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到家。

鄭秀雲跟沈昌明站在冰箱前,正在說着話。

沈恬把書包放下,走過去,突然張開雙手抱住他們。夫妻倆都愣了下,沈昌明下意識地伸手摟住女兒的肩膀。

“怎麼啦?”

沈恬一左一右摟着一個,她說:“就想抱抱你們。”

沈昌明跟妻子對視一眼。

鄭秀雲揉了下沈恬的頭髮,“在學校受委屈了?還是失戀了?”

“纔沒有失戀!”沈恬刷地擡起頭,眼眶微紅地說道。

鄭秀雲眯眼。

“真沒有?”

沈恬搖頭:“沒有!”

鄭秀雲揉她的頭髮:“那是爲什麼?”

“我就想抱抱你們不行嗎!”沈恬噘嘴,“不抱算了。”

說着,她就要離開。沈昌明笑着把她攬住,溫和地道:“可以的,正好今天考完試,明天又是週末,好好放鬆,你想吃什麼?紅燒排骨?”

沈恬點頭:“好啊。”

鄭秀雲則抱着手臂看着女兒已經沒那麼紅的眼眶,但終究是紅過了。

跟沈昌明點了幾樣菜。

沈恬才拎着書包上樓。

沈昌明看着女兒的背影,回頭說道:“她沒有早戀,你說那個做什麼?”

鄭秀雲看向沈昌明。

“需要早戀纔會失戀嗎?”

沈昌明:“.....”

鄭秀雲擺手:“你們男人不懂。”

沈昌明:“.....”

吃過晚飯。

順便洗了澡,沈恬擦着頭髮坐在電腦前。

開了機。

她點開曹露的頭像。

亮着。

她立即編輯詢問。

【恬恬就是甜甜】:吃飯了嗎?

【喝一口甘露】:吃啦!你呢?叔叔今天做什麼好吃的?

【恬恬就是甜甜】:今晚吃酸豆角拌麪。

【喝一口甘露】:哇!都是我愛吃的!

【恬恬就是甜甜】:下回你來我家,我讓我爸做一大鍋給你吃。

【喝一口甘露】:一大鍋嗎?真的嗎?

【恬恬就是甜甜】:真的,甜甜從不騙人。

【喝一口甘露】:哈哈哈,好,甜甜最好了。

沈恬看她笑了,心情也放鬆下來。她支着下巴,點開了秘密基地羣,最後的聊天記錄是九月中旬。

之後這個羣就再沒人開口說過話。

她翻開日記本。

最上面寫着。

周慎之,生日10月31日,天蠍座。

明天就是他生日了。

滴滴。

秘密基地的羣響了下。

沈恬點開。

【秦麥麥】:@恬恬就是甜甜,@喝一口甘露,明天晚上有空嗎?周慎之生日,我們幫他過生日吧?

沈恬心砰砰砰直跳。

【喝一口甘露】:好啊,在哪裡?幾點?

【秦麥麥】:日不落海邊,五點半,要去接你們嗎?

【喝一口甘露】:哇偶,那邊有點遠,《月光盒子》,牢記網址:m.1.不過不用啦,我跟甜甜打的過去就行,甜甜,在嗎?

【恬恬就是甜甜】:在,好的。

【秦麥麥】:那就說定了。

【恬恬就是甜甜】:好。

陳遠良跟他都沒在線。

所以只有她們三個女生,說完話,屏幕再次安靜下來。

曹露單獨給沈恬發私信。

【喝一口甘露】:秦麥麥突然又轉性了,切。

【恬恬就是甜甜】:我還是挺喜歡她的。

【喝一口甘露】:哎,我也是,不過要幫大佬過生日,想想都覺得刺激,你要買禮物嗎?

【恬恬就是甜甜】:買吧。

【喝一口甘露】:那我也要準備,我們明天一起去看看吧。

【恬恬就是甜甜】:好。

關了電腦,沈恬心跳一直還在加快。

她翻開日記本。

10.30

(^-^)V

耶!

隔天中午吃完飯,沈恬跟曹露就搭乘公交車去黎城市中心的購物街,這兒人超級多,有批發的店鋪也有品牌店鋪,衣服,手錶,首飾等等,全都有。

曹露很猶豫。

“不知買什麼啊,感覺大佬什麼都不缺。”

沈恬看着琳琅滿目的商鋪,也很猶豫,突地,她看到了一家音像店,有點復古的裝修,但裡面賣的耳機都很新款。

沈恬拉着曹露進去,“就這家吧。”

她一眼看中掛在牆壁上的黑色耳機,她讓商家取下來。

曹露一看。

“臥槽,這個好貴。”

商家笑笑,“這個音質超級好,杜比音質,聽說過沒,你們可以試試。”

曹露湊過去聽了下,哇偶一聲。

沈恬也湊過去試了下,然後就決定要了,她去給錢,商家看着她說道:“送人的?”

