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楚天和珞珈回到了北冥城。畢竟八藏神歸丸和交梨火棗的底子都在,他的傷勢大致痊癒,得珞珈相助,功力也逐漸恢復到兩成左右。
此刻兩成的功力,也就相當於真階第二層的“築基”境界,想當初楚天衝擊北冥神府外門弟子資格考覈時,已經煉至第七層“納虛”之境。雖然順利闖關,卻也差點被峨日照當成小白臉軟骨頭打死。此次參加嫡傳弟子的晉升戰,爭奪必將更加激烈,遵照珞珈不準不參加,只准贏不準輸的規矩,楚天已經做好了大戰苦戰乃至血戰到底的心理準備。
但珞珈看上去一點不擔心,甚至比楚天本人更有信心。她表示萬一晉升戰失利,楚天完全不必擔心會被丟進北冥海里喂鯊魚。她已經有了更好的方案——把楚天送回法門山莊,相信翼天翔一定會熱烈出迎三百里。
好吧,楚天姑且相信珞珈是在說笑。但有一件事卻是不爭的事實——他真真正正地一夜成名了。
“恭喜你成爲神陸名流。”回來的路上,消息靈通的珞珈興高采烈地告訴楚天:“正道五大派一致同意將你列入‘惡貫滿盈榜’,排名第五十七位。知道是什麼概念嗎?魔道成千上萬的高手,只有一千個人有資格上榜。哥舒戰不過排名第二百三十七位,你比他有成就多啦。當然,那也證明覺渡大師的地位遠非曲陰陽可比。”
“你呢?”楚天第一次聽說有這麼一個該死的榜單。
“一般般,才第十六位而已。”珞珈嘆了口氣道:“我已經很努力了,但這個名次已經有整整三個月沒能提升了。雖說這次因爲翼天翔的緣故,排名很可能提升至第十五位,但越前上升的空間就越有限,誰說不是呢?不過——”
她滿懷期待地看着楚天說:“我看好你的潛力,照這個勢頭只要被某某人再看上一兩次,你的排名就能突飛猛進擠入前三十。”
楚天皺皺眉道:“爲什麼我總覺得,你說話與其是在鼓勵,還不如說是在幸災樂禍?”
“有區別嗎?”珞珈不以爲然:“反正咱們的名字都不可能出現在‘功德無量榜’上。我承認流芳百世很難,但能夠遺臭萬年也得拿出實力才行。”
就這樣,在一個春雨霏霏的下午楚天和珞珈走進了北冥神府的外城。
楚天撐着傘,珞珈親暱地靠着他的肩,就如同當初第一次進城時一樣,兩人並肩而行。只是這一次,楚天全不理會那些詫異的目光。
說實話,楚天並不能夠完全弄清楚,目前自己和珞珈之間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關係。
說是主僕,她從來不差遣自己當牛做馬。
說是戀人,自己與她的地位天差地遠,一個是北冥神府郡主,一個只是峨世家普通外門弟子。
認識半年多來,珞珈一直對自己很好,可她究竟看中自己哪一點?
楚天真的不是很明白,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愛上了她?
“據我所知今年晉升嫡傳弟子的名額有三個——別嫌少,往年不過一兩個而已。只有原先的一百零八個嫡傳弟子中有人升任家老開府收徒了,或者不小心走在路上被冰雹砸死了,纔會出現空缺讓外門弟子遞補。”
珞珈的靴子噼噼啪啪故意踩在水窪裡,弄得楚天褲腿溼透。
“參加嫡傳弟子晉升戰的人有四十九個。因爲我和月姐是你的舉薦人,所以你很幸運地被列入了四名種子選手之一,不用參加外圍戰。理論上說只需要參加兩場決鬥,就可以晉升成嫡傳弟子。”
“試試看吧。”
“打住,你要是抱有這種心態上陣,我就得提前訂棺材了。”
珞珈警告說:“每年嫡傳弟子晉升戰都會有人傷亡,慘烈的時候一天之內倒下過十三個外門弟子。你不想成爲那十三分之一吧?”
“所以如果我不想死就得順利過關。”兩人蹩進了熟悉的小巷。
小巷一如既往的幽長靜謐,牆壁上的粉白石灰由於年深久遠大部分都已經剝落,露出了青色的石磚。古老滄桑的滴水檐從牆頭上探出,成串的雨線嘩嘩流下,猶如珍珠串成的簾幕。
“聰明。”珞珈緊靠楚天,兩人的身影在黃黃的油布傘下躑躅步入巷內,曲曲折折坑坑窪窪的青石條小路在他們的腳下舒緩地延展。千百年以來,也不知道曾經有多少對這樣的情侶在某個雨日打傘步過,緩緩地來了緩緩地走了,誰又曉得會去往了何方。
“要記得你是高踞惡榜第三十七位的名人,若連兩三個北冥神府的外門弟子都鬥不過,那些寫榜單的老古董豈非很沒面子?”
“問題是保住了他們的面子,我有什麼好處?”
