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下去,它的本命真身一定就藏在潭底!”‘洞’天機叫道。
楚天收起真龍天子印,施展沉魚落雁身法躲開長舌,蒼雲元辰劍劃破水面合身破入潭中。
“你竟敢追到這裡來,找死!”潭水‘蕩’漾,那張鬼臉又出現在了楚天的正前方,瞬間變化作一隻碩大無倫的拳頭向他轟來。
這隻拳頭完全是用潭中的寒水‘精’華凝鑄而成,整張鬼臉就像長在了它的上面,發出懾人的嚎叫聲。
“鏗!”蒼雲元辰劍重重一擊劈在拳上,竟發出金屬之音。
拳中水‘波’一陣晃動碎裂,將楚天打了出去。
楚天在水中倒飛出十餘米,耳聽那張鬼臉厲聲大吼,又幻作一隻大掌朝自己轟來。
楚天皺皺眉,已經明白鬼臉的實力所在,只要它本命真身不毀,就能一次又一次在潭中重生,這麼打下去無休無止永遠沒個盡頭。
驀然上方潭水滾滾開裂,傳來一陣雄渾嘯聲,幽鰲山從天而降右掌發出一道雪亮弧光將轟向楚天的巨掌一截爲二!
楚天劍眉一揚氣壓丹田,身形如重逾萬鈞的鉛石疾速下墜,忽地雙腳踏地已沉到潭底。
那張鬼臉再次生成,彷彿預感到末日來臨,怨毒盯視楚天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爲何要毀我三千年的道行?”
楚天舒展靈覺探視潭底景狀,冷笑道:“你想吃‘肉’時,我有問過你爲什麼想吃嗎?”
鬼臉呆了呆道:“沒有。”
楚天目光一掃,在潭底厚重的泥沙裡尋找到了兩爿破裂的鬼臉面具,熒熒閃着綠芒也不知是用何物鍛鑄,表面斑斑駁駁長滿苔蘚,卻沒有一點鏽跡。
“那就是了!”楚天運功灌注蒼雲元辰劍猛力劈擊。
“不要——”隨着面具被劍鋒劈裂,鬼臉驚恐呼叫幻滅。
一團綠‘色’的‘精’氣從面具裡散逸出來,被楚天點滴不剩地收入氣吞如虎印中。
霎那之間大量寒流通過蒼雲元辰劍的傳送涌入楚天體內,猶如甘霖雨‘露’滋潤經脈澤被肺腑,最後浩浩湯湯流淌進天地烘爐。
楚天略一估算,便驚喜地發覺從這張鬼臉面具中攫取到的‘精’氣,足以抵得上自己一個月的閉關修煉。天地洪爐一下子接納了這麼多的‘精’氣,至少需要數日時間才能將其徹底凝鍊成爲梵度真元。
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
楚天霍然醒悟到,在這個世界上能量是恆定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打破天道法則,憑空創造出新能量。它就像水流一樣,從高處流向低處,從多處流向少處,在動態之中永遠保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
魔‘門’的功法正是利用該點,從天地萬物中竭盡所能甚而是不擇手段地攫取靈氣‘精’華,不斷壯大自身力量,以求在有生之涯以最快的速度成就自我。
在真階階段,這種修煉方式顯得尤爲有效。宛若水漲船高,只需功力臻至一定層次,修爲境界自然提升。也正基於此,魔‘門’弟子起初的修爲進境遠遠超過普通的正道‘門’人,往往三五年內就能小有成就。
一旦突破了聖階情形又截然不同,功力的影響退居其次,道心的成就成爲決定境界層次的關鍵。這時候正道心法的優勢便逐漸顯現出來,境界越高越是如此。
因爲天地自有其神奇法則,功力的增強僅僅是硬幣的一面,另一面則是道心修煉。
道心的境界分爲真階九層、聖階四層,直至白日飛昇羽化成仙。它與力量之間的關係,譬如容器和水。一味地追求力量,忽視道心,遲早有一天容器會盛滿,便再也容納不下哪怕一滴水珠。
楚天便遭遇到了類似的瓶頸。
在他身後明明有‘洞’天機這樣一位六百年前的絕世高手撐腰,但僅僅因爲迫切需要施展天機印超負荷運轉了一次,結果差點將經脈撐爆。
除非他能突破真階參悟聖階洗心境界,否則將永遠無法施動“天機印”、“百魂斬”、“天下有雪訣”這樣的聖階絕學。
楚天望着碎裂在泥沙裡的鬼臉面具,若有所思。須臾之後他飄身躍出水潭,幽鰲山早已在潭邊等候。
“我已經將你留下的指路暗記悄悄抹去,將追兵引開,他們暫時不會到這裡來。”
幽鰲山沉聲說,“但我不能待得太久以免引起懷疑。”
楚天凝視幽鰲山道:“你爲什麼相信我?”
幽鰲山苦笑道:“我爲什麼不能相信你?”
楚天肅容道:“你進‘門’時的那拳,我會記一輩子。”
幽鰲山道:“有時候覺得,你這傢伙真的很欠揍。特別是我用傳音入秘都跟你說清楚了,還那麼狠地一下頂在小腹上。”
楚天哼了聲道:“我記得你當時告訴我的是:‘將計就計’這四個字吧?我只是照做而已。”頓了頓言歸正傳道:“你有發現什麼線索嗎?”
