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公司的大門敞開着,原本七八個漂亮的女報關員和員,如今只剩下兩個女孩,整個兩層半的寬大洋樓顯得冷冷清清,只有羅良誠豪華的二樓辦公室裡***通明。
剛給廣東老客戶打完電話的羅良誠鬆了口氣,兩位老客戶二話沒說,就答應全都接下羅良誠的四億多人民幣的貨物,表示只要貨船到達指定水域並及時通知,剩下的事情不需要羅良誠操心,和原來一樣,驗貨完畢三天內就會將貨款轉進羅良誠的大馬賬戶。
羅良誠滿意地對兩位助手說得:“沒問題了,小六的三十七條船已經起航三天了,估計就算走走停停躲避巡邏艇,這兩天也會到達湛江海岸。如今那邊已經做好了接貨準備,不需要我們管了,只需等會兒康寧驗完貨交上三百萬美金的定金,我和阿智就先抓緊時間開車趕到河內,坐明天最早的班機飛往吉隆坡,將我們賬戶的錢從法國興業銀行轉入渣打銀行,再從渣打轉到瑞士信貸銀行,隨後飛往布魯塞爾。”
說到這裡,他對年輕的助手輕聲道:“阿添,你等到康寧將貨款轉入我們在外商銀行的賬戶之後,立刻趕到河內將所有貨款轉出去,我已經和越南國家銀行的朋友打過招呼了,你將那份採購合同一起遞上去他就馬上批下來,隨後你飛新加坡,從新加坡轉道法蘭克福,我們在比利時匯合,明白嗎?”
年輕的副總點點頭表示明白,三人接着便商量具體的操作程序。
羅良誠之所以安排得這麼急,是和他現在面臨的嚴峻形勢分不開地:
銀海公司的徐家偉幾個匿名電話。很快讓全球的幾個大廠商聚焦泰國和越南。法國和美國駐泰國、越南的使領館商務官員不敢怠慢,向兩國政府緊急提出外交照會後,就開始在兩國相關部門的協同下,對泰國的三家分裝工廠、還有其銷售渠道進行了徹底調查,很快便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這三家分裝工廠在日前查封完畢,幾大廠商又緊鑼密鼓地開始對相關責任人提請追訴,形勢危如累卵。
得到消息的羅良誠猶如熱鍋上地螞蟻急於逃命,只能留下年輕的助手阿添等待康寧的最後這筆鉅款。
一個多小時過去。康寧和阿剛提着一個沉重的黑色公文箱走進羅良誠的辦公室,大家相互寒暄幾句後,康寧接過阿剛手裡的公文箱,“砰”的一聲放到了羅良誠面前的辦公桌上:“羅總請點一下,這筆美金全都是百元面額地,一共是三百萬……估計我那幾個弟兄也快驗完貨了。”
羅良誠打開箱子看了一眼,滿意地推到瘦小的阿智面前:“你點點吧。”
康寧坐在羅良誠對面休閒地喝茶,不時和羅良誠笑談幾句。並就今晚和明天出貨的事宜略作通報。
就在阿智將要清點完三百萬美金的時候,阿剛腰間地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阿剛接完電話臉色一變,厭惡地看了羅良誠幾眼,就將手機遞到康寧手裡。低聲說道:“寧哥,阿彪的電話……”
“這個時候打什麼電話啊——驗完貨就讓他們趕快出,好不容易湊齊了二十幾條船,租金可是很高的。你讓他們抓緊時間,不夠人手就到阿勇的軍營裡面請越南兵幫忙,最好明天下班前出完貨,我們好給羅總打尾款。後天我沒空要去河內,到時我不在家就耽誤了。”擺手,顯得有些不耐煩地說完。轉頭向羅良誠繼續交談。
阿剛猶豫了一下,再次上前一步:“可是……寧哥,阿彪說貨不夠,少了近五分之一的貨啊。阿彪不敢做主,所以這事必須得你來拿主意。”
“什麼?缺貨?把手機給我!”
