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如鉤,整座度朔山宛若一座漂浮在冥海中的島嶼,正圍繞着它緩緩移轉。
濃霧裡漸漸顯露出二十餘匹魔狼的身影,棕紅色的皮毛仿似火焰般在風中躍動,一雙雙金黃色的狼眼就像暗夜裡璀璨的寶石,閃爍着冰冷的光輝。
它們在坡上略作停留,銳利的目光穿透如水波紋般動盪的霧氣,警惕地打量四周。然後,除了留下兩名同伴望風外,其他的魔狼如同離弦之箭衝下窪地,又縱身躍上還在燃燒的魔舟。
這羣魔狼的動作敏捷矯健,鋒利的狼爪閃閃發光,輕而易舉地扣住堅逾鐵石的船身,迅速越過船舷進入到魔舟內部。
它們在船艙裡仔細搜索,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更不會放過每一具屍體。如果意外發現在這艘魔舟中還有活着的幽魔,它們的利爪將會毫不猶豫地插入對方的額頭,將他腦內的金丹捏碎!
忽然,一頭魔狼注意到了楚天。它的眼睛裡不可遏制地激射出仇恨的火焰,喉嚨發出嗬嗬的憤怒低吼,後腿發力猛蹬,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銳利獠牙咬向對方的咽喉。
它並未察覺到楚天還活着,然而復仇的怒火卻驅使着這匹魔狼要撕裂咬碎慕成雪的屍首泄憤。
楚天的眼睛儘管緊閉,但靈臺上已清晰映射出這匹魔狼憤怒的身影。沒想到慕成雪這麼遭人恨,就算死透了那些魔狼仍不肯放過他的屍體。
要出其不意地殺死這頭魔狼並不難,但拖着慕成雪半死不活的身子,想幹掉它剩下的那二十多名同伴顯然是在玩火。
他的身形驀然翻轉向側旁閃躲,雙腿張弓滿弦猛踹向魔狼的小腹。
那頭魔狼做夢也想不到楚天還活着頓時撲空,兩對獠牙“卡嚓”脆響竟將船甲板咬開一個窟窿。
“砰!”楚天感覺自己的雙腳就似打在了一團堅實而充滿彈性的東西上,八成以上的氣勁被魔狼勝似甲冑般牢固的皮肉結結實實地承受了下來,僅有極少部分能夠攻入對方的體內。
儘管如此,魔狼還是被楚天的腿勁猝不及防地打翻在地。
它的口中發出一記疼痛而暴怒的厲嗥,頭腦極快地反應過來,明白自己遭受到了楚天的暗算。
不等身軀完全倒地,魔狼便在失去平衡的狀況之下匪夷所思地擰轉柔軟的腰部,兩條粗壯的後腿遽然擡起,猛蹬向楚天。
孰知楚天料敵機先,根本就沒有順勢撲來。他的身形藉助兩腿的踩踏之力輕飄飄地朝後上方飛起,使得魔狼的反攻再次落空。
“砰!”魔狼接連兩輪攻擊失敗,健碩的身軀轟然側倒在了甲板上。
它剛剛想翻身站起,卻突然覺察到一柄雪亮森寒的魔劍殺氣橫溢,緊抵在了自己的額頭上,耳邊就聽楚天低沉的聲音警告道:“別動!”
魔狼惱恨而不甘地發出咆哮,卻被楚天手中的蒼雲元辰劍逼得無法動彈。它很清楚自己的腦殼再是堅硬,也絕對抵擋不了蒼雲元辰劍的無鑄鋒芒。楚天的右手只消輕輕往前一送,冰冷徹骨的劍鋒便會立即洞穿它的頭顱,將金丹絞得粉碎。
與此同時,魔狼的二十餘名同伴已然像一道道紅色厲電撲到了近前,將楚天團團包圍起來。
楚天一邊用蒼雲元辰劍壓制住腳下的魔狼,一邊打量着四周對自己虎視眈眈的狼羣,問道:“你們誰是首領?”
一匹皮毛亮麗的魔狼前腿離地擡身立起,霍然化身成一位青春美豔的狼魔族少女。她的五官棱角分明,猶如用玉石鬼斧神工雕琢而出,棕紅色的肌膚上緊裹着一身炫目的皮甲,將修長而健美的身材曲線顯露得淋漓盡致。
她看上去非常年輕,一雙金色的眸子裡充滿了倔強與野性,挺直的鼻樑下豐潤的紅脣嬌豔欲滴,卻又有誰能想象隱藏其後的貝齒香舌曾經咬碎過多少人的頭顱?
和所有的狼魔族人一樣,少女擁有一頭如朝霞般火紅的長髮,被精心梳理編織成數百條細長的髮辮,上面點綴着耀眼生輝的金色髮飾,卻也是本族所獨有。
她的雙耳又尖又長,耳尖從濃密的髮辮裡探露出來,這點倒和普通幽魔相似。
楚天猜她應該很愛美,所以跟別的狼魔族人不一樣,這少女的臉上只是象徵性的用朱丹塗抹了幾道紋路,非但沒有絲毫猙獰可怕之感,反而煞是動人。
她的胸脯雖被皮甲裹緊,但依舊不可抑制地高聳如雲。
通過慕成雪的記憶,楚天才曉得狼魔族人對女子的美醜評判,主要便是看她的胸部飽滿度。不言而喻,眼前的紅髮少女在狼魔族中一定是備受歡迎的大美女。不過這些都和自己無關,楚天現在唯一關心的就是如何甩脫這羣對慕成雪恨之入骨的狼魔族人,活過自己來到幽魔界的第一天。
他滿以爲這位狼魔族的美麗女首領會和自己談條件,不曾想對方朱脣輕啓道:“我會先殺死他,然後再將你碎屍萬段!”
