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習班的強度很大,從下午兩點到晚上十一點才下課。
葉子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側頭看着外頭黑透了的天幕,伸手感受着窗外的寒風,腦袋逐漸清明。
“葉子,等久了吧。”
葉子看着從外頭進來的溫和男人,甜甜叫了句,“江叔。”
“葉子,叔叔今天有些急事,讓程甄送你回去好嗎?對了,程甄在這裡做助教,是信得過的人。”
葉子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程甄嗎?是她認識的那個程甄嗎?
葉子出門,擡頭一看,只見一人沒骨頭一般靠在牆上,帶着衛衣帽子,嘴裡叼着一顆棒棒糖,表情淡淡的,眼神空空的,但無端生出一股涼意。
“走吧。”
他說的話很短,但不難聽出他語氣中滿滿的不耐煩。
“程甄,你業務範圍還蠻廣嘛?”
葉子的話語裡帶着幾分俏皮,幾分調笑。
聞言,程甄擡頭看了葉子一眼,不知不覺間眼中已盈滿笑意,語氣隨意,“是你啊,走吧,今天,你媽媽怎麼沒來接你?”
“有手術,忙得很。本來是拜託老江送我回家的,沒想到他把我丟給你了,辛苦啦。”葉子興奮的說道。
“那倒沒什麼,反正有錢拿。”
“哦。”
許是聽出了葉子語氣中的失落,程甄破天荒的解釋了句,“沒有不情願的意思,送你回家,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聽到他的解釋,葉子心裡無端滋生出一股甜滋滋的味道,讓她心情大好,情不自禁哼起小調來。
兩人就在她愉悅的小調中,一前一後的下樓。
江河的補習班沒有開在市中心,反而開在了寂靜的郊區,這個時間點周圍很靜,只能偶爾聽見野貓竄過草叢的聲音。
“這裡不好打車,只能用自行車載你,可以嗎?”
“可以呀!”
葉子坐在程甄身後,用手輕輕揪着他的外套,小聲問道:“程甄,你在這裡當助教多久了,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是嗎?一年多了,不過我倒是見過你很多次,我們見過很多面的。”
是嗎?葉子完全沒有印象,不過想來也是,在她心上留下痕跡的不過父母和語文老師罷了,若沒有那晚的相遇,她永遠也不會把程甄放在眼裡。
“嗯,以後會記住你,記住和你的每一次見面的,因爲我們是朋友啊!”
“朋友嗎?”程甄遲疑的問道,好像朋友兩個字燙嘴一般,他急急重複道:“朋友。”
“不願意嗎?”
“不是,只是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你知道我父母是什麼人嗎?知道了還想和我做朋友嗎?”程甄一改懶散的調子,急急問道。
“知道,他們是他們,你是你,懂嗎?”
葉子將頭靠在他的背上,喃喃道:“程甄,那晚謝謝你。”
“拿錢辦事而已。”程甄有些不好意思,傲嬌道。
“哦,原來如此,你很缺錢嗎?”
程甄沉默了許久,快到葉子家纔開口,“嗯,很缺,你沒過過缺錢的生活,你不知道錢有多麼重要,重要到可以毀掉一個家庭。”
葉子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快,笑道:“謝謝你送我回家,回去路上小心。還有剛纔的話,若是讓你不快,我道歉。”
“還有雖然不想承認,但葉賀從沒讓我缺過錢,很諷刺吧。”
“你走吧,我進屋了。”
程甄在門口站了片刻,想開口說些什麼,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
此刻,他纔想明白,他剛剛的怨氣從何而來,他意識到她是活在陽光下的公主,而他是活在陰溝裡的臭蟲,他們之間天差地別,可他竟肖想着公主。
或許不該太過界,他們該保持距離,公主和臭蟲怎麼能當朋友?
葉子上樓,從冰箱裡拿了瓶水,咕咚咕咚幾口灌下去,才消了心裡窩着的那團火。
她站在窗邊,看着還在院子門邊的程甄。
程甄隨意的靠在自行車上,盯着院子瞧了半晌,狠狠揉了一頭亂髮,隔着這麼遠的距離,葉子都能感受到他的煩躁。
葉子,推開窗戶,想叫他上來喝杯熱茶。
她還沒叫出口,程甄的手機亮了起來,他接起電話,不知發生了什麼,又揉了一把頭髮,擡頭看了一眼院子,急急忙忙騎着自行車走了。
葉子想,算啦,今天程甄最後的模樣,分明就是不想和她走太近的意思,或許該保持點距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