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兩股巨力迎面相撞,二人的身形俱都晃了晃,旋即各自站定,竟是勢均力敵秋色平分。
楚天不禁訝異道:“我用了八成功力,居然未能將他震退,可見此人的修爲已臻至洗心之境。沒想到一個壇主竟也這般了得,魔教果然是藏龍臥虎不可小覷。”
他卻不知,權正昊心中的驚訝之情卻更勝一籌。
魔教現下共有四十九座分壇,每座分壇轄地數千裡,教衆以萬計,壇主盡皆爲稱雄一方的魔門豪雄,遠非尋常門派可比。
尤其是龍巖壇,作爲拱衛君臨峰的近衛力量,素有“御林八壇”之稱。其壇主更是萬里挑一,非修爲超卓才智出衆之人難以擔當。僅以權正昊而論,其修爲相較血羽老仙、不老參仙之流尚高出一截,毫不遜色於百草藥仙這等洗心境界的頂尖人物,更是曾得林盈虛親手指點的記名弟子。
他臉上的驚愕之色一閃而逝,收功讚道:“小兄弟好功夫,敢問令師是哪位高人?”
楚天亦收住氣勁,尋思道:“即已到了君臨峰下,便無需再隱匿身份,正可借這位權壇主之口替我報送林教主。”於是說道:“在下楚天,家師北冥峨日照。”
“你是楚天?”權正昊一愣,待凝眸仔細審視,方纔隱約發覺到這少年臉上的易容痕跡。但他素來謹慎持重,仍不敢輕信,問道:“恕權某冒昧,久聞楚兄弟是劍魔寒料峭的再傳弟子——”
楚天微微一笑,心念微動從梵度虛境中釋出蒼雲元辰劍,說道:“權壇主想問的可是此劍?”
權正昊目光如炬,一眼之下便認出楚天手中所持的正是如假包換的蒼雲元辰劍,當下對這少年的身份再無疑慮,欣喜說道:“果真是楚兄弟!我早聽何必何師弟提起過你,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裡遇見!”
廖勝安呆呆瞧着楚天道:“楚、楚公子,你如何會在這裡,又怎麼會是這身打扮,那位姑娘卻又是誰?”
“她便是諸位適才談到的翼輕揚翼姑娘。”
“哎呦!”廖勝安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難怪她要上火打人,原來我們剛剛在這裡吹牛聊天的話全被她聽見了。”
那瘦男剛剛包紮完畢正打算重新上陣,這時終於曉得自己爲何會遭了無妄之災。
他苦着臉自認倒黴,賠禮道:“翼姑娘,全是我這張嘴不好。你要是還覺得氣不順,就再丟我下樓一次!”
翼輕揚禁不住“噗哧”一笑,抑鬱的心情稍解,說道:“算啦,你不怕疼我還嫌累呢。”
此言一出,樓中的氣氛又活躍起來。那中年女子湊趣道:“誰不曉得楚公子是咱們正一教的大恩人,好朋友?這可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麼?”
楚天聞言不由有些納悶道:“說是朋友也還罷了,恩人卻是從何談起?”
權正昊看出楚天臉上的疑惑,笑着道:“楚兄弟,你救過林師妹,幫過何師弟,又曾獨力撫養晴公主數年,這等恩義我正一教上下無不感激莫名。”
說着回頭望向廖勝安等人道:“要不是你們幾個胡言亂語,惹怒了翼姑娘,怕是楚兄弟還不願露出行跡。也罷,功過相抵,我就饒了你們這回。”
廖勝安聽出權正昊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便也笑道:“楚兄弟,難得權壇主也在,就由我做東向你和翼姑娘賠罪,咱們不醉不歸喝個痛快!”也不等楚天答應,大手一揮道:“兄弟們把樓上收拾乾淨,咱們請楚兄弟、權壇主一塊兒喝酒好不好?”
衆人鬨然應諾,七手八腳扶起桌椅,又喚來夥計重新上酒添菜。
一頓酒宴直到深夜方纔盡歡而散。衆人輪番上陣勸酒,楚天喝得酩酊大醉,被權正昊攙扶着到客棧住下。翼輕揚先自回房歇了,權正昊卻留了下來與楚天夜談。
楚天運功散去酒勁,權正昊道:“楚兄弟,剛纔酒宴之上人多口雜我也沒問,你這次來陸梁州所爲何事?”
楚天見權正昊性情豪爽,甚爲投緣,便也不再隱瞞,照實說明了來意。
權正昊靜靜聽完,眉頭不覺擰成了個“川”字,久久沒有說話。
楚天隱約預感到,求取雲麓聖泉的事並不似自己想的這麼簡單,開口問道:“權大哥,你我雖是初次見面,但也義氣相投。若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權正昊點點頭,問道:“楚兄弟,你可曾聽說過神陸四大禁地?”