沈恬:“嗯。”

商家笑道:“可以刻字,我們這兒的特點就是什麼產品都能刻。”

沈恬眼睛微亮。

她拿過筆,在本子上寫上:多喜樂,長安寧。

商家看她一眼,點點頭。

曹露唸了下:“多喜樂,長安寧。嗯,有點甜。”

沈恬推她一下。

曹露哈哈一笑,她選了一張許嵩的專輯當生日禮物,但她就沒刻字了。

買完禮物出來,兩個人就又逛了逛,下午五點左右,夕陽落下,沈恬跟曹露搭乘的士前往日不落海邊。

從市中心出發,車程挺遠的。

日不落屬於私人沙灘,海岸線很長,金色餘暉鋪面了海線,非常漂亮,沈恬趴在車窗旁跟曹露欣賞着。

“好美哦——”

遠遠就看到一輛黑色SUV停在沙灘入口,入口處掛着斜斜的藍色招牌——【日不落】

“就是這裡了。”

出租車停下,沈恬跟曹露下了車。

跟師傅告別,隨後兩個人往下走,進入沙灘。

“沈恬,曹露,這裡。”秦麥穿着一襲黑色長裙,朝她們揮手。

夕陽下,女生很美,像個優雅的公主。

沈恬跟曹露對視一笑,牽着手走下去,沙子柔軟。

遠遠的。

就看到沙灘上的燒烤攤,忙碌地在起火的陳遠良,蹲在一旁弄火炭的鄭韶遠,在串肉的江山,以及坐在沙灘椅子上單手開樂可正往杯子裡倒的周慎之。

他今日穿着件黑色T黑色運動外套以及黑色運動褲。

一身黑。

下頜線條分明,夕陽餘暉落在他眉眼上,他有幾分散漫。

那隻手垂放在椅子扶手邊,轉着一個打火機。

曹露舉着禮物,問秦麥,“禮物怎麼辦?”

秦麥指着不遠處的帳篷,“先放那裡吧。”

她看向沈恬。

“你們想現在給,也行。”

沈恬靜靜地跟秦麥對視,她笑道:“那就晚點吧。”

秦麥點頭:“好啊。”

說完,她上前挽住沈恬的手,“走,我帶你們把禮物放好,我們再過去。”

“好啊。”曹露應道,三個人去帳篷處,把禮物先放裡面,曹露問道:“就我們幾個人嗎?”

秦麥點頭。

“嗯。”

曹露跟沈恬對視一眼。

關珠雲沒來,那真是太好了。

沒別的。

這次好像也只有他們班的。

沈恬今天穿着一條POLO領的白色裙子,鄭秀雲給她戴上一頂配着領口藍色的藍色鴨舌帽,青春靚麗又不失大方。

曹露則是短褲吊帶上衣配上格子襯衫。

三個女生往回走,餘暉斜投,形成一道美麗的風景線。陳遠良站直身子,看着,笑道:“今天第一次見到沈恬恬穿校服以外的衣服,還蠻甜美的。”

“是的,挺甜的。”

“不穿校服都好看。”

鄭韶遠跟江山附和。

周慎之掀起眼眸,輕掃了眼那三個女生,沈恬紮了兩個小辮被她們挽在中間,她說話時,辮子垂落在領口,調皮又可愛。

他視線沒多停留。

很快收回來。

“來來來,三個美女坐。”陳遠良繞過來,一人給拎了一張椅子,曹露笑眯眯地坐下,“謝謝,胖哥。”

“客氣客氣。”

沈恬椅子在周慎之斜對面,她落座時,心跳有些快,好在有帽子擋住。

周慎之指尖捏着倒滿可樂的杯子,起身,給她們一一分發,發到沈恬跟前,沈恬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她手指握着杯底,看着他漆黑的尾戒,擡頭道:“謝謝。”

帽檐下女生的眼睛像鹿一般。

周慎之脣角微勾。

“你好像經常跟我說謝謝。”

沈恬一愣。

她下意識地道:“你好像也經常。”

男生低笑了聲,“嗯,好像是。”

說完。

他坐了回去。

沈恬捧着杯子,低頭抿着,掩蓋心跳。

不一會兒,天色黑下來,燈光全部亮起來,這一片沙灘很美,沙子很細,海浪聲一陣一陣。沈恬把帽子取下來,去幫江山串肉。

周慎之站在燒烤攤旁給大家燒烤,他用刷子刷着肉。

秦麥站在他對面幫他的忙。

曹露跟陳遠良站在一起,指揮他們,陳遠良說:“不如我們來玩成語接龍怎麼樣?”

