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個巴掌
太陽尚未落山,二龍山已經擺開了宴席。一是慶祝兩位寨主當上了護民軍的高級軍官,二是慶祝自家成了俸祿豐厚的護民軍一員。所有的義軍全都放開肚子,大吃大喝。以往這樣的待遇可是隻有八百壯士才能享用的。畢竟二龍山糧草不夠多,如果讓上萬義軍全都放開肚子吃,估計過不了二月就要斷炊。
如今投了護民軍,所有的糧草都有護民軍提供,自然再無斷糧之虞。要知道護民軍所在的應天府,本就是豫東糧倉,且又沒有經過金狗劫掠,也沒有經過亂兵騷擾,自然家家都有吃不完的小麥大米。
如今的應天府,早已在流民的口口相傳裡,成了靖康之亂前的東京汴梁城。一個守門的老兵都過着西方君主都要豔羨的生活。
正是因爲如此,二龍山的義軍對投靠護民軍沒有一點牴觸,至於那些被霍銳領導過的老義軍,更是人人歡呼。
在酒宴開始之前,岳飛站在大堂中央,郎聲說道,“從現在起,我宣佈,任命牛皋擔當護民軍第三步兵師師長。任命董先爲護民軍騎兵師副師長。希望二位將軍盡忠職守,早日練出可與金兵爭鋒的精兵。”
岳飛的任命參考了嶽效飛的記憶。在原來的歷史上,董先就是岳家軍的踏白軍統制,顯然精於騎戰。至於牛皋,則是步騎皆精的抗金名將。所以岳飛直接給了牛皋一個師長,地位僅在自己之下,和張憲王貴吉倩並列。
董先甚是高興。特別是聽說岳飛在相州城下俘虜了七千匹戰馬,更是眉飛色舞地叫道,“董先聽令。”
董先的父親本就是騎將,精通騎戰之法。董先從小深受薰陶。可惜直到現在,董先率領騎軍最多的一次,就是前幾天在朝歌鎮阻擊金兵,總算湊夠了上百騎軍。可惜面對縱馬如飛的女真騎軍,董先很明智地把上百騎軍變成了步軍。因爲如果讓這些連馬都騎不穩的軍隊上陣,無疑是自殺。
牛皋同樣激動萬分地應道,“牛皋聽令。”
牛皋不能不激動,他知道護民軍如今只有兩個師。如今岳飛竟然直接讓自己組新一個新步兵師,可見岳飛對自己的重視程度。
岳飛看到拱手聽命的牛皋董先,同樣是激動萬分。在數十萬女真兵馬即將三路南下的時候,他正在通過自己的努力讓護民軍一點點壯大。雖然如今護民軍的力量尚且不能保護整個中原,但只要給護民軍足夠的時間,護民軍總有一天可以驅逐韃虜,還我河山。
岳飛拍着牛皋董先的肩膀說,“牛師長,我希望看到你的第三師早日成軍。董副師長,我希望看到你的職位前儘快去掉那個副字。”
牛皋信心十足地說道,“末將定不負嶽帥期待。”
董先則是望了站在岳飛旁邊的吉倩一眼,抱拳說道,“末將只想輔助吉師長,讓護民騎軍縱橫中原,戰無不勝。”
吉倩咧着大嘴笑道,“董將軍,你不用擔心我給你穿小鞋。我可不想做什麼師長。你要快點顯露本領,早點讓我去掉這個師長職位。我最想當的還是嶽大哥的親兵隊長。”
岳飛大笑道,“吉倩,真吾弟也。”
岳飛明白吉倩有幾斤幾兩。吉倩實際上和劉光世手下的第一猛將王德有相似之處。就是給吉倩一個百人隊,自然是十蕩十決,勇不可擋。但如果讓吉倩指揮大軍,那是絕對不行的。因爲他的頭腦不夠冷靜,見了戰場,就熱血沸騰,根本不去尋找什麼戰機。只知道和敵人刀對刀槍對槍的硬碰。岳飛可不想再讓吉倩如歷史上一樣戰死沙場。
正因爲如此,吉倩這個騎兵師師長實際上是名義上的,真正的指揮權在趙宏手裡。但趙宏過於冷靜,又不夠大膽,經常會爲了安全而錯失戰機。所以岳飛把董先安排進騎兵師,纔算給騎兵師找到了一個合格的師長。
這時候,山寨頭目張大勇抱拳說道,“嶽帥,二位寨主都身居高職。不知道嶽帥如何安排我們這些軍兵?我們雖然比不上八百陷陣壯士,但也都有和金兵拼命的膽氣。希望嶽帥不要趕走我們。”
岳飛打量了張大勇一眼。這張大勇年約四十,長得精瘦無比,就像一根沒有任何雜質的鐵條。他這種人,自然是不會被裁掉的。看來他是爲了山寨裡的其他老兵說話。岳飛當即笑道,“張將軍,就是我趕走你們,你們的牛師長也不會趕走你們。因爲你們都是護民軍第三師的軍人。”
張大勇愣了一下,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莫非牛皋師長的第三師就是我們二龍山義軍嗎?”
岳飛點點頭。“不錯。主要由你們二龍山義軍改編而成。當然,也會有一部分不適合上陣殺敵的士兵會被裁下來。但裁下來的士兵並不意味着被攆出山寨。他們會被分批送到應天府,在那裡,有更適合他們的工作。”
岳飛這話一出口,張大勇就笑道,“嶽帥,你可知道,現在連我都想被裁掉去應天府了。”
岳飛奇怪地問道,“爲什麼?”
