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人還是一副呆愣的樣子,男子耐着性子又重複問了一遍。
“啊?嗯,你、你說什麼?”琅玥反應過來,木訥的回答道。
男子眉毛不悅的一揚,看見一旁的食物,肚子便不爭氣的響了起來,卻也沒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琅玥,像是徵求,也像是命令。
“額,那個,你餓,餓了吧,這個。這個你吃吧。”
男子笑了笑,身上的氣壓收斂了一些,便不客氣的拿着桌子上的食物吃了起來。
一旁的琅玥,卻手足無措。
他的眼睛真好看,濃黑的眉毛,英氣十足,睜開的眼睛像是黑夜裡閃爍的星星,炯炯有神。醒過來的男子和躺在牀上的很不一樣,莫名的讓琅玥覺得很有威壓,這種威壓像是與生俱來似的,從男子睜眼的那一刻,就開始散發出來。
雖然臉髒髒的,可是琅玥覺得面前的男子五官長得真好看,之前雖然也注意到了,可是醒過來之後,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有水嗎?”男子不理會女子打量的眼光,朝着人不客氣的說道。
“啊?水?沒有了,你等會,我去溪邊給你裝點水,你等會。”說罷便站起了身。
“嗯,不用,能扶着我到溪邊嗎?”
“可是你身上有傷,不能亂動。”想起胸口上感染的傷口,琅玥便皺了下眉頭。
“扶我到溪邊。”男子的口氣不容置疑,好像一位將軍,對着下屬發號施令,壓根就沒想過琅玥會不會答應。
一般人聽到命令的語氣總是會不悅的,然而男子說話的語氣,就好像這是理所應當,讓琅玥產生一種,他說的話就是聖旨的感覺。
於是鬼使神差的便站在男子面前,伸手去扶他了。
琅玥手足無措的抓着男子的胳膊,將人扶着站了起來。一陣壓迫感襲來,接着琅玥的鼻腔裡涌進草藥混着一些不知名的味道,這股味道讓琅玥不由得燒紅了臉。
他好高啊,琅玥有點欲哭無淚,個子嬌小的自己站在他面前纔到胸口,這這,怎麼扶着這龐然大物移動啊?
男子將胳膊搭在琅玥的肩膀上,燒還未退的身子有些使不上力,於是半個身子都靠在了琅玥身上,藉着琅玥的力道慢慢的移動着。
走到門口才發現,尼瑪!這居然是在樹上!這可怎麼下去?
不過自己是怎麼上來的?男子看着胸前的小不點。
琅玥摸了摸鼻子,有點得意的發現自己真是天才,之前以備不時之需的準備了籮筐,想不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看了看男子的體格,額,這個這個,籮筐應該能承受這個重量吧?
兩個人磨磨唧唧的走了好久才走到溪邊,月光柔柔的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一片,煞是好看。
琅玥小心翼翼的將男子放在溪邊,用水壺裝了一壺水,便打算扶着男子回去。
“你到後面去。”
“嗯?”到後面去?到哪去?
男子也沒多說,自顧自的脫起了衣服,身上黏膩膩的感覺逼得他快瘋,可是卻急不得,身上還帶着傷口。
“啊啊啊,你你、你幹嘛!”琅玥見脫光了上半身的男子,羞紅了臉,連忙將臉捂住,轉過身。
好吧,她矯情了。雖然他的身子她早已經看過了,可是!可是那不一樣啊!那是在他昏迷的情況下!
“洗澡。”男子簡潔的說。
“洗、洗澡?”琅玥愣了,接着又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身,“你身上還……啊啊啊”看到男子已經將那沾滿泥土,灰塵的長褲脫了下來,琅玥急忙的又轉過身,這下子,連耳朵都被燒得紅紅的了。
“那,那,你小心點身上的傷口,別碰到水,我我、我去後面等你,有事就叫我!”琅玥緊張的結結巴巴,說完便朝着溪邊不遠處的森林走去。
砰砰砰——
心臟像是要從胸腔裡面跳出來似的,琅玥感覺有些口乾舌燥,便拿起水壺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水,感覺臉上的溫度下降了一些,纔好受了些。
琅玥靠在樹邊,蜷縮着雙腿,聽着溪邊那邊傳來清晰的水聲,在寂靜的黑夜裡顯得特別大聲。
不自覺的腦子裡面就出現男子半裸着身在站在溪邊的樣子,剛剛降下去的溫度騰的一下,好像又燒了起來。
糟了,琅玥摸了摸臉頰,莫不是我生病了?這溫度好像比平常高啊……
琅玥晃了晃腦袋,打斷了腦子裡面的畫面,見溪邊那邊好一會沒聲音了,便忍不住擔心。
莫不是掉進水裡了?不對不對,掉進水裡應該會有很大水聲纔對。那是暈倒了?!
