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蜿蜒,馬車,牛車根本行不通,到了後面,只能靠着雙腳行走。
那矮胖貴人十分惱火,一路上,他對着鄙橫眉怒目,要不是鄙一次又一次的賭咒發誓說,他村裡的那女人真是美如神女,矮胖貴人都想把鄙一劍殺了。
當走到第五天時,矮胖貴人真是走不動了,縱使一直坐在馬背上,他的雙腿內側,也給磨破了皮。而每逢上山下坎之際的步行,都讓矮胖貴人喘息不已。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願意放棄。畢竟,要是此行真的能得到一個絕『色』美人,那他下輩子都不用愁了。相比起來,眼前的這點路算不得什麼。
在這種心理安慰下,一行人足走了十五天,才走到鄙所在的村落。
武又出門了。
衛洛靜靜地坐在山坡上,低着頭,手指靈巧的編織着草鞋,織草鞋,她只是藉此打發時間而已。武的財力不錯,一應衣服鞋履,都早就給衛洛準備妥當。甚至,他購買回的褻衣褻褲,那是各種布料,晉楚齊各地風格的都有。
衛洛接過那些褻衣褻褲時,縱她的心再是木然,也會有着不自在。可是,她只能在武火熱的,癡呆中透着無邊歡喜的眼神中接過,她總不能不穿啊!
鳥鳴啾啾,南風徐徐,樹蔭下,連躁音都是帶着涼意的。
躁意?
衛洛一怔。
她轉過頭去。
這一轉頭,衛洛馬上嚴肅起來。
在山坡下,那些鄉農圍觀她的地方,多了一些人了!
這是二十幾個身材高大的劍客。他們籌擁在一個矮胖的嬖人身邊,正張着嘴,目瞪口呆,『色』授神與地盯着自己。
這些人,穿的是綢,腰間佩了劍!
這些人來歷不尋常!
衛洛警惕起來。
就在她擡頭看去時,那些人先是一癡,轉眼,齊刷刷地『露』出狂喜之『色』。
一行人提步向衛洛走來。
衛洛靜靜地看着他們,這兩天,她的精神又好了一丁點,因此她出門時,沒有用竹竿撐地而行。她現在所呆的地方,離茅舍足有四百步,這麼遠的距離,以她現在的步速,是無法在這些人到達之前回去的。再說,回去了又能如何?有竹竿在手又能如何?她不能用力啊。
衛洛只能這樣靜靜地看着這些人走近。
鄙小跑在那矮胖貴人身前。果然,這些貴人,現在連口水都流出來了,那目光更是癡癡呆呆,連自己的叫喚聲也聽不到。他實是歡喜得很:這一次,我也要成爲貴人了。
一行人快步向衛洛走來。
他們離衛洛只有五十步遠了。
這時,那矮胖貴人像從美『色』中驚醒了一般,他搓着手,嚥着口水,語無倫次地說道:“善!大善!君上定當賜我當個大夫了!”
一想到自己可以當大夫,矮胖貴人的眼神,變得狂熱起來。他甩開手臂,邁着八步字,大搖大擺地率先走向衛洛。
他在離衛洛僅有二十步處站定了。
矮胖貴人朝着衛洛深深一揖,朗聲的,得意地說道:“聞山深處藏一美人,國『色』也。俁步行數百里而來,願爲美人謀富貴,可乎?”
他的聲音很激昂,表情很興奮。那向衛洛行禮,說話的姿態,很是理所當然。
他以一種得意的,我有大功的表情,向衛洛宣佈着,我給你送富貴了。
在俁的身後,是二十幾個同樣興奮的,與有榮焉的,得意的劍客。
連同站在一旁的鄙,也是挺胸凸肚,一臉得意地向衛洛表功。
衛洛靜靜地看着他們,看着這些人的表情。這時刻,她已經明白了,自己被這個鄉農給賣了。
而這些買自己的人,正在得意地向她表着功。
當然,在這個不喜歡隱藏自己的時代裡,有了衛洛這樣的美『色』,當然是要離開深山僻壤,享受錦衣玉食的。
這是很正常,在時人眼中,很天經地義的。
而且,按照時代慣例,這些發現她的美『色』,並把她帶向富貴場所的人,可以說是她的恩人。甚至,她以後到了中山國後,世人稱呼她時,可以稱呼她爲避氏。避,是衛洛所呆的這個深山地名,避氏,一聽便讓人知道,她是避這個深山中的村民所獻。
如褒姒,她是姒國人所送,名字叫褒,所以,便喚褒姒。
一行二十幾人,在洋洋得意的看着衛洛,等着她驚喜,等着她不解後的興奮。
衛洛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們。
她慢啓櫻脣,緩緩開了口,“我原是富貴中人!”
衛洛冷冷地說道:“動我,會得災禍,請退去。”
衆人一怔。
轉眼,那矮胖貴人仰天長嘆道:“原來是個有點見識的美人,善!大善!如此更能得我中山君的歡喜。”
他說到這裡,也不等衛洛再開口,朝着身後衆人一揮,朗聲道:“把美人請走!”