張大勇笑道,“因爲應天府是人人有肉吃人人有酒喝的地方啊。”
衆人全都笑了起來。岳飛這才明白如今的應天府已經成了中原流民人人嚮往的地方,不禁暗自欣慰。
酒宴開始之後,牛皋端着大酒罈子來到吉倩的面前,非常誠懇地說道,“吉師長,我在殺虎溝打了你一拳,但是嶽帥又打了我四拳,咱們算是扯平了。現在,我來敬你一罈酒。就當俺老牛的陪禮了。”
吉倩見牛皋抱着酒罈子要來和自己拼酒,當下心中暗喜,暗暗說道,我打不過你也就算了。難道還喝不過你?今日非把你灌倒不可。
所以吉倩大聲應了一句,“好,我也敬牛師長一罈酒。嶽大哥視你如兄長,我視嶽大哥如兄長。幹了這壇酒,從今以後,咱們二人就是兄弟了。”
牛皋見吉倩如此豪爽,當即酒興大發,抱着酒罈子就灌上了。吉倩同樣不甘示弱,同樣地抱起了一個十斤的酒罈子。在滿堂將士的注視之下,牛皋和吉倩各自喝了十斤酒,竟然還沒醉倒的跡象。
將士們全都暗暗嘀咕,這兩位的肚子莫非是無底洞嗎?怎麼喝了十斤酒,不見他們的肚子變大啊。
牛皋吉倩意猶未盡,又彎腰抱起一個十斤重的酒罈子,準備再拼一罈。結果這時候,被綁在大堂裡面的李成同樣喊叫起來。
“岳飛,你是英雄,我也是英雄,現在到了你的二龍山上,難道你連一杯水酒也不讓我喝嗎?”
羅延慶聽李成還想喝酒,頓時怪眼一翻,大聲罵道,“嶽帥,李成狗賊殺了我們近百人,現在還敢聒噪,不如讓末將進去宰了他。”
岳飛笑道,“一刀宰了他,豈不是便宜了他?我現在命令你進去,扇他一百個耳光。不過要注意,不能把他打死。我們要把他押到開封,交給宗帥發落。”
羅延慶一聽還有這好事,頓時揚着大巴掌就進去了。很快後堂就聽見啪啪啪的響聲和李成的罵聲。很快李成的罵聲消失了,只剩下啪啪啪的響聲。
牛皋想了一下,低聲說道,“我聽聞嶽帥乃是宗帥門生,不知真假?”
岳飛笑道,“確有此事。宗帥乃我大宋的擎天玉柱,岳飛素來敬仰。莫非兄長對宗帥有什麼意見?”
牛皋再次想了一下,似乎在躊躇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深吸了一口氣,終於說了出來。“宗帥此人,無論是品性還是能力,都是上上之選,可謂完人。但是我大宋,又有幾個宗帥這樣的人?更多的是張邦昌汪伯彥之流,只知殘民害民,不知保家衛國。依我看來,我大宋就像一幢爛透了的房子,宗帥不過是在盡力修修補補。但修補的再好,依然是一幢爛透了的房子。只要風雨一大,就會房倒屋塌。既然如此,何不拆掉這個房子,另建一所新房子呢?”
岳飛聽牛皋說出這番話,頓時明白了爲何他和董先會在原來的歷史上投靠漢奸劉豫了。正是因爲牛皋董先對趙宋失望透頂,才天真地認爲劉豫建立的齊國乃是新房子。岳飛見牛皋目灼灼地望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的答案。於是笑道,“兄長的話雖然在理。可是如今既然還有強盜在虎視眈眈地盯着破房子,咱們先把強盜打走,纔是首要大事。如果此刻我們也來拆這破房子,金人也來拆這破房子,最後只能留下一地廢墟,兄長以爲如何?”
牛皋點頭說道,“嶽帥此言有理。俺老牛受教了。”
吉倩在旁邊聽得不耐煩,大聲叫道,“我說岳大哥,牛兄,現在是喝酒的好時候,你們講破房子幹什麼呀。來,喝酒,喝酒。”
花如玉掐了吉倩一把,吉倩疼得吸了一口氣,扭頭問道,“老婆,掐我幹嘛?”
花如玉說道,“嶽大哥在和牛師長談正事呢。你在那搗什麼亂?”
吉倩搔了搔後腦勺,雲裡霧裡的說道,“我聽他們在談什麼破房子,莫非另有深意?”
花如玉說道,“我也不太明白。冉妹妹肯定知道。”
坐在花如玉旁邊的冉青小聲說道,“牛將軍在勸嶽大哥自立爲王呢。但是嶽大哥拒絕了。”
花如玉笑道,“嶽大哥可不是亂臣賊子。牛將軍這回可是勸錯人了。”
冉青看着岳飛,再次低聲說道,“不做亂臣賊子,也不能做赤心忠良。嶽大哥的能力太突出,容易功高震主。古人說得好,自古良將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花如玉深有體會地點了點頭。她的先祖花木蘭不正是這樣嗎?雖然在戰場上立下大功,卻因爲不想做好色皇帝的妃嬪,只能自刎而死。
這時候,羅延慶終於扇完了一百個巴掌,心滿意足地從後堂走了出來。吉倩問道,“李成如何了?”
羅延慶言簡意賅地回答,“變成豬頭了。”