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灣是個依山傍海的城市,轄下人口約十萬,城區面裡左右,放在國內這就是一個縣級市的規模。但在越南,這個風景秀麗、景色迷人的中小城市,就是越南北方大省廣寧省的首府所在地。
下龍灣有着得天獨厚的旅遊資源,一千六百多個大小島嶼,錯落有致的分佈在一千五百多平方公里的三個海灣內,有着峰巒重迭、崢嶸奇特的水中石林奇觀,景色很像廣西的桂林山水,因此被好事者稱之爲“海上桂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於一九九四年將這一佳地列入世界自然遺產目錄。
廣寧省委書記陳德廣是個非常有意思的官員,他深知康寧這傢伙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文質彬彬、坦誠自然那麼簡單,幾次接觸下來,陳德廣非常喜歡這個挺拔英俊、博學多才的中國青年,無論***裡流傳着多少康寧的風流韻事,都無損於陳德廣對康寧嚴謹務實的工作作風和謙恭隨和的寬宏性格的讚許。
特別是最近,他接二連三地接到寶貝女兒陳月琴的電話之後,對康寧又有了新的認識。在他眼裡,這個臨危不懼、捨己救人的青年才俊不僅醫術高明,而且人品一流,這更激起了陳德廣強烈的興趣。
不過,他現在最想弄明白的是:自己那眼高於頂的女兒,爲什麼對待康寧的態度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從開始的鄙視和無情抨擊,到其後勉強承認康寧的驚人才華,但依舊不齒於其爲人,到最後到每次來電話都興奮地盛讚康寧的言行舉止和敬業精神。並一再表示自己之所以出點成績,全都有賴於康寧無微不至地關心幫助和細心引導。
寶貝女兒的這一變化,讓陳德廣感到非常不可思議,從女兒那透露出甜蜜的語氣,也深知兩人的關係恐怕不僅僅是救命之恩那麼簡單了。
因此,細心的陳德廣對康寧的接待非常到位,沒有警車開道,沒有前呼後擁。而是領着自己的助手和主管文教衛生的副市長等四個人,開着一輛不起眼地老舊馬自達轎車在鴻基渡口等待康寧的到來,這讓不喜招搖的康寧感到十分舒服。
剛看見康寧的車子時,還弄出了這麼一段小插曲。
下龍與它北面的煤都鴻基,相隔一個寬達一千多米的海灣,因此南來北往的車輛,都要有序地排在三車道的指定通道上,等候海上渡輪將車輛行人擺渡過海。
生性謙遜恭謹地康寧。沒有利用特權插隊和使用手中特權的習慣,一面和興致盎然的阮褚紅英聊着天打發時間,一面緩緩跟隨在長長的車隊後,耐心地等待渡輪地到來。
由於康寧的車牌和擋風玻璃後面的豹子頭銘牌實在太過顯眼。一名維持秩序的公安立即明白車主人的身份非同一般,很有可能是國家的高級領導人。
傻了好久,他才衝到康寧的車旁立正敬禮,隨即粗魯地驅趕康寧前面的一輛豐田小汽車盡力上前,以便讓出空間來,給康寧拐進相鄰的優先通行車道。
誰知前面小汽車地車主也是個牛逼人物,看到公安大聲呵斥,牛脾氣一來,乾脆不動了。
在越南有着很大權威的公安一看這還了得?居然敢對抗人民民主專政!於是掏出個銅皮哨子連吹三聲。四五個公安立刻如狼似虎地衝了過來。
聽說小汽車上的人這麼牛逼,居然敢抗拒公安執法,來不及細看康寧的車牌,就拉開豐田車的車門,將壯實的司機拖了下來,接着就是架到一邊劈頭蓋腦地拳打腳踢。其中一個公安迅速鑽進了車門。將小汽車迅速開到值勤崗旁停下予以扣留,看得康寧連連搖頭,歎爲觀止。
公安雷厲風行地執法引起了現場一陣騷動,但是深深敬畏於國家專政機器的平民百姓只敢遠觀而不敢湊近細看。
被驚動的陳德廣等人聞聲看來,一眼就看到徐徐開到中間車道第一位停下的奔馳越野車正是康寧的坐騎,哈哈一笑,就在陰涼的崗亭中大步走向康寧,在距離康寧十幾米的時候就舉手示意。
康寧見狀,也連忙走下車去,熱情地迎上去握手。並向其他三名官員一一問候。
阮褚紅英和四人都是老相識,見面時自然也是十分的親熱。
陳德廣向副市長低聲耳語幾句,就毫不客氣地登上康寧車子的副駕駛位端坐着。對陳德廣的隨意,康寧十分高興,禮貌地將阮褚紅英送進後座,這才鑽進駕駛位關上車門,跟隨前面老舊地馬自達轎車開上渡輪。
上到渡輪將車停下,康寧才發現整個能裝十幾輛大小車子的渡輪只有自己一行的兩輛車子,隆隆開動的渡輪,讓其他所有車子都只能等候下一班的渡輪了。
康寧向一旁的陳德廣笑着道:“你們的公安執法很果斷啊!”