楚天怔了怔,幽魔界的美女果然與衆不同。從對方冰冷而堅定的眼神中,他相信這話可不是危言恫嚇,更非說着玩玩。
他的右手稍稍用力,蒼雲元辰劍刺破魔狼的眉心,一縷金紅色的魔血徐徐淌落。
無視周圍數十道足以殺死自己上百次的憤怒目光,楚天淡然道:“既然如此,我可以爲你代勞。”
他隱隱覺察到,紅髮少女的修爲至爲強悍,絕不亞於洗心之境的聖階高手,甚或已突破了抱朴境界。
要放在從前,楚天自然無所畏懼,無奈慕成雪的肉身委實不給力,縱有蒼雲元辰劍的臂助也難以是她的對手。何況在這少女身旁,還有二十餘名狼魔族精銳戰士,自己稍有疏忽便會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看到楚天傷害自己的族人,紅髮少女的眸中閃過一抹厲芒,語氣冰冷道:“我會慢慢殺死你,就像當年你們折磨殺害我父親那樣!”
“你是北夕驁的小女兒北夕雅?”楚天皺了皺眉,想到了這個紅髮少女的來歷。
她的父親北夕驁曾經是狼魔族北夕部落的狼主,因爲率領族人剿滅了一支深入度朔山中的奴隸捕獵隊,激怒了寂然城城主窠衛。結果三年前魔軍壓境,連番血戰後北夕驁寡不敵衆重傷被俘。
窠衛並未直接殺死北夕驁,而是將他關在一座特製的囚籠裡,懸掛在寂然城的北塔樓上,命人日復一日使盡各種殘忍惡毒的手段進行凌辱折磨,最後才挖出金丹磨成粉末,和精血一道釀成了三壇所謂的“狼主酒”大宴同僚。
難怪北夕雅不肯饒過自己,在那場征討北夕部落的大戰中,慕成雪統帥的虎賁軍正是大軍前鋒,雙手沾滿狼魔族人鮮血的罪魁禍首之一。
“狼主酒好喝麼?”北夕雅的眼中射出令人膽寒的淒厲怨毒之色。
楚天不由得再次苦笑,卻沒法解釋自己跟慕成雪根本就不是一個人。這事說出來,別說北夕雅不會相信,就連自己直到現在還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我給你一次報仇的機會。”感應到四周狼羣蠢蠢欲動,楚天突然擡起蒼雲元辰劍指向北夕雅:“如果你贏了,殺刮存留任便;反之,就放我離開!”
北夕雅愣了愣,沒想到楚天會這麼做。
那匹剛纔被楚天用劍制服的魔狼擡身站起,化作一名年輕的狼魔族戰士,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嗥撲向了他。
與幽魔不同,狼魔族人十分相信身體的力量,極少有誰會使用魔兵。這名狼魔族年輕戰士也是一樣,他的左拳緊緊凝攥,倏然迸射出五根銀紅色的犀利骨刺。每根骨刺長約一尺,如五柄微微彎曲的匕首直插楚天心臟。
誰知楚天對他不屑一顧,欣長的身軀紋絲不動,面帶冷笑盯着北夕雅的俏臉。
這名狼魔族戰士的實力不算太強,但只要自己一接戰,其他魔狼勢必會羣起而攻之,現在就看北夕雅對自己的挑戰會做何反應。
果然,北夕雅被楚天表現出的傲慢與輕蔑深深激怒,晃動身形後發先至一把抓住同伴的左腕,將他帶開數尺,金黃色的眸子裡閃動着森冷如鋒的光焰,目不轉睛凝視楚天道:“你出手吧!”
楚天點點頭,沒有任何的廢話。這是他初入幽魔界後遭遇到的第一個勁敵,假如沒有定界魔槍,可能晴兒也不是她的對手。
蒼雲元辰劍嗡嗡鏑鳴噴薄出金色祥雲,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朝前遞去,指向北夕雅的眉心。
北夕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詫異。這些年爲了報仇,她曾在暗中不止一次的刺探監視過慕成雪,對這傢伙的修爲即使不敢說了若指掌,但也知之甚深。
然而此刻楚天施展出的劍法,卻是北夕雅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蒼雲元辰微微顫動的劍鋒蘊藏着數十種難以捉摸的變化,每迫近一寸殺氣便濃烈一分,彷彿全身所有的要害都在對方的劍勢籠罩之下,壓根無從判斷劍招的真實意圖。
眼看雲光劍海迫在眉睫,北夕雅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膽怯退避,否則對方的氣勢必將越來越盛,直至將她完全湮沒。
一聲嘹亮的清嘯後,北夕雅的嬌軀如張開的弓弦般彈射而出迎向蒼雲元辰劍。
兩人終於交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