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駕車進入防城區已將近臨晨一點,前方的三岔路口口區,右邊通往東興區。
來到路口,他毫不停留拐向右邊街道,不一會兒便向一個小時車程的東興區趕去。
在距離東興區十五公里的大道上,設有一個長期固定的邊防檢查站。
康寧清楚地知道,別看這個檢查站只有百餘名官兵,可它是正正規規的正團級單位。九五年前要是沒有辦理邊防證,根本就不能進入東興區,九六年之後才略有放鬆,只要帶有身份證即可進入,還可以到東興辦理邊境通行證。
持證者可在十五天時間裡,任意往來於只隔着一條數十米寬的北侖河的越南芒街和東興兩地之間。
在距離檢查站四公里處的一個小路口,康寧被眼前飛速而過的摩托車隊給嚇了一大跳,數十輛後座上均捆綁着中型包裝大紙箱的摩托車,竟然以絕對不低於八十公里的時速飛馳在佈滿細小砂石的公路上,對迎面而來身穿警察制服的康寧毫不畏懼,轉眼間就和康寧擦肩而過,消失在了遠方。
康寧想了想將車開進小路。
他知道沿着海岸線到東興這十餘公里的距離中散落着幾個漁村,每個村子都有不寬的黃泥路相連接,可以通過這些小路到達東興而不需經過檢查站。
只是康寧從未走過這條路,很可能因走去歧途而耽誤較多的時間。但爲了規避風險,康寧決定還是走小路爲好,哪怕耗費的時間多一點也值得。
進入小路一公里左右,康寧看到一位十六七歲的瘦高男孩在不緊不慢地向裡走。
康寧在他身邊停下,禮貌地打聽方向,男孩看到一身警服的康寧十分戒備,問了康寧幾個問題,才一臉釋然地對康寧說道:“難怪,聽你口音就知道你不是我們本地人,原來你是剛調到港口的差人。不熟悉道路就不奇怪了。不過,你爲什麼不走大路反而走這條小路呢?這裡九曲十八彎。就像迷宮一樣,一般人很難走出去。”
康寧笑着解釋道:“正因爲我剛來,我的一個同事欺負我是外來人和我打賭,他說要是我能在半夜走小路到達東興,他就輸給我五百塊錢,反之我給他五百元,我一氣之下就幹了。可是就如你說的。這些路上很多岔口,就像迷宮一樣讓人摸不着頭腦,一不小心走錯了方向就誤事了,所有我才向你問路的。”
男孩頗感興趣地問道:“呀,真的?你也喜歡打賭啊。”
“不喜歡,不過這事我可不能示弱,要不然以後在單位裡怎麼有面子啊。”康寧說完,口氣一轉對男孩建議道:“如果你能把我送到東興,我打算把這輛摩托車借給你開一個月,怎麼樣?”
男孩聽了興奮地問道:“不會吧?你是騙我地吧?要是我送你到東興你不借給我怎麼辦?”
康寧哈哈一笑:“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如果你不會開摩托車的話,我就把贏來地錢分給你一半。我先說明哦,你不需要等,到了東興我就先給你錢,然後我回去再問我的同事要回來,你覺得怎麼樣?”
“切,誰說我不會開摩托車的?你坐後面我來開。半個小時我就送你到東興,你說話可要算數!”