陳德廣不以爲意地哈哈一笑:“剛纔那輛車我知道,是鴻基煤礦日本人的車子,司機是本地人,平時估計狗仗人勢的囂張慣了,也不看看你的車牌就拒不服從指揮,這次捱打算是白捱了。”
“你們不擔心看錯人嗎?”康寧隨口問道。
陳德廣的回答讓康寧驚訝不已:“不存在擔心的問題。換作平時,他擋住我都沒關係,我也不會和他們計較,但擋住你的車子情形就不一樣了,哪怕是日本人也會被暫時拘留,因爲你車頭的這塊銘牌,不僅僅是一個權威的問題,還帶有更深層次的含義。要是戰爭期間,恐怕剛纔公安話都不多說一句,直接拖出去就把剛纔那個司機給槍斃了。”
聽完陳德廣的話,康寧驚訝得合不攏嘴來。過了一會兒,他才一臉嚴肅地將車窗上豹子頭銘牌取下放進手枕箱裡,對陳德廣一臉歉然地說道:“對不起了。我實在不知道這個豹子頭牌子有這麼大的權力,看來今後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再使用了。”
陳德廣見狀微微一愣,隨即微微點了點頭,心中對康寧好感大增,然後就和康寧親熱地聊了起來。
不一
渡輪到達下龍渡口。
兩輛車上岸之後也不停下,直接穿過綠樹成蔭的市區,向南面駛去。很快來到郊區地一個由茂盛常青藤和竹籬笆圍成的幽靜院子,在繁花和綠樹叢中停下車來。
寬大的方桌擺放在四周開滿鮮花的四角亭子裡,衆人謙讓坐下不一會兒,麻利的服務生就端來香噴噴的炭燒穿山甲肉和椒鹽炸雪鳥,接着就是一盤分量十足的石板基圍蝦,幾樣生疏和果盤也都十分精緻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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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德廣敬完酒,轉身對站在一旁殷勤侍候的熟悉地老闆娘低語了幾句。富態的老闆娘微笑着點點頭離開,很快拿來一大杯深紅色的藥酒。恭敬地放在康寧面前,請康寧品嚐本店秘傳的珍貴佳釀,笑眯眯的眼裡充滿了自信。
康寧看了看笑眯眯的陳德廣和其他三位正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官員,知道他們在考較自己的眼光。於是拿起牛眼杯倒上大半杯酒,放到鼻子下稍作感覺,隨即放下,平靜而準確地說出其中十一味藥材和兩種動物地名字。
在衆人無比敬服的目光中,康寧接着說道:“泡這種酒確實費了些心思,不過它比較適合女士飲用,對一些腎氣虛寒、脾胃稍弱的男士不但沒有補益,反而會加重精氣的透支而造成虛旺與溼寒阻滯,進而帶來更爲嚴重地疾病。”
老闆娘驚訝地問道:“不可能吧!我們選用的山蛇和海馬都是上上之選。其他的中藥也是祖上傳下來的多年秘方,對人體大有裨益,怎麼可能會出現你說的這種問題呢?”