“暫時沒有。”幽鰲山搖頭道:“兇手很高明,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連殺死山月用的兇器都是她平日用來修剪‘花’枝的那把銀剪。”
楚天神情黯然,懊惱道:“我該晚些走的,就不會有這事了。”
幽鰲山搖頭道:“兇手處心積慮要殺山月滅口,這事遲早會發生。你不過是湊巧替他背了黑鍋。”
“滅口?!”楚天凜然一驚。
幽鰲山道:“我和隱雪隱居大崖山幽谷的秘密,只有山月知情。”
“可是幽夫人絕對不會害你。”楚天脫口而出:“就在今晚她還親口對我說過:當年只要你一句話,甚至不用開口,哪怕只有一個眼神,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放棄一切跟你走,去天涯去海角,哪怕是黃泉幽界十八層地獄也絕不後悔。”
“山月——真是這樣對你說的?”看到楚天篤定地點頭,幽鰲山的心似乎被利斧劈成兩半,再用尖錐戳出血‘洞’,一種難以言表深沉的悲哀在悄悄燃燒,在眼中久久不去。
她傷害我一時,我卻傷害她一生。
木然半晌,幽鰲山才用絕望而悔恨的聲音問道:“她還對你說過些什麼?”
楚天也不隱瞞,將自己和峨山月會面的經過合盤托出,最後拿出那張林隱雪的塗鴉怪畫道:“我想應該由你來保留它。”
幽鰲山注視圖紙沉默許久,緩緩道:“山月把它留給你,我不能違揹她的意願。我這次回來,只爲了一件事,找出真兇,查出晴兒的生父究竟是誰!”
他將自己和林盈虛的推測簡略說了,楚天越聽越是心驚,問道:“爲什麼人人都盯着北冥寶藏,它究竟有什麼秘密?”
幽鰲山吐出一口氣,沉聲回答道:“說來好笑,北冥寶藏只是一個傳說,它是否真的存在沒有任何人可以說清楚。你聽說過北冥海的來歷嗎?它並非自古存在,而是遠在三千年前,由幽界的轉輪魔君憑藉蓋世神通打穿虛空,硬生生開闢出來的一條連接神陸的逆天通道。”
楚天對此聞所未聞,忍不住訝異道:“他爲何這麼做?”
“人有野心,魔也不例外。幽界原本只是天界統治下的‘陰’司牢獄,賞善罰惡執掌輪迴,同時也負責囚禁懲戒觸犯天規的仙人。大約三千多年前,輪轉魔君征服了幽界各大勢力,自封幽冥皇帝宣佈從此脫離天界控制。”
幽鰲山緩緩敘述道:“其後一百多年裡天界幾次征討,都因各種緣故無功而返。輪轉魔君的野心愈發膨脹,竟妄想征服神陸統一三界。但天道冥冥自有禁制,幽界與神陸之間‘陰’陽相隔無路可通。幽界羣魔要來神陸,唯有轉世投胎一途。”
楚天漸漸明白過來,說道:“於是輪轉魔君便打通了北冥海,好統率幽界羣魔穿越虛空攻佔神陸?”
幽鰲山頷首道:“他差一點就成功了,卻也徹底‘激’怒了天界。轉瞬之間烽火燃遍三界,經過數十年血戰,神陸生靈塗炭滿目瘡痍,幾乎回到洪荒時代。雙方人馬最終在北冥海展開決戰,轉輪魔君大顯神威連斬三大仙尊,卻突然遭遇天譴被轟得元神散滅,殘軀連同畢生煉製的幽界法寶化作了一片廢墟沉入北冥海底。”
楚天醒悟道:“這便是北冥寶藏的由來了。”
幽鰲山道:“後來天界趁勢反擊,重新收復幽界,並在北冥海中設下重重禁制,徹底關閉了這條本不該存在的逆天通道。從此北冥寶藏的下落也隨着通道的關閉成爲未解之謎。其實即使真有誰得到了寶藏秘圖,也根本無法打開北冥海中的禁制,何況還有神府幽元殿的坐鎮守護?”
楚天總算‘弄’清楚了北冥寶藏的來龍去脈,卻生出更大的疑‘惑’道:“林隱雪手持的秘圖又是從何而來?”
幽鰲山道:“這個問題只能等隱雪恢復記憶後由她自己來答了。當然,晴兒的生父十有八九也是知情者之一。”
楚天說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我和晴兒前往獵戶村,曾經遠遠看到一條人影在廢墟中徘徊。可惜離得太遠,尚未來得及看清楚他的相貌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幽鰲山‘精’神一振,追問道:“你知道他在廢墟里做什麼嗎?”
楚天搖頭,回答道:“不知道。但我們可以試着在北冥神府裡倒查……”
幽鰲山一點就透,點頭贊同道:“不錯,只要查出那幾天有誰不在山上,就可以將嫌疑範圍鎖定在極少幾個人身上。這事做起來雖有難度,但總好過大海撈針。”
他拍拍楚天肩膀又道:“好兄弟,先委屈你幾日。等風頭過了我再設法送你出去。”
楚天搖頭道:“我想在這裡呆一段時間。一來此處相比其他地方反而安全,二來我也不着急離開。過幾天還要麻煩你派人暗中散佈消息,就說我已逃離北冥城投奔魔教去了。”
幽鰲山一怔,但還是答應道:“好,你放心,我來安排。”
楚天笑了笑,向幽鰲山伸出手道:“幽大哥,如此拜託了。”
“保重!”
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