男孩說完見康寧點頭,立刻跨上摩托車迅速開走。
讓康寧驚訝的是,男孩的車技非常不錯,速度也開得很快,一路上還興奮地回頭和康寧說個不停。
原來,他父親出海未回。母親又在東興擺了個小攤,所有家裡就留下他和一個哥哥。哥哥每天都騎着摩托車幫老闆拉貨,無所事事的他就整天東遊西蕩了,自然而然地摩托車也就學會了。
半個小時後,男孩果真將康寧送到東興夜市區。
康寧豪爽地請他喝啤酒吃燒烤,和他談論了一個多小時,弄清楚了很多寶貴的信息,感激之下,康寧大大方方地將這臺無牌摩托車送給了他,再給了他三百元錢做酬勞。
男孩高興得要命。臨別時還說過幾天一定要到港口去找康寧喝酒,隨即把康寧帶到他親戚家開地小旅館住下,送康寧上到三樓最好的房間他才下樓,歡歡喜喜開着摩托車飛馳而去。
臨晨兩點,位於蘭寧市公安局會議室的追逃指揮中心裡,十餘人睜着通紅的眼睛聽取前方的緊急彙報。
魏明忠皺着眉頭在牆上寬大的地圖上標註完畢,立刻大聲地向與會者說明:
“最新消息,我們全都被這個狡猾的康寧騙了!正是他化裝成警察,不知如何弄暈大塘派出所的所長老李之後,駕着車向二級路前往防城路口的武警三支隊關卡謊報消息,這才引起此後我們一系列的誤判。”
他喘了一口氣,又道:“目前已經證實,康寧將車開到大寺鎮和防城交界處地地方,用槍打死了四個劫匪,用拳頭和腳踢又打死五人,還解救了一個行將被劫匪強姦的女孩,但是同時他也開槍打穿了被劫大巴車的兩個前輪,使得大巴車一直堵在道路中間,致使上下過往的車輛無法通行。正是大寺鎮派出所一位在家休息的民警隱隱聽到槍聲,不放心趕過去才發現的,他一一詢問旅客,並搖醒被弄暈的老李之後,立刻趕回鎮上用電話報告上級,才使我們能夠及時發現逃犯的行蹤。”
說到這裡,他面容一整,“經過再三考慮,我初步斷定,逃犯康寧很可能已經進入防城港市範圍之內,接下來很有可能要越境逃竄,因此我強烈建議:第一,請求省公安廳給防城港市下達命令,立刻密切注意逃犯地動向,主要方位應該是港口區和東興區,這兩個重要的地點都是逃犯可能的越境地點;
第二,通過省委請求武警邊防總隊立刻加強邊境通行管理的力度,密切注視邊境地區的所有異動;
第三,請求防城港市公安局將逃犯的通緝令廣泛張貼於防城港市的三個城區,發動羣衆積極舉報;
第四,建議追逃小組負責人張劍寒不必返回蘭寧,立即帶着追捕地隊員前往東興。二大隊大隊長楊勇
口區,與當地警方密切合作。力爭在最短時間內抓
武警總隊副總隊長、公安廳文副廳長以及與會者幾乎全都同意魏明忠的分析和建議,一羣人緊急協商之後,決定明早一上班就立刻辦理以上事項,追逃小組則可以立刻連夜啓程前往相關地區。
散會後,文副廳長主動留下,叫過沈鐵堅和魏明忠走進沈鐵堅地辦公室,關上門隨即小聲商議起來。
“鐵堅、小魏。你們怎麼看待這接二連三的警察傷亡事件?”
沈鐵堅和魏明忠相互看了一眼,沈鐵堅低聲回答:“這裡面有一個這樣地情況,就是這個康寧是有選擇性的襲警的,身負重傷的陳俊華顯然是康寧報復的重點對象,要是那天晚上分局的同志慢一步,陳俊華估計沒命了。但同時我們要注意,葛村圍捕中被擊傷大腿地小鐘、被打暈地小武和小高,逃犯在完全可以將他們一擊斃命的情況下卻並沒有下手,加上昨晚大塘所的老李也是這樣,所有我猜想康寧肯定是獲知了什麼重要情況纔會鋌而走險的。我和老魏都商量過。都認爲很可能康寧知道殺害張劍寒妻子的幕後真兇是誰了。”
文副廳長理解地點了點頭:“很有可能,不過這傢伙下手可真狠啊!本市黑幫的七條人命,昨晚路上劫匪的九條人命,在他手裡就像殺雞似的輕鬆,可怕啊!還有因追他而遭遇車禍的四個人,沒有一個人的屍體是完整地,我們還得賠償給貨車司機十幾萬,這件事可真頭痛啊!”