康寧想了想,還是簡單地回答:“在中醫藥典裡,任何物種都有陰陽五行之分,比如說通常人們都認爲蛇血性熱而蛇膽清涼。其實這個說法並不全面,還要看具體是哪一種?比如,你們海邊的紅樹林裡有一種叫‘飛棍’的禿尾海蛇就正好相反,而且在紅樹林開花的季節毒性最大,如果有人不慎被咬,通常在十五秒鐘之內麻痹,十分鐘內死亡。這些都是經過反覆的科學研究之後才逐漸證實地成果,那麼,沒有得到證實的呢?我們又該信誰的?哈哈,我說得太遠了。來,我敬各位領導一杯以表謝意!”
酒到半酣,陳德廣真誠地問起康寧對轄下廣寧省的初步印象:“阿寧,我們是老朋友了,你也別客氣,這一路所見所聞,給你留下什麼印象?我知道許多記者通常都會問外國友人這個問題,但是很多人都是言不由衷,一味誇獎,久而久之這個問題變成了一種形式,而忽略了其中實質。所以,我和我的同事們很想聽到你的實話。”
康寧咧嘴一笑,心想我這女友地父親也真有意思,絲毫看不出普通越南官員身上的浮躁與流於形式,相反還大度隨和不恥下問,屬於很難得的那類極富責任心的官員。
且不管其水平如何,僅僅這份真摯,就值得人尊敬了。
“你別老笑啊!阿寧你在想些什麼呢?快說呀!”旁邊的阮褚紅英和康寧最爲熟悉,因此也不客氣地催促起來。
康寧收起笑容,一臉認真地說道:“這一路上的風景我就不多贅言了。但從我進入海灣北面的鴻基地界起,我看到了蓬勃發展的採煤業。聽說鴻基有亞洲儲量最大的無煙煤礦,優質煤的各項指標都名列世界前茅,但是將如此重要地資源開採權賣給日本八十年之久,像韓國、泰國和新加坡等其他國家似乎對此也有不同的看法。如果從引入競爭機制的角度看,將來似乎還會有比較嚴重的後遺症。當然,這些只是我個人的觀點,也知道任何一個農業國家在走向工業化的道路上,通常會出現這樣環境污染、資源無序開採和急功近利等諸多問題,很多問題也很難避免。但是有一點我很擔心,鴻基煤礦和美麗的下龍灣距離如此之近,如果不注意環保的話,到時治理投入的資金就大了。我在報紙上看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已經第二次開會討論下龍灣的世界自然遺產的資格問題了,雖然我不知裡面有何原因,但想想日益嚴重的污染,就開始有點擔心起來。”
陳德廣等人沒想到以醫術著名的康寧,會對經濟與環境以及文化之間的聯繫有着如此深入的考慮,點到爲止的話語中甚至隱隱牽涉到政治關係問題,一時間都對康寧的見解和坦誠深感驚訝,陳德廣也隱隱知道自己女兒態度變化的原因了。
這個接近於農家樂性質的輕鬆晚宴非常實在,賓主盡歡,氣氛融洽。
在康寧給大家留下難忘印象的同時,陳德廣也給康寧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談吐自然誠懇,根本不像主席臺上做報告的省委書記,尤其是對自己與他美麗女兒之間的事情竟然能做到不聞不問,這一點更是非常難得,這讓康寧不由生出這樣的預感:這是個深藏不露、難得糊塗的政壇高手,以後的仕途很可能一馬平川。
還有一點讓康寧對陳德廣深爲佩服,陳德廣沒有安排康寧住到最豪華熱鬧的西貢連鎖酒店,而是安排在有些歷史的寬大的白藤賓館。
康寧非常喜歡這個坐落在平靜海灣之畔的幽靜酒店,門前兩顆數人方能合抱的巨大古樟,樹影婆娑,與海灣裡穿梭往來的點點白帆相映成趣,一靜一動,相得益彰。
最重要的是,美麗的院長在寬大厚實的頂樓豪華套房裡,瘋狂地呻吟和尖叫了一個晚上,就連天亮醒來時意猶未盡之下再次引誘康寧的漫長鞭,也絲毫沒有驚動坐在門前昏昏欲睡的兩個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