江山:“好啊,誰先開始。”

陳遠良說道:“我先,三顧茅廬。”

曹露:“廬山真...不對,廬山面目。”

江山笑着道:“目空一切。”

沈恬愣了下,擡眼猶豫道:“空空...等下,等下...切膚之痛。”

周慎之頭也沒擡,接了,“痛心疾首。”

秦麥也很快。

“首屈一指。”

鄭韶遠:“指?指桑罵槐!”

陳遠良:“臥槽,槐....這就難了,讓我想想。”

周慎之把烤好的雞翅放在盤子裡,語調散漫:“答不出來怎麼辦?跳支舞吧。”

陳遠良:“.....”

曹露鼓掌。

“跳吧跳吧!”

陳遠良:“臥槽,跳就跳,跳就跳!都給我睜大眼睛看着。”

說着。他轉身就走到空地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開始跳了起來。

“旋轉,跳躍,我閉着眼....”那扭動的身軀,真不輸給瘦子,大家哈哈大笑,沙灘上笑聲響徹半空。

他跳完後氣喘吁吁地勾着周慎之的肩膀,“兄弟,指桑罵槐後面是什麼。”

周慎之似笑非笑地道。

“槐南一夢。”

“靠!”陳遠良悔恨啊,“就是這個!槐南一夢!”

曹露無情嘲笑:“答不出來就答不出來吧,你跳舞也挺不錯的。”

陳遠良屈指敲了下曹露的額頭。

“你個丫頭。”

沈恬笑得喘不上氣。

她擦擦手,拿着杯子過去倒可樂,但沒有開好的可樂,她拿過罐裝的可樂,勾住要打開,誰知道她指甲在這個時候斷了。

咔嚓一聲。

有些疼,沈恬倒吸一口氣,急忙放下。

周慎之聽見動靜,看她一眼。

“怎麼了?”

沈恬立即道,“沒事。”

周慎之看她手一眼,挪過一旁的可樂,修長的指尖勾住,開了。

他把可樂推給沈恬。

沈恬接過。

又說了聲謝謝。

話剛說完。

不遠處就傳來了一道嬌俏的聲音。

“周慎之!生日快樂!”那熟悉的女聲,讓秦麥刷地擡起頭,沙灘上的所有人齊齊擡眼,就看到沙灘外那條公路上,關珠雲騎着單車,單車後座綁了一長串的氣球,五顏六色,她從那邊遠遠地踩過來。

手中還拿着一個大喇叭。

繼續喊道:“周慎之,生日快樂,今年,是我陪你過的第一個生日,未來的生日,我都要陪你過!”

“臥槽!關珠雲永遠能給我驚喜。”陳遠良震驚地說道。

江山跟鄭韶遠也是滿眼發亮。

“周慎之,你家關珠雲來了!”

“天吶,她好可愛啊!”江山驚喜地道。

陳遠良推着周慎之的肩膀,“兄弟,去吧,去吧,快去迎接她。”

周慎之眼眸微眯。沒動。

而那公路上的關珠雲停下了單車,朝着他揮手,明亮的光線可看到她那張漂亮的臉以及眉眼彎彎的笑容。

極其耀眼奪目。

她揮着揮着,單車不知爲何往後倒去。

接着,她哎喲了一聲,單車滑落,她人也跟着不見了。

“靠,她是不是摔進那邊的稻田了!”陳遠良刷地站直身子,周慎之臉色微變,放下手中的木刷,快步地朝公路那邊跑去。

江山跟陳遠良還有鄭邵遠也跟着跑過去,一下子,這熱鬧的沙灘,就剩下沈恬,秦麥,曹露三個女生。

她們面面相覷。

曹露捏扁手中的杯子,說道:“在這一刻,我有點討厭她了。”

秦麥咬着牙。

沈恬:“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秦麥:“去看什麼?這些東西不管了?”

沈恬看了眼這沙灘上的東西,帳篷裡還有她們買的禮物,她沉默了,她覺得此時自己也有點自私。

她不想去看。

那麼多個男生去了,她會沒事的。

她們也幫不上忙。

海風吹來。

很冷。

無事可做,沈恬低頭收拾桌面上的胡亂,把燒烤好的事物蓋好,秦麥跟曹露也跟着她一起收拾。

把地上的瓶子撿進垃圾桶裡。

又把一些還沒開始燒烤的肉串蓋好,碳火沒有他們在弄,滅得差不多了。

幾分鐘後。

確實有點太冷了。

她們三個人回了帳篷,坐在帳篷裡,腳伸在外面,抱着膝蓋。

沉默了一會兒。

秦麥仰頭看着星光,道:“關珠雲是藝術系的,她的目標是京市舞蹈學院,而周慎之的第一志願是華大的生物醫學,關珠雲就是衝着他去拿京市舞蹈學院的分,且已經確定保送了。”

曹露震驚:“關珠雲這是打算,他到哪裡,她就追到哪裡?”