“諾!”
二十幾個人整齊地應諾聲,倒是有點嚇人。
衛洛皺着眉頭盯着他們,再次開口說道:“諸君動我,恐無富貴,只得災禍!”
她是再次強調。
可是,沒有一個人聽進了。
那矮胖貴人和他身後的人,看向衛洛的眼神中,是帶着狂熱的。他們無心,也不在意衛洛所說的任何一個字。在衛洛開口的時候,那些劍客們已向她圍來。
衛洛低嘆一聲。
她緩緩站了起來。
當她修長窈窕的身材,完全地呈出在衆人眼前時,這些人的眼神,更火熱更興奮了。
那矮胖貴人喘着粗氣,無法自抑地大叫道:“獻出如此美人,我,我不止是可以當上大夫,我還能成爲公卿,”他說到這裡,右手用力地一揮,豪情萬丈地喝道:“各位,這一次,我們必會成爲權貴!我們人人可以成爲權貴!”
不得不說,這矮胖子說的話,做的表情,都具有極大的煽動『性』。圍上衛洛的衆劍客,這時的眼神,已是狂熱得赤紅了。
衛洛見此,不由再次警告道:“各位,以我容『色』氣度,本非平凡『婦』人。你等若輕易動手,死期將至!”
她這次,聲音沉沉而來,威嚴畢『露』。
衆人都是一怔。
轉眼,那矮胖子大聲回道:“咄!你這『婦』人,休得以言嚇人!你可知我等將你奉給何人?”矮胖子說到這裡,搖頭晃腦起來,他擡着下巴,鼻孔朝天地說道:“我等將把你奉給中山君。知道中山君是誰嗎?他就是天上的太陽!你想要曬死你,便會曬死你,想要給你榮華富貴,便可給你榮華富貴。”
矮胖子說到這裡後,搖了搖頭,感覺到自己跟一個『婦』人廢話太多了。哼,眼前這個『婦』人,說不定真是哪個公孫的後代。可那又怎麼樣?一國之君的寵愛,天下哪個女人不渴望?等她見識了中山城的繁體,中山君的威儀時,就會感激自己了。
想到這裡,矮胖子決定不再跟衛洛廢話,他右手大力一揮,喝道:“帶走她!”
蹬蹬蹬,一行人大步向衛洛『逼』進。
衛洛無力地盯着這些人,這時刻,她感覺到的便是無力,便是有理也說不清。
就在一個劍客伸手抓向衛洛的手臂時,衛洛嘆道:“我乃越公主。”
那劍客一怔。
矮胖子聞言卻是哈哈一笑,“越公主?善!身份高貴,國君定然更是歡喜。若得越侯承認,許會給你一夫人之位。”
衛洛冷冷一喝,打斷了矮胖子的話,“我之夫君,乃越侯親指!你們小小中山,不怕激怒越國?”
這一下,矮胖子倒是怔住了。
不過他馬上又是咧嘴大笑,哧聲道:“越侯會將女公子許給一山野鄙夫?咄!休要戲我!咄!休得遲疑,速速把這位女公子給請了!”
面對着身邊一擁而上,就有粗魯的動手的衆劍客,衛洛暗歎一聲,她緩緩說道:“我自行便是。”
“善!正該如此纔是。哈哈。”
在那矮胖子的大笑聲中,衛洛拍了拍裳服,緩步向前走去。衆劍客看到她動身,都收回手,老實地籌擁在她的身側。
矮胖子拍着鄙的肩膀,眉開眼笑地說道:“善!大善!小子,跟我見國君領賞去!”
“然,然。”
鄙歡喜地搓着手,他伸手按上剛纔被那矮胖子所拍的肩膀處,想道:貴人拍我肩了。轉眼,他又得意地想着:我給國君奉上了這樣一個神女,我也是貴人了,他拍我肩也不算啥,我還可以拍他的呢。
想到這裡,鄙看向那矮胖子,小心地伸出手,想要豪放地拍一拍對方的肩膀,手剛揚起卻又放下了,他終是不敢。
衛洛安靜地走在前面。
她現在只有行走的力道,別說是動武,連動怒,深呼吸都不行。因此,她也沒有想到要反抗:徒勞無功的事,何必要做?且走一步算一步吧,等遇到有見識的人再做打算吧。
在這種心理下,衛洛在衆劍客的籌擁下,安靜的,緩慢地向山下走去。
然後,衛洛騎上了馬。
本來是由兩個劍客站在左右,防止她從馬背上摔下的。可他們沒有料到,衛洛騎馬會騎得如此之穩。
衛洛會騎馬,這從側面印讓了她的話,她是貴人。
可是,這麼明顯的事實,這些人依然毫無所感。在他們看來,就算衛洛真是貴人,一定只是某個沒落小國的公孫後代,她不可能是越國的公主,也不可能是任何一個強國的公主。
沒有一個公主,會生活這麼偏僻的深山中。所以,不管衛洛如何說,他們只認定一個事實:眼前這個絕『色』美人,是能給他們帶來榮華富貴的,她是他們奉給中山君的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