康寧驚訝地看了羅良誠和他的助手幾眼,然後皺起眉頭接過手機:“阿彪。磨磨蹭蹭的怎麼回事啊?”
“寧哥,按合同清單清點貨物,貨顯然不夠啊:少了七千萬左右的酒,多出四個櫃的煙,這貨數目怎麼也對不上啊!”阿彪地聲音顯得十分着急。
康寧驚訝地問道:“你看清楚沒有,保稅倉的越南保管員清點的結果和你一樣嗎?”
“完全一樣!其實還是他們先發現數目不對告訴我的,我依照他們說的一一覈對後發現果然少了一大筆貨。我問過他們,說這批貨是前天統一報關後,新月公司的人擅自調整地,他們說報關之後就不管業主怎麼做。他們只管做好發貨記錄就行了。”電話那一頭的阿彪顯得很無奈。
康寧一臉怒色,冷冷地看了羅良誠幾眼,然後對着手機沉聲說道:“阿彪,帶弟兄們回家,這生意我們不做了!”
羅良誠顯然聽到手機裡阿彪的彙報聲,大驚之下拉住康寧的手,死死地扭住不放:“阿寧……阿寧你聽我說,一定是什麼地方搞錯了!別生氣,等等馬上就能弄清楚情況了。”
康寧輕輕甩開羅良誠的手,皺眉嚴肅地說道:“羅總,我是抱着良好的合作意願來的,沒想到第一次和你做生意你就這樣對待我。對,兄弟我是入行不久,但是我從未被人這麼輕視過,就連香港的幾個老前輩也對我關愛有加,半年多來二十幾個億的貨沒有一點兒偏差,可你……可你看看現在發生了什麼……實在太過分了,你自己留着賣吧……阿剛,把錢收回來咱們走人!”
阿剛瞪了羅良誠三人一眼,“啪”的合上箱蓋,然後便將滿滿一箱美金拖到自己面前,鎖上箱子後一把提起站到了一旁。
羅良誠再次拉着康寧地手,不停解釋高叫誤會,並申明這絕對不是他的主意。康寧想了想就停下腳步等候他的進一步解釋。
羅良誠鬆了口氣,轉頭向阿智着急地問道:“說,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貨物數目不對?怎麼回事啊?”
阿智尷尬地低下了頭:“前天晚
頭。小六告訴我他的船還有不少空位,還可以塞進我想想也就多發給了他兩船高值貨,反正賣給誰都是賣,到了廣東價錢還高一些,所以我就……本來我要告訴你地,誰知去勝利賓館桑拿完我又忘了,對不起了,誠哥……”
“阿智。你這樣做會害死人的,你知不知道這對買賣雙方而言意味着什麼,啊?信譽盡失啊!你……你爲了這麼一點點錢,把我們……把我的臉都丟淨了!”羅良誠臉色發青,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康寧黑着臉再次站了起來:“羅老闆,我的人沒說錯吧?阿剛,咱們走……”
“等等!留步留步!”羅良誠急忙攔住康寧的去路,焦急地大聲建議道:“你看這樣好不好?阿寧。定金你也不用給我了,雙倍返還的事老弟也別提,我按實際數量再減少兩千萬和老弟結算怎麼樣?”
“笑話!咱們按合同辦理,貨我不要了。請羅總明天將雙倍返還的定金交到我公司來,否則別怪兄弟事先沒說明。”康寧板着臉,絲毫不爲所動。
羅良誠大急:“老弟請息怒,我折半價給你已經很難受了,要是這樣我將血本無歸啊!老弟體諒一下吧,我再讓一步,就減三千萬好了,老弟,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以後我們來日方長啊!”
康寧搖了搖頭,嘆息道:“羅總,咱們道上混的最講究一個‘信’字,這事要是傳出去可能你不介意,但別地朋友以後見面會笑話我的!唉,你說這事是怎麼辦的……”
“絕不會傳出去!我保證!”
