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楚天的腦海巨震,菩提鏡月印被兩道綠芒瞬間洞穿,靈臺頓時陷入一片陰森無盡的黑暗裡。
他的魂魄彷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在混沌中游離散亂。一切的感知都變得麻木,只剩下如雷鼓般的心跳聲“咚、咚、咚……”一記重似一記敲擊在耳畔。
“楚天、楚天!”文靜和峨無羈驚叫,看到有一縷殷紅的血絲從他嘴角緩緩溢出。
無論兩個人怎麼搖晃呼喊,楚天恍若未聞,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的呼吸已經停止,身軀就像一具失去生命力的雕像,木然佇立在原地。
“替他收屍吧!”哥舒戰微微冷笑,眼珠的顏色漸漸恢復正常。
“哥舒戰,你個王八蛋,卑鄙無恥下流暗算我兄弟算個什麼東西?!”
哥舒戰對峨無羈的謾罵置若罔聞,轉身招呼周圍的同伴道:“我們走!”
哥舒世家的子弟有若得勝之兵,簇擁着哥舒戰得意洋洋地揚長而去。
“楚天,你不要嚇我們,快醒醒啊!”文靜忍不住哭出聲,伸手摸了摸楚天的胸口,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心跳。
“快帶他去找幽大哥!”峨無羈背起楚天身形騰空而起,越過密密麻麻的人頭一路向幽鰲山居住的小屋狂奔而去。
“砰!”來到幽鰲山的屋前,他學着珞珈慣用的方式一腳踹開房門,衝裡面叫道:“幽大哥,楚天出事了!”
幽鰲山正望着牀頭一盆枝葉繁茂的臘梅發呆,聽到峨無羈的叫喊愕然回頭。
峨無羈像一陣旋風衝進屋裡,將楚天放到幽鰲山的牀榻上,說道:“他被哥舒戰眼裡射出的兩道綠光打中,一下就沒了呼吸和心跳。幽大哥,他不會真的死了吧?”
“破魂照!”幽鰲山大吃一驚,迅速翻開楚天的眼皮。
峨無羈倒吸一口冷氣道:“怎麼楚天的眼珠也全變綠了?”
幽鰲山點點頭,合起楚天的雙目,將一絲魔氣透入他的體內遊走察看。
楚天體內的五臟六腑完好無損,只是沒有半點生命跡象。尤其是他的心臟,僵硬得像一塊被萬年玄冰封凍的石頭。
“你快說啊,楚天還有沒有救?”峨無羈焦急地問道。
幽鰲山沒回答,下意識地拿起一隻酒罈仰頭灌了兩口。
峨無羈再笨,這時候也慢慢醒悟到楚天八成是凶多吉少。
“我操哥舒世家的姥姥!”他拔出磨金霸王錘怒吼道:“我這就回去找老頭子,召集峨世家全部人馬,殺上坐恆峰!”
“你父親不會答應的!”幽鰲山伸手按住峨無羈的肩膀,將他牢牢定在原地。
“放開我,老頭子要是不答應,我就跟他拼命!”峨無羈狂怒地舞動磨金霸王錘,屋裡僅有的那點傢俱頓時遭殃。
突然,幽鰲山低咦一聲鬆開了峨無羈的肩膀。峨無羈剎不住身勢,一腦袋撞在了門框上。
暈暈乎乎地他就聽見幽鰲山說道:“無羈,你不用找老頭子拼命了。”
“怎麼?!”峨無羈興奮地回過身問:“楚天還有救——”
“哥舒戰自以爲用破魂照成功暗算了楚天,將他的靈臺擊毀魂魄震散,從而滅絕了所有的生機。但楚天,他很聰明——在靈臺失陷的最後一瞬,他將自己一縷靈覺悄悄渡入元辰寶珠,躲過了破魂照毀滅性的打擊。”
幽鰲山的臉上露出一縷笑意,回答道:“現在這縷靈覺在蒼雲元辰劍靈的庇護下正逐漸迴流肉身,和靈臺重新建立聯繫。而且我能感覺到,菩提鏡月印也在緩緩地修復凝聚,只是這個過程會相當漫長。”
“奶奶的!”峨無羈扔下霸王錘一屁股坐到地上,道:“總之,這傢伙沒死就對了!”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招呼也不打就從他腦袋上飛掠過去,落在牀榻前。
峨無羈勃然大怒,破口罵道:“哪個龜孫子有路不好好……”
他的嘴巴忽然停住,呆呆望着那人姣好的背影。
“郡主……殿下。”
珞珈回來了。
她佇立在牀榻前凝視楚天的面容,臉上掩飾不住僕僕風塵與倦色。
像幽鰲山一樣,她先輕輕撐開楚天的眼皮,仔細觀察了會兒,然後將纖手按在了他的胸膛上,似乎是在感應什麼。
須臾之後珞珈擡起手扶住楚天的肩頭,作了一件超乎任何人想像的事情。
她低下頭,溼潤香軟的櫻桃小口輕輕吻在了楚天不帶一絲血色的嘴脣上。
“啊……不會吧,珞珈郡主主動向楚天獻吻?”峨無羈手足發軟目瞪口呆,無法相信發生在自己眼前的這一幕。