秦麥點頭:“是。”

曹露抓頭髮:“這也太有毅力了吧,你呢。”

“我目標也是華大,我早就告訴過自己,他去哪,我去哪。”

曹露更震驚,她下意識地看向沈恬。

帳篷裡光線昏暗,沈恬很安靜,她微弱一笑,許久,她低下頭,把臉埋在膝蓋上。曹露愣了下,伸手抱住她。

這時。

陳遠良,鄭韶遠回來了,在那邊喊着她們的名字,秦麥刷地站起身,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她走後。

這兒剩下她們兩個。

曹露緊緊摟着沈恬。

能感覺到她肩膀的顫抖。

曹露低聲道:“咱們努努力,應該也還是可以的。”

沈恬搖頭。

嗓音壓抑着,咽哽着。

“華大分數670以上,我,我達不到。”

她既沒有關珠雲的勇敢,

也沒有秦麥優秀的學習成績。

她拿什麼堅持下去。

聽見這個分數,曹露也說不出安慰的話。

她只是抱緊沈恬。

淚水打溼了沈恬的手臂,她默默流淚。而帳篷外,有人朝這裡走近,腳步聲越來越近,曹露趕緊用身子擋住沈恬。

看了過去。

是陳遠良,他說:“曹露,沈恬,周慎之今晚可能不會回來了,我們要不繼續玩?還是回家算了?”

曹露猶豫了下,“秦麥怎麼說?”

“她想回去了。”陳遠良接着道,“關珠雲受傷了,周慎之得把她送去醫院,所以今晚這個生日,可能沒法過啦。”

曹露一聽。

覺得更討厭關珠雲了。

是。

她受傷了是挺可憐的。

但也是因爲太作了。

以至於其他人所有人的快樂跟希望落空。

她說:“我們也回去吧,壽星都不在了,我們留着還有什麼意思。”

陳遠良也有些尷尬,他點了點頭,又問:“恬恬呢?也回去是吧。”

沈恬動了下。

曹露按住她,說道:“對,她當然跟我同進退。”

她語氣有些衝。

陳遠良也沒計較。

“行,我給你們叫車吧,這邊我們來收拾。”

沈恬略微擡了頭,聲音壓低,努力裝出正常的聲音,她說:“我們幫你們吧。”

她聲音這樣壓着。

很軟。

陳遠良也不好拒絕。

他說了好。

只是臨走前,還是多看了她一眼。

沈恬在帳篷裡又呆了一會兒,平復心情,好在還有一頂帽子,她揉了揉眼睛,戴上帽子,跟曹露一起出去,幫着他們收拾。

直到離開。

他們都沒看到沈恬擡頭。

秦麥看沈恬好幾眼。

她只是低着頭。

上出租車的時候,沈恬拉住秦麥的手臂,“我們的禮物,麻煩你拿給周慎之。”

秦麥看着她。

壓了壓她帽檐。

說:“好。”

停頓幾秒後。

她說:“恬恬,我也好累,自從關珠雲出現後,我一直很累。”

沈恬沒吭聲。

鬆開了她坐直。

曹露叫師傅開車。

出租車開走。

曹露牽住沈恬的手。

誰都沒說話。

回到家裡。

沈恬躲着父母直接上樓,取下帽子,她拿上睡裙去洗澡。

洗完澡。

眼睛已經沒那麼腫了。

她坐到電腦前。

秦麥發了信息過來。

【秦麥麥】:禮物已經給他了,送到他家。

【恬恬就是甜甜】:謝謝。

隨後便無言。

沈恬也沒開多久,她就把電腦關了。

她拿過日記本,翻開。

10.31

生日快樂,周慎之。

從2013年夏天看到你,就喜歡到現在,喜歡你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喜歡你也是兵荒馬亂的開始。但最近我有點累,有一點點累。

所以,

我想偷偷做個決定。

從今以後,對你不要有太多的關注了。

周慎之。

你要好好的。

另外。

今晚的你,

依舊很帥,

哪怕是去救關珠雲,也是很帥的。

她合上日記本,從桌子上拿了一個黑色的橡皮筋,給日記本圈上兩圈,又把經常寫日記的這支黑色馬克筆塞進橡皮筋裡,放進了抽屜最裡面的位置,關上抽屜。

沈恬眼眶又紅了。

她哎呀一聲,狠狠地擦着淚水。

不許哭。

不許哭。

好好的。

不許哭。

她趴到了牀上,躲進被子裡,在一個自己認爲安全的環境裡,勸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