想到男子胸口猙獰的疤痕,琅玥小臉刷的一下,由紅變白了。
“那個,你還好嗎?”
“還在嗎?你沒事吧?是不是掉進水裡了?喂,說話!”
那邊還是沒有聲音,莫不是真的暈倒了?琅玥急忙站起身,正打算往溪邊走。
“我沒事,就是衣服髒了。”聲音淡淡的,帶着點爲難。
“衣服??”哦,對了,洗澡是應該穿乾淨的衣服,可是……眼下的情況還有時間計較這個麼?
溪邊的男子看着地上的髒衣服,嫌惡的攆了起來,上面傳來的各種味道讓男子擰眉。
他無法容忍自己身上臭臭的,所以每次行軍打仗,身邊都會多備幾套衣服換洗。雖然他是一個軍人,不應該這樣,這個亂世裡,能吃飽,能有衣服穿那已經是上天莫大的恩賜了。可是,愛乾淨和這是兩碼事,他不是個驕奢淫逸的人,如果給他穿粗布麻衣他也不會說什麼,可是前提是一定要乾淨。
嘆了口氣,想到自己還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當初的行蹤那麼隱秘都能被被人知道,好在被奪去的糧草不多,他也不過是接着送糧草的名義去會合上面交代的任務罷了,只是,沒想到能被人傷及至此,看來他身邊已經有了內鬼,而正是這內鬼將自己害成了這樣,他定饒不了這內鬼!
可是眼下,他受了傷,什麼也做不了,看着地上這對髒兮兮的衣服,丟到了水裡。
“哎,你將衣服丟進水裡做什麼?”琅玥走了過來,手上拿着一件外套。
“吶,這,這個給你。”一不小心瞄到了男子的身體,說話都開始不利索了。
“這是什麼?”男子將面前的外套擰了起來。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這外套,這碼數,明顯是着妹子的好麼!
“那個,”琅玥扭了扭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你,你先遮,遮一下,我幫你洗乾淨衣服晾乾,再再……”
男子擰眉,看了看裸着的上半身,將衣服搭在胸前,便靠着溪邊的草坪上閉着眼。
見男子沒有反對,琅玥將水裡的衣服給撈了起來,動手搓了起來。
草的清香夾着泥土的味道撲進鼻腔,清新得讓人心曠神怡,溪水的聲音時而響起,伴隨着搓衣服的聲音,讓人昏昏欲睡。
“那個,你叫什麼呀?”突然響起的聲音將昏昏欲睡的人喚醒。
男子眨巴眨巴眼睛,打量了一會眼前的人可不可信任之後,才慢悠悠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航宇。”
看樣子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如果對自己有歹念的話,估計也不會救自己了,跟別提給自己食物吃了,不過……看了看胸前紅黑相間的小外套,上面繡着的復古的花紋,以及衣服的樣式,想必這就是那羣人說的‘苗蠻子’族的人了。
早在出發前,就將附近的情形調查了個清楚,從這條路過也不會一回兩回了,可還是第一見到。
和調查上的資料有點不一樣。
“你的名字真好聽,我叫琅玥,你叫我阿玥就可以了。”見男子回答了自己,琅玥高興的喋喋不休起來。
“你會寫漢字嗎?那你會寫自己的名字嗎?”琅玥有些期待的看着男子,男子懶洋洋的嗯了聲,琅玥接着又說了起來:
“我不識字,可是我會寫自己的名字。我們那裡就幾個人會寫字,都說女孩子不需要學寫字,會做飯,會做事就好,可是我覺得啊,漢字能將一個人內心的想法寫出來想法都是些不具體的東西,通過漢字寫出來,就感覺這些想法變得真實了起來一般,而且啊,寫出來的話能將想法整理得很順暢……”
琅玥還在喋喋不休着,一向不愛說話的航宇聽到這個說話愣了一下,他很多想法都是在腦子裡面形成的,有時候確實會出現思想混亂的時候,要不,下次將想法寫下來,一目瞭然?
寂靜的黑夜就這樣被少女熱鬧的聲音給打破,也不管航宇是否有回答,少女好像有着說不完的話,然而一向喜靜的航宇卻覺得,好像,這樣也不賴。
等兩個人回到樹屋的時候,琅玥幫航宇換好藥才擦覺到天色,急匆匆的將未乾透的衣服晾在外面的樹枝上,便走出樹屋,與外面的夜色融爲一體,消失了。
航宇看着胸前,有些厚重的紗布,像是少女笨手笨腳裹上去的,不禁露了個微笑。
如果這笑容被琅玥看到的話,估計又得呆愣半天了,因爲——不笑的航宇如一尊威嚴的佛像,讓人忍不住從心底敬仰這個人,可是笑起來卻截然相反。
那笑,淡淡的,卻,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