楚天先是一怔,旋又回答道:“權大哥說的可是北冥海的幽元殿、海空閣的飄零海、龍華禪寺的萬佛碑林和貴教的厄獄古林?”卻是得到了洞天機的指點。
權正昊頷首道:“敢情楚兄弟知道厄獄古林,那雲麓聖泉便在古林之中,但即便是林教主本人亦不得踏入林中半步!”
楚天愕然道:“教主亦不得入內,怎麼會有這種規矩?”
權正昊搖頭道:“其中緣由我也不甚明瞭。只是隱約聽聞可能和三千年前的幽天大戰有關。楚兄弟,你對本教有恩,晴公主和你又情同手足兄妹。憑藉這層關係,但有所求料想林教主十有八九都會答應。唯獨這樁事,卻是連他也做不了主。”
楚天沉默下來。權正昊沒有必要欺騙自己,可是如此一來洞天機重鑄肉身的希望必將化爲泡影。
隔了一會兒,他問道:“權大哥,就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取到雲麓聖泉了麼?”
權正昊想了想,壓低聲音道:“也不是完全無路可走。至少據我所知,曾經有人進過厄獄古林,最後還活着走了出來。”
楚天眼睛一亮,忙問道:“他是什麼人?”
權正昊注視楚天,徐徐道:“劍魔寒料峭!”
楚天愣住了,莫非冥冥中有一條神秘而無法看見的絲線,將自己的命運和這位六百年前的魔門第一高手牽繫在了一起。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權正昊方纔起身告辭回了隔壁的客房歇息。
楚天了無睡意,一縷靈覺渡入元辰虛境道:“老洞,你曉不曉得寒料峭進過厄獄古林的事?”
洞天機兩眼一翻道:“我老人家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
楚天道:“也罷,明日見了林教主,自然會知曉其中緣由。”
洞天機道:“小楚,你不必爲我老人家操心。權正昊說的沒錯,那鬼地方確實是連魔教的教主亦無權進入。可我老人家既不是魔教中人,自也無需遵循這破規矩。實在不成,我便施展須彌洞天偷渡進去,包管神不知鬼不覺。”
楚天哼了聲道:“我可沒興趣陪你去偷東西。”
洞天機理直氣壯道:“魔教守着雲麓聖泉自己不用,還不準別人用,這不是暴殮天物又是什麼?既然當年寒老魔能夠進去,如今我洞天機憑什麼就進不得?”
楚天反脣相譏道:“寒料峭能將你的元神打散封入《法楞經書》,你能麼?”見洞天機閉口不言,不由哈哈一笑收回了靈覺。
次日清晨他修煉醒轉,剛洗漱完畢就聽見客棧內外一陣騷亂,好似發生了什麼大事。
楚天走出客房,正碰到翼輕揚和權正昊,便問道:“出了什麼事?”
權正昊微笑道:“楚兄弟,你往天上看。”
楚天擡起頭,只見南方的天幕下雲氣滾滾如五彩繽紛的大潮正往這裡涌將過來。
在那雲潮之中,一百條青光熠熠威風凜凜的魔龍佈列成陣,經天而來。
每一條魔龍之上都端坐着一名矯健神武的魔教騎士,身穿繡有六朵金焰的白色袍服,背後斜插四面青色旌旗。旌旗中央繪有一幅乾字卦形,迎風飄揚威武雄壯。
與這一百條魔龍並駕齊驅的,是一百頭肋生雙翅金光燦燦的魔虎。虎上騎士同樣是清一色的白袍,背後插的卻是繪有坤字卦形的黃色旌旗。
龍吟虎嘯響徹雲霄,令得地動山搖風捲雲急,宛若天軍下凡蒞臨神陸。
鎮上的百姓也算得見多識廣,卻也從未遇到過如此壯觀恢弘的場面。無論男女老幼,紛紛奔出家門仰首觀望,原本幽靜平和的清晨頓時變得沸騰起來。
突然那一百名龍騎士在客棧上空勒停坐騎,排列成一座整齊劃一的方陣,吐氣揚聲齊齊唱諾道:“釋天旗奉命恭迎楚公子——”
話音未落,一百名虎騎士亦在釋天旗對面擺開方陣,嗓音雄渾有力遙遙傳聲道:“赦地旗奉命恭迎楚公子——”
楚天聞言一愣,就聽翼輕揚問道:“權壇主,這是傳說中的八旗迎賓麼?”
權正昊答道:“正是八旗迎賓!昨日遇到楚兄弟,我便命人回報總壇。想必是林教主得着音訊,特意派出釋天旗和赦地旗前來迎接。”
楚天不禁搖頭道:“在下只是無名小卒,何勞林教主興師動衆派出偌大的陣仗?”
權正昊道:“楚兄弟不必過謙,而今你的大名早已傳遍神陸十三州。誰人不知你是劍魔再傳弟子,天下有雪訣的唯一傳人?”說着話,就見天空之中風雲再起,又有百獅百豹腳踏雲彩嘯動山河,朝着這裡飛來。
這一下,連權正昊亦忍不住露出訝異之色道:“好傢伙,擎雷旗和絕風旗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