比起日本人來還要殘忍,根本就不去想中國曾經給予他們的恩惠,實際上直到如今,他們都不反省自己的獸行。你知道我平時爲什麼都叫韓國人做棒子嗎?因爲在日本侵略我國期間,被日本奴役多年的韓國人不但不起來反抗日本侵略者,竟然還去充當日本侵略者的爪牙,用棍棒隨意毆打我國人民,下手還特別狠毒,所以才留下了高麗棒子的罵名,如今我們中國很多人特別是北方民衆,還把韓國人叫做高麗棒子,意思是讓自己的子孫後代永遠不要忘記這段悲慘的歷史。”
“原來是這樣啊!我知道了,沒想到韓國人居然如此惡劣,難怪你那麼厭惡他們。實際上,他們現在在我們越南,也是橫行霸道的,根本就看不起我們越南人,他們的工廠給出的工資最低,工人們上班的時間每天都在十二個小時以上,女工和童工的工資就更低了,我聽說我們國家正在與韓國企業交涉,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有個結果,因爲我們實在太窮了,韓國人就抓住我們富裕勞動力實在太多這一點,動不動就開除工人。”
艾美說完,幽幽地嘆了口氣。
半小時後,康寧和艾美尚未走進小村,就被村口正在勞作的兩個村民看到了。
兩個村民看到熟悉的康寧,大聲地歡呼起來,他們放下手中的犁耙和牛繩,跑到康寧面前欣喜地問候,以爲康寧又要來考察藥物資源了。
年越五十歲的矮瘦村民對身邊的老夥計吩咐了幾句,就親熱地拉着康寧的手,走向山邊的吊腳樓。
樓上的中年婦女和兩個女孩早已聽到動靜,看到康寧和艾美走來,連忙跑進屋裡沏茶做飯。
飢腸轆轆的康寧和艾美剛坐下不久,其他兩戶人家的老老少少全都趕到了吊腳樓上,笑眯眯地看着康寧,陸續上前見禮。
康寧拉着一個七十多歲的老者坐在自己身邊,笑容可掬地詢問他身體如何?老者開心地告訴康寧,自從去年服用康寧送給的藥品之後,現在已經可以獨自上山挖藥材了。
不一會兒,豐盛的飯菜就擺上了桌面。
康寧和艾美實在太餓了,從昨天半夜到現在還滴水未沾,當下也不客氣,感謝一番後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席間,康寧還耐心地詢問村裡人的身體情況和收入等等。
其實康寧心裡非常着急: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三十分了,如果不能在天黑前通過西面十五公里的楊梅坳,就不能通過孟光城外的平坦小路潛入老撾。
隨着越南公安對邊境的全面封鎖,恐怕到時候只能轉道向南,再次踏入充滿瘴氣和毒物的黑龍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