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昨夜翼輕揚奔出拋‘花’小築,本想去找爹爹問個明白,誰知心神不屬兼之初來禹余天,不熟島上路徑,卻越走越是荒涼。待她醒覺時,方纔發現自己已來到一座僻靜無人的懸崖邊。
她收住腳步,但看四周草木森森萬籟俱寂,心下不自禁地愕然道:“糟糕,我怕是‘迷’路了。”
正當她‘欲’要尋找歸路,冷不丁耳畔有個沙啞的聲音說道:“‘女’娃兒,明日便是你的好日子,爲何深更半夜還獨自跑來懸崖邊?”
翼輕揚吃了驚,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不遠處的林木之間,一名灰衣怪客雙手持拐凌空懸浮,雙目閃爍幽藍‘色’的‘精’光,景象詭異宛若幽靈。
她反手按住素‘女’仙劍,凝定心神強自鎮定道:“你是人還是鬼?”
灰衣怪客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說道:“我是人也是鬼,在世人眼裡,我早已死了十八年。”
翼輕揚一驚,心裡頭對這非人非鬼的不速之客暗生畏懼,只想趕緊離開,說道:“我有事,沒空跟你羅嗦。”身形疾掠而起。
不想眼前一‘花’,灰衣怪客後發先至,橫身擋住她的去路。
翼輕揚急忙收住身勢,心下駭然道:“這怪人是誰,爲什麼攔住我?”
此時四下無人,翼輕揚強迫自己迅速鎮定下來,鏗然掣出素‘女’仙劍,指住灰衣怪客的‘胸’口清叱道:“閃開,否則休怪本姑娘對你不客氣!”
灰衣怪客瞟了眼翼輕揚手中的素‘女’仙劍,問道:“這柄劍,是令堂的遺物吧?”
翼輕揚不由訝異道:“你怎麼會知道?”
灰衣怪客的臉上掠過一抹奇異的神‘色’,緩緩道:“我當然知道,因爲這柄劍是我送給她的。”
“你送給我媽媽的?”翼輕揚大感意外,見灰衣怪客的神情卻又不似在說笑。“你是我媽媽的朋友,爲何我從沒聽她提起過你?”
灰衣怪客點點頭,回答道:“她是不會對我說起你的。”
翼輕揚對灰衣怪客好奇起來,沉‘吟’片刻問道:“那我帶你去見爹爹好不好?”
灰衣怪客道:“我的確要見他一面,只是他見了我恐怕會不開心。”
翼輕揚“哦”道:“那你來禹余天做什麼?”
灰衣怪客淡淡道:“找人算賬。”
翼輕揚疑‘惑’道:“算賬?”
灰衣怪客輕輕嗯了聲,卻不再多說。
翼輕揚見狀心驚道:“這怪人莫非是來尋仇的?”
她望了眼高高升起的冷月,說道:“天‘色’不早,我還要去找爹爹,請前輩讓路。”
不料灰衣怪客眸中陡然寒光迸‘射’,沙啞的嗓音低喝道:“不準去!”
翼輕揚被灰衣怪客的眼神盯得芳心一凜,旋即怒道:“爲什麼?你憑什麼不准我去?”
灰衣怪客徐徐道:“我要翼天翔明日在千百賓朋前灰頭土臉,名聲掃地!你乖乖地聽話,過了明晚,我自會毫髮無傷地放了你。”
翼輕揚心中一寒道:“此人不懷好意,言語之間竟似對我爹爹恨之入骨,想來是敵非友,絕非善類!”
她手腕一振素‘女’仙劍嗡嗡顫動,幻化出一朵朵眼‘花’繚‘亂’的光‘花’,警告道:“你再不讓開,恕輕揚要出手了!”
灰衣怪客一笑道:“就算我站着不動,你也刺不中我。”
翼輕揚可不信這個邪,清聲喝道:“看招!”振腕出劍刺向灰衣怪客小腹。
她知對方修爲高深莫測,故而一上手就使出翼天翔親傳的“朝‘花’夕拾十九式”,只要灰衣怪客側身閃躲,便能衝破他的阻截儘速逃走。
誰曉得灰衣怪客居然一動不動,任由素‘女’仙劍往自己的小腹刺來。
翼輕揚一愣,她與灰衣怪客無怨無仇,也不想一劍奪人‘性’命,當即運轉真氣劍鋒勁力微吐,‘欲’將他點倒在地。
然而就在素‘女’仙劍刺中灰衣怪客衣衫的一霎,對方的袍袖無風自動倏然鼓脹如球,“砰”的悶響轟擊在劍刃上。
翼輕揚嚶嚀一聲,直感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順着仙劍涌到,震得她衣袖碎裂嬌軀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小羽見翼輕揚吃虧,雙翅收縮緊貼身軀,如一支雪白的羽箭飛‘射’向灰衣怪客。
灰衣怪客看也不看,張開左手也不見什麼‘精’妙招式,小羽便似飛蛾投火般被他牢牢掐住,攥在掌心裡掙扎不脫。
翼輕揚又驚又怒,想那小羽的修爲比她高出不止一截,即便遭遇洗心境界的聖階人物亦全然無懼。哪知如今僅僅一個照面,就被灰衣怪客擒拿到手!
眼看小羽吃虧,在灰衣怪客的手中驚慌哀鳴,翼輕揚心如刀絞,奮不顧身地仗劍急劈道:“放開我的小羽!”
