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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溼漉漉地爬上岸,口鼻中有血流出,不停地乾嘔。
翼輕揚夠狠的,她這一下比楚天踹在洞寒山肚子上的那記還狠,虧她一路忍到最後才發作。
楚天現在除了揉肚子擦鼻血外,就只能苦笑。假如自己不是拒絕而是答應,又會發生什麼事?應該仍舊逃脫不了被踹進水裡的命運。
他在河邊的草地上躺了會兒,直到緩過了氣,才站起身往住的地方行去。
屋裡的燈還亮着,楚天推開虛掩的門剛想邁步走入,猛地聞到一縷淡淡的血腥氣。
他的眸中寒光一閃,右手握住蒼雲元辰劍,一邊舒展靈覺一邊走進屋裡。
屋中,一個熟悉的身影面孔朝下倒在牀榻前,殷紅的鮮血從身下汩汩流淌出來。
“大師?覺渡大師!”
楚天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快步上前抱起覺渡大師的身子,心頭變得冷涼。
覺渡大師面含一縷古怪的微笑早已氣絕身亡,他的胸前有一道被銳器洞穿的傷口,手裡兀自緊捏着那串形影不離的念珠。
楚天迅速鎮定下來,目光飛速掃視屋中每一個角落,並未發現絲毫搏鬥過的痕跡。
他暗吸一口冷氣——什麼人能夠在面對面的狀況下,一招致命擊殺覺渡大師?!
“楚賢侄,我差點忘了——”屋外忽然響起翼天翔的笑聲道:“這部《天翔四絕》雖難登大雅之堂,但……咦?”
微風掠動,翼天翔搶步來到楚天身後,面色劇變道:“師兄!”
他探出兩指搭在覺渡大師的右腕脈門上,繃立的眉宇先是越來越緊,隨後緩緩地鬆開。
“我剛回屋,就看到他倒在這裡。”楚天說。
翼天翔點點頭,“這麼說,你沒有見到兇手。”
他伸手輕輕地探入覺渡大師的懷中,眸中猛地閃過一道精光:“經書不見了!”
楚天心頭微凜,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
難道說,爲了一部《法楞經書》,竟有人害了覺渡大師的性命?
這個老和尚雖有些嘮叨,有點不通時務,卻有顆難得的善心。
是誰下如此狠手,是誰能下如此狠手?!
楚天沉下心來推想每一個細節,卻越想越覺得此事蹊蹺。
疑點之一,覺渡大師是在自己的屋中遇害,剛纔他並不在屋中,而以覺渡大師的爲人絕不會在無人時擅自闖入。
其次,覺渡大師臉上那縷古怪的笑容是爲何而發?莫非他與兇手相識,莫非他至死都不曾想到對方會對自己下毒手?
那麼下午洞寒山的挑釁、翼天翔的提親,自己的辭行、翼輕揚的出現……一系列的事情與覺渡大師的遇害有關嗎?如果有關,但這些事情明明又都與自己相牽連,那麼覺渡大師在自己的屋中遇害,是不是一個陷阱呢?!
誰是陷阱裡的那個人?楚天的心頭猛地一跳,涌起一股極爲不安的預感——兇手真正的目標不是覺渡大師,而是他!
覺渡大師遇害,原因是他一直在明裡暗裡地保護自己,否則自己很可能早已遭了毒手。
因爲覺渡大師保護自己,所以兇手先殺害了覺渡大師,然後栽贓到自己的頭上!
突然,他意識到了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經書不見了!”
假如兇手意在奪取《法楞經書》,那他絕不可能對準覺渡大師的胸口下手。除非,對方事先早已清楚,覺渡大師並未將經書收藏在懷中。
能夠在不動聲色間完成上述種種佈置,又對覺渡大師乃至《法楞經書》的存放了若指掌,放眼整座法門山莊,這樣的人屈指可數!
頓時,楚天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兩道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就那麼一剎的定格,隨即錯開。
彼此之間,已經讀到了許多信息。
劍魔遺寶,竟輕而易舉地把一個人變成了鬼!
楚天將一縷靈覺送入元辰虛境尋找洞天機,徐徐道:“翼莊主,莫非覺渡大師認識兇手是誰?!”
“是的,我想他一定認識。”翼天翔目不轉睛地看着楚天:“而且我想你也認識,可惜無法證實,也無法令人信服。”
楚天的目光霍地一閃,翼天翔果然是個人物,有魄力有膽量,居然敢主動揭牌。
翼天翔忽然笑了起來:“真是有趣,就在一個時辰以前我們還有可能成爲翁婿。”
“真是幸運,我拒絕了你。”楚天說,靈覺已感應到了洞天機的存在。
翼天翔沒有回答,驀然發出一串雄壯激昂的簫聲,頓時響徹整座法門山莊。
一瞬間各處警訊此起彼伏遙相呼應,徹底打破了山莊的寂靜。
山莊的弟子紛紛出動,一串串燈籠升上高空,封鎖住所有進出的道口。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楚天非常清楚。他更知道,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
“唿——”來自洞天機元神的一股磅礴力量灌注體內,蒼雲元辰劍鏗然放光,綻開朵朵祥雲劈向翼天翔。
出乎意料之外,翼天翔居然不招架,僅僅是將身軀微側拍出右掌。
“哧啦!”劍鋒切開護體真氣,在他的左臂上拉出一條深可見骨的血槽。
“砰!”楚天胸口中掌,飛跌在牀上。他張嘴吐出一口鮮血,全身劇痛難以起身。
“孫子!”楚天立刻醒悟到自己又中了翼天翔的苦肉計。
他不殺,絕非心地仁慈。自己這一劍,等於雙手奉送給他最好的證據。
果然翼天翔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左臂血流如柱的傷口,微笑道:“你真的很聰明,可惜還嫩了點兒。”
話音未落,猛聽窗外竟有個和楚天一模一樣的聲音罵道:“孫子,孫子!”