“好處當然有。成爲嫡傳弟子以後,你就有了升任家老的可能,還能接受各種重要任務獲取令人難以想象的豐厚賞賜,這樣你儘早還清我的欠款就沒問題了。更重要的是,你能夠有機會接觸到北冥神府的秘傳絕學,突破聖階境界指日可待。”
珞珈回答道:“再有呢,你可以搬離外城入住聖域,往後我們見面也會方便許多。”
楚天早已經習慣珞珈天馬行空式的奇談怪論,笑了笑也不說別的。
他的目光落在小巷深處一個撐傘而立的白髮老人的臉上。
白髮老人也在看着楚天和珞珈,雨水順着傘面泄落,有團水汽彌散在他的臉上。
“這老傢伙,還真是陰魂不散。”珞珈也看見了陰嚴道。
楚天攜着珞珈慢慢走近,陰嚴道徐徐說道:“昨天嫡傳弟子晉升戰的排位已經公佈。楚天,你和長河都被分派在了玄武組。不出意外五天之後,你的第一戰就會與他遭遇。爲了這一天,我等了很久——”
“老東西!”珞珈低哼,“爲將陰長河排進玄武組,你和陰聖道沒少費氣力吧?很好,本郡主拭目以待!”
陰嚴道的脣角綻開一縷難以明狀的笑容:“你不會失望,我保證。”
楚天淡淡道:“抱歉,你一定會對最後的結果失望,我保證。”
說完這話他與陰嚴道擦肩而過,來到幽鰲山的小屋前,伸手推開根本沒鎖的房門。
一股塵封的黴味飄來,屋裡空空蕩蕩,幽鰲山依然沒有回來。
“老傢伙是故意上門示威來了。”珞珈惡狠狠的語氣衝楚天嚷道:“你一定要贏!”
楚天收起傘,回頭再看那道蒼老的背影已在雨巷裡漸行漸遠。
五天後,楚天第一次踏上位於天王峰腳下的嫡傳弟子晉升戰現場。
經過前三日的激烈角逐,四名北冥神府外門弟子中的精英人物脫穎而出,進入到最終的正戰,其中便包括了代表陰世家出戰的陰長河。
今天,楚天面臨的對手正是此人,看來陰世家是鐵了心要借這機會報仇雪恨。
楚天一點兒也不在意,反正無論對手是誰,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過關。
另外令他感到意外驚喜的是,正戰榜單上他看到了一個異常熟悉異常親切的名字:峨無羈。這傢伙經過殭屍老媽卓有成效的地獄式調教,修爲大漲一日千里,竟連過三關獲得了向種子選手挑戰的資格。
大清早,峨無羈和文靜就來咣咣咣砸楚天的屋門。
這傢伙在外圍戰中見佛殺佛遇魔斬魔,一鳴驚人大放光芒,正在興頭上,連走路說話都變得神氣活現,生似別人不曉得他殺入了正戰。
“小楚,你怎麼還在睡,快起來,不然要遲到啦!”幾次“溫柔”地敲門無果後,峨無羈撩起一腳踹開門板。反正幽鰲山不在家,反正也不會有人要他賠這扇破門。
楚天懶洋洋地睜開眼,便看到這小子滿面紅光地衝了進來。
幾個月沒見面峨無羈的塊頭似乎又大了許多,古銅色的肌肉如小山丘般鼓脹隆起,隱隱流淌着一層殷紅色的金屬光澤,嗓門也比以前亮了不少。
“怎麼會,我不是被安排在了下午出場麼?吃過午飯趕去也來得及。”
“那怎麼行?”峨無羈不滿道:“今天上午我要出戰的。你怎麼可以不去,你怎麼可以不去爲你最好的兄弟吶喊助威?”
“是啊,峨大哥的對手是殞世家的外門弟子元銅川,在去年的晉升戰上最終排名第四,只差半步就成了嫡傳弟子。這次早早就放下話來,若再次衝擊失敗他就自己打發自己去忘川面壁十年。”
文靜是剛聽說楚天回來的消息,被峨無羈半拉半拽着來見楚天。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還要再來北冥神府,也許是家沒了,也許是這裡還有她的期待。
“面壁十年算他的運氣!”峨無羈信心爆棚,“說不定老子一錘砸扁了他!”
楚天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睡了,翻身下牀道:“文姑娘,你家裡還好麼?”
“還好,只是沁源府已經不能待了,我們索性把家搬到了北冥山的藩城裡,便不必害怕不老參仙來尋仇。”
文靜低聲說:“我準備參加今年夏天的幽世家外門弟子考覈,幽夫人已經答應爲我做推薦人。”
“文姑娘,你放心。”峨無羈一看到文靜柳眉低鎖,說話低聲細語的模樣就打心眼裡想疼惜她,一拍胸脯道:“等我把老媽的‘殭屍神功’煉成了,就殺上參合府把那老傢伙的腦袋擰下來送給你煲湯喝!”
文靜感激地看了眼峨無羈,搖頭道:“謝謝你,峨大哥,不過有些事,我想親自辦!”
峨無羈撓撓頭,驀地想起一事道:“小楚,差點忘了跟你說。你今天下午的對手是誰我打聽到了。就是陰長河那龜孫子,千萬別小看了他!這小子不曉得打哪兒煉成了一種詭異無比的魔功,三場外圍戰的對手全部在十個回合之內被殺,而且渾身腐爛化成一灘膿水。”
文靜心有餘悸地道:“別說了,我越看越覺得他不像是個人,而是從幽界裡逃出來的鬼!”
峨無羈深表贊同道:“小楚,你要留神。陰長河最想殺的不是別人,絕對是你!”
楚天笑了笑——他能說什麼呢,告訴這兩人自己差不多也就真階第二境的實力,全靠洞天機的元氣補給勉強過活?
更糟糕的是:五天了,洞天機死活不現身,而珞珈也像玩起了失蹤。
隱隱約約,楚天心頭有絲不祥的預感,這個時候,總難免有些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但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切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