灰衣怪客像是算準了翼輕揚所有的招式變化,身形微微偏轉避過素‘女’仙劍,提起手中黝黑細長的柺杖“哧”地一道無形氣勁擊出。
翼輕揚‘胸’口膻中‘穴’一麻,便即失去知覺軟倒在地。
灰衣怪客柺杖一挑,將翼輕揚挾在肋下,御風而起穿越上清宮如入無人之境,轉瞬來到位於半山腰斬妖巖附近的一處幽深古‘洞’中。
他隨手將翼輕揚丟在地上,又對被自己用左手捏得死死的小羽道:“老實點,不然我就拔光你的鳥‘毛’!”
小羽望着灰衣怪客凶神惡煞般的模樣,心中大是害怕。它自知遠不是這惡人的對手,又‘性’情通靈深諳大丈夫能屈能伸之道,忙不迭連連點頭。
灰衣怪客哼了聲,放開小羽,自顧自靠着‘洞’壁坐下。
小羽小心翼翼挪到翼輕揚身旁,雙目偷偷盯着灰衣怪客,不知他接下來會幹什麼。
好在灰衣怪客對翼輕揚並無進一步的舉動,似乎正如他先前所言的那樣,只想軟禁這丫頭一天一夜,好讓翼天翔在婚典上顏面大失淪爲笑料。而對於翼輕揚本人,他倒並無多少惡意。
忽然他輕輕一咦,看到翼輕揚破損的衣袖中‘露’出了半截藕臂。在她的‘玉’腕上,戴着一串晶瑩剔透的紫‘色’手鍊,鏈上墜着一枚碧綠通透的心狀翡翠。
灰衣怪客的身軀一震,呼地掠起落在翼輕揚的身邊。
小羽嚇了一跳,喉嚨裡呼呼低吼‘色’厲內荏地盯着灰衣怪客。
灰衣怪客恍若不覺,伸手從翼輕揚的腕上褪下手鍊,拿到面前仔細端詳。
在那心狀的翡翠的正面,鐫刻着一個“南”字;反面則是一個“伊”字。
他的手不由自主有些抖顫,緊緊攥住心狀翡翠,喃喃低念道:“爲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
小羽不明所以,卻見灰衣怪客眼放異光緊盯着翼輕揚的俏臉,不由暗自恐懼,嘴裡卻忍不住鸚鵡學舌道:“爲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
灰衣怪客一驚,才察覺到是小羽在模仿自己。他自失地一笑,搖搖頭道:“你雖然通靈,卻也不過是隻畜生,又懂得什麼?”
他緩緩靠回‘洞’壁,雙目須臾不離地望着昏‘迷’中的翼輕揚,忽然微笑忽而切齒,沉浸在對往昔的追憶中。
不知不覺燈殘漏盡旭日東昇,灰衣怪客驀地若有所覺,柺杖點地來到‘洞’口。
遠遠地,幾名禹余天弟子結伴而來,邊走邊向四處張望,似在尋找什麼。
灰衣怪客略作沉‘吟’,揚手擲出七枚手指粗細的青‘色’符陣釘。釘上青光熠熠,刻滿複雜玄奧的符紋,“哧哧”有聲沒入樹木山石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唿——”四周亮起一團極淡的青‘色’光罩,如穹頂般籠罩住‘洞’外百丈方圓,轉眼間又漸漸淡滅。
灰衣怪客身形一晃在‘洞’外的林木荊棘之間來回穿梭遊弋,雙柺這裡點一下,那裡拍一記,又將幾塊巨大的山石稍作移位,一座“七曜帳天陣”赫然成就。
那幾名禹余天弟子渾然不覺漸行漸近,卻在陣中兜轉了一圈,便通過灰衣怪客有意留下的生‘門’向南而去。
灰衣怪客回到‘洞’中,又等了半晌,約莫中午時分翼輕揚醒轉過來。
她睜眼看到灰衣怪客,立即想起昏‘迷’前的情形,芳心登時一沉道:“這傢伙修爲驚人,怕爹爹也不是他的對手。我先設法將他穩住,若能套出些內情那就再妙不過。爹爹見我失蹤,必會派人搜尋,早晚都會找到這裡。”
心念既定,翼輕揚佯裝‘迷’‘惑’,問道:“我這是在哪裡?”
“這裡是上清島的一座無名山‘洞’,我已在‘洞’外佈置了‘迷’陣,任誰也不能尋到‘洞’中。”灰衣怪客一語道破了翼輕揚的指望,手指微鬆那串手鍊從掌心裡瀉落下來,在她的面前來回搖晃。
翼輕揚一怔道:“這串心心相印是我孃親的遺物,還給我!”伸手去‘欲’要奪回。
灰衣怪客屈指一攝,手鍊沒入他的掌心,冷冷道:“只要你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將這串手鍊還給你。”
翼輕揚恨恨瞪視灰衣怪客,問道:“什麼問題?”
灰衣怪客道:“你的生辰八字。”
翼輕揚愣了愣,慍怒道:“你要曉得我的生辰八字做什麼?”
灰衣怪客閉口不答,只將手鍊在翼輕揚的面前故意晃了兩晃。
翼輕揚咬牙切齒將自己的生辰八字說了出來。
灰衣怪客沒等聽完,右手一顫那串心心相印嘩地從他指尖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翼輕揚連忙撿起手鍊,輕輕吹去上面沾着的灰土,擡頭竟然發現灰衣怪客正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
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手握素‘女’仙劍全身戒備道:“你又想幹什麼?”
孰知灰衣怪客如癡如狂,對翼輕揚的話語置若罔聞,低低的聲音道:“小伊,你受苦了,都是那狗賊害了你我!”話語中竟似蘊含着無比的痛苦與憤怒。
他便像瘋了般,突然雙柺點地衝出‘洞’外,轉眼之間消失了蹤影。
翼輕揚對灰衣怪客的舉動莫名其妙,忙起身追到‘洞’口,卻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她隱隱覺得這灰衣怪客與自己有着莫大的關聯,只是他又爲何對爹爹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