翼天翔暗吃一驚,喝道:“什麼人?!”一記劈空掌力卷裹起澎湃紅瀾擊向窗外。
“啪!”窗戶被擊得粉碎,屋外卻空無一人。
只聽有個略帶得意的聲音倏忽去遠:“你真的很聰明,可惜還嫩了點兒。”
翼天翔皺了皺眉,已猜到窗外的是誰。
“王八蛋,大笨蛋,你小子怎麼連簡簡單單的一招‘捨生取義’也躲不過?”趁翼天翔微微分神的工夫,元辰虛空裡洞天機在跺腳大罵楚天。
“你有告訴我怎麼躲麼?”楚天沒好氣地回答。
“……”洞天機一邊嘴裡不知咕噥着什麼,一邊痛心疾首地將元氣補入楚天體內,助他平復傷勢積蓄力量。
這時候山莊賓客聞聽警訊陸續趕至,幾名龍華禪寺的僧人看到覺渡大師橫屍在牀的慘狀,不禁悲憤交集撫屍痛哭。
全世鼐、殷紅鵝和元世亨望見屋中慘象也是驚呆了,急問道:“翼師叔,這是怎麼回事?覺渡大師他——”
翼天翔面色沉痛而悲憤,緩緩道:“覺渡師兄已經駕鶴西歸,去往極樂世界!”
“師叔,是誰害死我師傅?!”覺渡大師的關門弟子凡塵霍然擡頭,語聲哽咽。
翼天翔雙目徐徐看向楚天,回答道:“就是他,狼子野心,恩將仇報,無恥之尤!”
“楚天?!”殷紅鵝失聲道:“翼師叔,您一定搞錯了。楚天怎麼可能殺害覺渡大師,何況他根本沒有理由這麼做。”
翼天翔苦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我一時失察,覺渡師兄也不會……”
洞寒山嘿然道:“要我說,肯定是翼師妹不願嫁他,這小子便懷恨在心,於是殺害覺渡大師妄圖奪取《法楞經書》以茲報復。”
元世亨搖頭道:“楚兄弟不是這樣的人!”
翼天翔嘆道:“元師侄,只怕我們所有人都上了他的當!我方纔取了《天翔四絕》想作爲補償贈給楚天。可剛剛推開門,便看到他正從覺渡師兄的身上拔出蒼雲元辰劍——”
說到這裡他聲音微顫,像在極力抑制心中的激動:“見我進來,他竟舉劍刺來。幸虧我躲閃及時,只傷到了左臂。”
衆人看到翼天翔鮮血淋漓的胳膊,望向楚天的目光中不由得又多了幾分憎惡。
只有殷紅鵝叫道:“不,不可能!翼師叔,您一定是弄錯了。楚天,你說話呀!”
楚天冷眼旁觀着翼天翔自編自導自演,見他居然如一個演技高超的戲子般聲情並茂廣博同情,就跟吃了只蒼蠅似的噁心欲嘔,胸中憤怒難平。
便聽得洞天機在虛境中一邊不停地大罵翼天翔一邊不停地勸自己,道:“小子,冷靜點。你要是死在這裡,正遂了翼天翔的心願——他孃的翼天翔翼小兒,等老子有朝一日衝開封印從元辰虛境裡出來,不打得你磕頭叫祖宗,我老人家就改名跟你姓翼!”
楚天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所謂雞蛋不碰石頭,螳螂不擋車,但親耳聽到真正的殺人兇手當面栽贓陷害自己,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教他如何能夠冷靜?
但對方既然是正道泰斗盛名冠絕神陸的龍華禪寺俗家第一高手,自然就篤定了自己這個籍籍無名的魔道外門弟子無理可說,無人會信。
只是沒想到翼輕揚也會參與到這場陰謀中。若不是她不着痕跡地將自己引到屋外,怎能讓翼天翔從容不迫地完成所有佈置?!
當自己心猿意馬地跨出屋門的那一刻,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還有什麼好說的?翼師叔既然親眼看到這小子行兇殺人,那就是鐵證如山!”
洞寒山看到楚天身敗名裂陷入絕境,不覺有一絲得意,嘿嘿笑道:“我早說過,這小子是北冥神府派來的奸細,殺了他,爲覺渡大師報仇雪恨!”
凡塵雙目怨毒盯視楚天,叫道:“翼師叔,你要爲我們做主!”
翼天翔的臉上露出一絲愧疚之色道:“凡塵師侄,你儘管放心,我會親自押送兇手到龍華禪寺交給戒律院諸位高僧公審,爲覺渡師兄討回公道!”
禹余天和龍華禪寺的弟子聞言異口同聲地道:“翼師叔說得對,正該將這小賊交給戒律院明典正刑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