“北冥城有多少棵樹,就有多少人暗戀珞珈。”
一直以來北冥神府裡都流傳着這樣一句話,這“多少人”中其實也曾經包括峨無羈。只是後來漸漸明白這不過是一種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癡心妄想,才痛苦地結束了他的第一次暗戀千千結。
峨無羈不敢肯定這是不是楚天第一次親吻一個女孩子,但他敢拿腦袋擔保這絕對是珞珈的初吻。
峨無羈的心裡好生羨慕,還有些嫉妒楚天。
這時候,一縷彌足珍貴的純陰之氣正藉由珞珈的丁香舌尖徐徐注入到楚天體內。
菩提鏡月印吸納到純陰的精氣登時壯大百倍,像是從一株剛剛發芽的幼苗赫然成長爲參天大樹,不停地開枝散葉煥發出勃勃生機。
漸漸的,黑暗死寂的靈臺有了一線光亮,那縷從元辰寶珠裡迴歸的靈覺如同黑夜中的一盞明燈,招引着離亂的魂魄從四面八方重新聚攏。
珞珈旁若無人地親吻楚天,感應着他身體裡一點一滴的微小變化,眼睛裡緩緩泛起一抹笑意。
暮色從門外靜靜地灑入,映照在珞珈藕荷色的衣袂上,生出一層玫瑰色的光彩。
她的玉背彎到榻前,在夕陽裡形成了一道絕美的弧線,烏黑的秀髮上跳躍着精靈般的金色餘暉,讓人想不出這世界還會有比這更美的畫面。
峨無羈看得心神俱醉,暗暗替楚天着急,祈禱這個無知無覺錯過好時光的笨蛋趕快醒來。
這時候文靜也趕到了,眼前的情景讓她愣了愣,手扶門框一動不動。
珞珈慢慢擡起身凝望楚天沉睡的臉龐,香脣舌尖還殘留着這一吻的滋味。
楚天的心跳正在緩緩地恢復,雖然輕微到根本無法用手感覺,但在珞珈的心中,這無疑是世上最動聽的聲音。
幽鰲山就站在珞珈的身邊,一聲不吭地看着她。
他將酒罈遞過去,說道:“喝一口,解解乏。”
珞珈接過,將剩下的半壇酒一掃而空。
她將空空如也的酒罈放在牀邊,長長吐了口氣,雙頰燃起驚心動魄的嫣紅。
“我走了。”她擡起衣袖抹去脣角的酒漬,轉身往屋外走去。
峨無羈趕忙讓道。珞珈瞥了他和文靜一眼,走出房間。
“她要去哪兒?”峨無羈忍不住問幽鰲山。
“你說呢?”幽鰲山盯着空酒罈反問峨無羈。
“坐恆峰?她一個人去?!”峨無羈失聲叫道,又有些惱怒地質問道:“可剛纔你還在阻止我?”
“沒辦法,我能阻止你,她卻絕對不會聽我的。”幽鰲山道:“幸虧楚天活過來了,否則今夜的坐恆峰將被珞珈的怒火徹底摧毀!”
今夜,坐恆峰望雲樓。
一百多位哥舒世家的家老、家臣和親朋子弟雲集一堂,爲哥舒戰接風洗塵。
哥舒世家的家主哥舒曉夢親自主持夜宴,這對任何一個本家子弟而言都是種無上的榮耀。
而今夜此地,所有的榮耀與光環註定只屬於成功刺殺曲陰陽,凱旋歸來的哥舒戰。
曲陰陽蒼老的頭顱被懸掛在瞭望雲樓的匾額下,木然望着仇敵們暢飲慶功。
作爲今晚的主角,哥舒戰平生第一次有資格坐在了主桌上,而且身邊緊挨的就是哥舒曉夢。
男人們獻媚的笑容,少女們傾慕的眼波,都令他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滿足。
三年的臥薪嚐膽投身敵營,所等所盼的不正是眼前的這一刻嗎?
“來,我們再敬阿戰一杯,祝賀他剛剛回到北冥城就大顯神威擊殺楚天,爲我們哥舒世家揚眉吐氣!”
同桌的家老哥舒曉冕起身舉杯,向哥舒戰敬酒。
哥舒戰臉上浮現出一縷淡淡的微笑,慢悠悠起身回敬。
看着滿臉紅光的哥舒曉冕,哥舒戰就不由自主想到父親死後,對方是如何窮兇極惡地侵吞自己的家產與勢力,逼得他不得不寄人籬下。
如今自己回來了,這筆帳遲早要算!
他慢條斯理地和哥舒曉冕幹了一杯,說道:“區區一個楚天,還不放在我眼裡。”
他的話音未曾落下,望雲樓外驀地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說:“你應該慶幸自己沒能耐殺了楚天,否則哥舒世家會因爲你的愚蠢灰飛煙滅!”
珞珈一臉肅殺緩步走了進來,完全無視上百名哥舒世家高手的存在,徑直邁向哥舒戰。
“啪!”她甩手將一顆血淋淋人頭丟在了主桌上,赫然便是那名挑撥哥舒戰和楚天動手的外門弟子。
望雲樓內外突然變得鴉雀無聲。珞珈的目光掃視過在座怒視自己的哥舒世家首腦人物,櫻脣中一字字地吐出:“我要哥舒戰的一樣東西,誰想擋我,本郡主不在乎多砍幾顆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