羅良誠就差沒拍破自己平扁的胸脯了:“老弟啊。僅此一次,下不爲例!大家出來混不都是圖一個利字嗎?下一批貨我繼續以最優惠的價格給你,希望老弟你能原諒阿智的無心之失。”
康寧無奈地點了點頭:“好吧,我相信羅總說到做到,爲了以後的合作,這次的事情就這樣揭過了。這樣吧,我回頭讓弟兄們清點完畢就出貨,爭取明天下午給你結算完,這三千萬我也不好意思要你地了,希望羅總以後對手下管束嚴一點。不要再鬧出這種事情來了……阿剛,告訴弟兄們繼續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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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良誠對康寧千恩萬謝,就差沒跪下了,康寧則苦笑着直搖頭。阿剛打完電話後告訴康寧:“好在阿彪沒有退掉那些船和工人,否則就麻煩了。”
羅良誠舒了口氣,恭送康寧和阿剛提着定金離開。
待康寧乘坐的車子消失不見,惱羞成怒的羅良誠大步返回樓上辦公室,對準阿智的肚子就是一腳,把瘦小地阿智踹了個四腳朝天:
“枉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那點小錢?差一點就誤了老子的大事!你***……還不下去把車子開出來……你***還想留在這裡打滾是嗎?阿添,你去開車跟我回河內,留這鳥人在這裡善後!”
本來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阿智聽了這話,立刻就像根短小的彈簧一樣從地上彈了起來,一面跑出大門,一面高聲叫道:“我去我去……誠哥你就饒了我這次吧……”
看着阿智衝下樓梯,羅良誠只能向留下善後的阿添詳細交待一些注意事項,並許諾到了比利時,一定會多份給阿添三千萬。
阿添心裡總是感覺好像哪裡不對勁,但又理不出個頭緒來,只能心情複雜地送火急火燎的羅良誠下樓上車連夜離去,自己不放心倉庫的出貨,也駕車趕往保稅倉。
羅良誠坐在副駕駛位上,還在一路生悶氣,車裡氣氛壓抑得嚇人。
開出十五公里處地越南檢查站之後,冷靜下來的阿智覺得整件事情似乎有點不對勁,當天要不是小六指着空倉位引誘他,他也不會擅自作主增加出貨量。
小六和康寧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聯繫呢?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阿智就這樣一邊開車上坡,一邊在心裡胡思亂想。
爬行數公里將車小心開上坡頂,就在阿智抓住腦海中即將一閃而過的思路之時,突然發現前方坡頂拐彎處似乎出現異狀:道路中間一個身穿綠色衣褲、頭戴越南寬沿帽的漢子,正在吃力地企圖搬開路中地大石頭。
有點像越南退役軍人的漢子看到阿智開車在自己身邊停下,連忙揮了揮手示意車上的人下來幫忙。
阿智無奈之下,只好放下豐田車的車窗,伸出頭用蹩腳的越南話大聲問道:“阿哥,怎麼回事啊?”
越南漢子停下來走向車窗外,阿智突然認出了他,驚訝地大聲叫起來:“阿均?你怎麼在這兒?”
阿均咬着牙掏出腰間的黑星手槍,定在魂飛魄散的阿智眉心上:“呸!你們也有今天!”
“阿均你別亂來……”
“呯——呯——”
兩聲槍聲在寂靜的羣山中迴盪,阿均看了一眼車內腦漿飛濺、仍然雙目圓睜的羅良誠,再看了一眼一隻眼珠突出死狀詭異的阿智,向車裡吐了一口濃痰,快速搬開路上地石頭,將上身從車窗探進去,鬆掉了手剎。
他迅速扳動方向盤,讓徐徐後退的豐田車滑向懸崖,再給緩慢退後的車頭用力地來上了一腳,豐田車轉眼間翻下六十多米深的懸崖,一連串沉重的撞擊聲震動峽谷,經久不絕。
檢查站的越南邊防官兵聽到槍聲,迅速駕車趕來,阿均看着山腳快速趕來的軍用吉普車雪亮的燈光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再次竄進路邊,順着山道向大海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