“老領導。我估計康寧已經決心狠下心了。他對黑幫和歹徒決不手軟,凡是犯着他自己和親人的,他更是絕不放過,但同時,凡是無辜的人他也絕不害命,那晚他在二十多米距離暗中給了小鐘腿上一槍,而不是打心臟或者腦袋。而他打中陳俊華肺部和脖子那兩槍都是運動中開槍的,因此我確信他的槍法肯定不差,之所以不害小鐘顯然是他手下留情了!”
魏明忠稍稍停頓,接着分析道:“根據車禍現場的分析和大貨車司機的敘述來看,恐怕這場車禍沒那麼簡單。我們找到了康寧遺棄的那輛桑塔納警車,發現上面有七個微衝彈孔,很顯然是被杜德明幾人打地,而杜德明此人就是當初刑訊逼供康寧的四個人之一,康寧也許在闖關時認出了他也說不定,要知道康寧這傢伙可是拿過越野車拉力賽名次的。他的車技絕對棒,因此我私下懷疑,很可能是杜德明他們在追擊戰中陷入康寧的圈套,進而撞車釀出慘劇的。”
文副廳長驚訝地嘆道:“他真有這麼厲害?”
魏明忠肯定地點了點頭:“張劍寒告訴我,他哪怕再練五年也不可能超過他這位師弟,我相信他的話。如今看來,這個康寧不知還有多少手段我們不知道呢!如今他孤注一擲性格漸變,今後是禍是福我都不敢說啊。當初刑訊逼供他地那幾個人,這幾天都提出要求給予嚴密的保護,看來他們是被嚇破膽了,我甚至認爲,黃可賓也是康寧幹掉的,只是咱們一直沒有證據罷了,就連本市黑道死去的這七個人,沒有一點證據能證明我們的猜測,除非把康寧抓回來審問他承認,否則我估計很難結案,很頭痛啊!”
沈鐵堅感嘆道:“如果沒這麼多變數,這個康寧可真是百年難遇的人才啊!我都想招攬他到我手下了。”
“要是這樣也輪不到你!”文副廳長沒好氣地說道:“去年下半年,國安上級就來調看過康寧的檔案,我當時還納悶以爲涉及了什麼大事,結果上個月我聽從部裡開會回來的廳長私下透露,去年轟動全國的淚江黑社會一案,康寧出了很大力氣,已經進入不少人眼裡了。這次就看咱們能不能抓到他吧,如果抓到我很想和他談一談,看看他是怎麼樣一個人。要是讓他越境了,咱們估計前功盡棄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這小子當作猴耍,想想我臉都紅。越南可是還沒有與咱們簽訂引渡協議的國家,因爲邊境和南沙問題不時和咱們頂着幹,如果康寧這小子逃到那邊,再想抓他就難嘍,除非軍方肯幫忙,可現在看來,以軍方和康家地關係,少對咱們瞪眼睛吹鬍子就算好了,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魏明忠嘿嘿一笑:“我有個預感,這次咱們還是抓不住他。”
“所以你才裝腔作勢地在會上侃侃而談?”文副廳長不滿地看着魏明忠。
魏明忠哈哈大笑:“哪兒的話?只是個直覺罷了,當不得真的,哈哈!老領導啊,要是真抓不住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此案的總負責人是人家藍市長又不是你,你操什麼心?等月底你們倆的任命下來了再說吧,不會受什麼影響的。這天下要是事事都能辦成功,那可就真成活神仙了!一句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順其自然吧!鐵堅,你該把精力放到內部整頓上來了,別的事讓小魏多幹點,累不死他的。”文副廳長最後轉向沈鐵堅。
沈鐵堅點點頭:“好的,不過我想還是等兩天再說,看看追逃的最終結果之後心裡才能安穩些。”
文副廳長也笑道:“你們還別說,我的癮頭也被吊起來了,真想看看康寧這小子下一步又耍出什麼花招來。如果在我們佈下的天羅地網面前再讓他逃掉,那我就真的服氣了。”
沈鐵堅和魏明忠一聽,相互看了一眼,隨即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